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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榆一击不成,立即再度调整攻击目标,联军左翼喊杀声最大,他带着人急忙支援左翼——李榆当然不知道苏布地和衮楚克干打雷不下雨,随着陈二柱的号声,巴雅喇营和板升的骑兵们迅速转向,跟着黑鹰旗向左翼杀去。
李榆一出现,左翼形势大变,苏布地一看有人替他顶杠,立即下令撤退——正面战场上一片大乱,他根本弄不清楚发生什么,他已经盘算了一遍,右翼各部一片散沙,自己到这里吃喝都没着落,无论此战胜败如何,察哈尔汗肯定要来了,这地方太危险不能呆,要趁着自己没受什么损失赶紧撤回老家去。衮楚克几乎同时也下令撤退,联军的援兵来了,而且看上去有两千人的样子,其中不少还是披甲兵,这仗没法打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衮楚克一跑就是兵败如山倒,他是靠娶了察哈尔汗的妹妹泰松公主才混到今天的,平时就没怎么管军队,因此他那个苏木的战斗力远不如贵英恰那个苏木,吓唬人还可以,但根本不敢打硬仗,衮楚克下完命令拔腿就跑,不过他老婆跑得更快,泰松公主一看势头不好,连招呼都不打就先逃了,他们俩口子各顾各跑了,手下的科诺特骑兵和部众立刻一哄而散,科诺特骑兵为了逃命连盔甲都脱下来扔了,李榆带着人一口气追杀二十里,没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只两千人的察哈尔直属精锐几乎全歼。
消灭了衮楚克,李榆迅速迂回到自己右翼,他过河时瞟了一眼贵英恰的旗号,好像是和自己在西拉木伦河打过一仗的那支骑兵,这支骑兵战斗力很强,他始终有点不放心,现在察哈尔的正面已被分割包围,他们的右翼也被消灭,现在可以收拾这支骑兵了。
贵英恰已经在逃跑了,正面的土巴一跑路,各鄂托克的首领们立即反应过来,他们也不能等死了,于是鄂托克的各个部落凑齐人马拼命突围,察哈尔人的战斗力就是比右翼各部强悍,一旦下了决心逃命,联军立即被打得手忙脚乱,本来以为把对方已经围死了,结果对方一发力,包围圈就被打破,察哈尔人顺着杀出来的血路就冲了出去,联军挡不住拼死一博的察哈尔人,只能把怒火发在逃不掉的无马步卒和老弱妇孺身上,黑河边的屠杀更加惨烈了。贵英恰看到鄂托克部众在逃命,他当然不会等死,立刻也下令撤退,他的科诺特骑兵和部众都是青壮精锐,巴图、乌兰根本挡不住,只能看着他逃走。
贵英恰可以轻松击败巴图和乌兰带着的部众,但他只逃出了十几里,就很不幸地被迂回过来的李榆撞见了,李榆盯死了科诺特骑兵,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贵英恰则以凶猛密集的弓箭侧射阻击李榆,同时马不停蹄从李榆的骑阵前掠过,头也不回地向东逃窜,这次他打定主意不管巫浪哈那个败家娘们了,贵英恰实在跑得太快,李榆只截住了不到三百科诺特骑兵和千余名贵英部的部众,这些人的战斗力也远超过鄂托克的杂兵,与巴雅喇和板升骑兵打起来毫不示弱,一股骑兵硬从李榆面前冲了出去。李榆大怒,命令赵吉、张鼎指挥众人继续围攻这股残兵,自己带着孟克那一队人马追击逃窜之敌。
这时天色渐渐暗下来,李榆心里发急,边追边举弓射箭,孟克等人也纷纷张弓搭箭,不停地射杀逃敌,一路追杀下来,逃出来的数十名敌骑只剩下十余人,眼看自己逃不掉了,这伙人停了下来,调转马头注视着追兵围过来。李榆拍马上前,长槊指着对方喝道:“立即下马投降,我不杀俘虏。”
一个粗壮的汉子迎上来,冲着李榆喊道:“察哈尔人不会投降,你有胆量和我单打独斗吗?”
李榆笑了,他点点头就要迎上去,孟克却抢先一步拍马而出,嘴里还大喊着:“大把头,让我收拾他,这种小杂碎用不着你出马。”
“朝鲁,你不用打了,我们打不过他们,”一声清脆的喊声阻止了正要持刀应战的壮汉,从察哈尔人中走出一人,那人轻轻地摘下了头盔,一头的黑发飘了出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李榆,李榆吃了一惊差点喊出来,这不是阿巴亥大妃吗?他紧忙揉揉眼睛,像,真是太像了,简直就是大妃娘娘重生,大妃宛然一笑,轻声说道:“你想俘虏我们?那你想让我做你的哈屯,还是做你的女奴?你要是想娶我,我可以投降,你要是不想娶我,那你就杀了我们吧,我不会做你的女奴的。”
李榆心里砰砰直跳,有点不知所措,这个女人笑眯眯看着他又说道:“你很年轻,长得也很英俊,我是察哈尔大汗的妹妹巫浪哈公主,别看我年龄比你大,可一点也不委屈你,我那个男人不要我了,我可以嫁给你,怎么,你觉得我不漂亮吗?”
李榆扭头就跑,孟克把这个巫浪哈看了几眼,摸着头嘟囔着:“我们快走,骚,真骚!”拉着还在发愣的哈达里赶忙追李榆去了,骑兵们一看这情景,嘻嘻哈哈跟着李榆走了,巫浪哈公主却拍马追着李榆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榆,你回去吧,我不会娶你的。”李榆低着头继续走着。
巫浪哈公主大笑起来:“我记住你的名字了,小兄弟,你要是愿意娶我了,就告诉我一声。”
天彻底黑了,李榆他们走了没多远,孟克指着东面叫起来:“大把头,你看那是什么?”李榆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也不禁一怔,远方出现密密麻麻的火点,火点正朝他们的方向缓慢移动。
“一定是察哈尔汗的大军来了,可惜他们来晚一步,立即派人通报巴图台吉,察哈尔大军就要到了,”李榆冷笑一声,接着他望着库库和屯方向又长叹一声,“我们也该走了,库库和屯属于察哈尔汗了。”——库库和屯的习令色台吉、合把气喇嘛一直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召城下的大战把他们吓坏了。
李榆回到黑河边,整个战场喊杀声、打斗声消失了,只有不知传来的惨叫哀嚎声,陈二柱的牛角号声又吹响了,散在四处的板升骑兵陆续回到黑鹰旗下,这一战让板升损失了将近三百人,但人数却增加到两千人,许多原巴雅喇营的士兵们和一部分土默特青年坚定地站在了黑鹰旗下。
巴图、乌兰和那木儿带着绰尔济喇嘛赶来了,巴图愁容满面地对李榆说道:“这一仗我们打胜了,我们杀了三万察哈尔人,可我们也差不多损失了三万人,苏布地跑了,俄木伦和台吉们听说察哈尔汗马上要来了也吓得跑了,库库和屯还在习令色和合把气喇嘛手里,这里已无我们的存身之地了,我马上要过黄河了,榆子,你跟我一起去吧,我父汗会好好待你的。”
李榆摇摇头:“我不走,我要向南到蛮汉山去,那里有板升的乡亲要我保护,我绝不会离开丰州。”
“我和你一起留在这里。”乌兰上前拉住李榆的手。
绰尔济喇嘛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就在一起吧,需要我老喇嘛的时候就说一声,我也得回美岱召了。”
“不行,绰尔济喇嘛,您跟我们在一起吧,察哈尔人一定会打到美岱召的,他们也许会伤害您。”李榆急忙劝止。
“察哈尔汗没那个胆量,他不敢把我怎样。”老喇嘛挥挥手飘然而去。
那木儿一脸愧疚地走到李榆、乌兰面前,低声说道:“榆子、乌兰,我也要走了,我跟兀鲁台吉一块回东哨,我也要保卫我的乡亲。”他说完忍不住落下眼泪,哽咽地低语道,“乌兰,榆子是好样的,你们好好过吧!”
李榆一把抱住他:“那木儿,我们是兄弟,东哨要是守不住,就带着乡亲到蛮汉山找我们。”那木儿使劲点点头,乌兰在一旁忍不住哭了起来。
巴图叹了口气,拍了拍乌兰,苦笑着说道:“你们都要走,就我一个人过黄河了,好了,谁也不哭了,我们都该上路了。”
召城一战没有给丰州人带来希望,联军还是解体了,俄木伦带着自己的部众逃进大青山,巴图带领土默特川的大部分部众西渡黄河,苏布地更是早早溜之大吉,不愿离开丰州的台吉们也各自散去,向自己的牧场撤去,库库和屯城城下很快平静了。
李榆立马于黑河南岸,凝神眺望漆黑的远方,两千名战士和近万名愿意追随他的土默特乡亲点燃火炬排成一条长龙,从他身边经过向着南边走去。
“榆子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家?”哈达里痛苦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榆摇摇头,他抚摸着哈达里的肩膀安慰孩子,“我们走吧,哪里有希望,哪里有我们喜欢的人和喜欢我们的人,那里就是我们的家!”
大同知府马士英现在是大同最忙的官员了,老马除了起早贪黑为大明效力之外,就是每天必定大骂一遍虎墩兔憨,插汉西侵把土默特、哈喇嗔搅了个乱七八糟,也让他这个大同知府没安稳日子过。
虎墩兔憨实在可恶,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家搬来了,还恬不知耻地要当大明的顺义王,自愿替大明守边,大明要是不同意,他就继续闹下去,大同的官员当然不同意,不但拒绝了虎墩兔憨的无理要求,同时对插汉为所欲为、肆意侵犯其他部落主权的霸权行为进行了严厉的谴责,要求他尽快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通过与右翼各部协商对话解决争端。可虎墩兔憨这家伙是个粗人,协商对话个屁呀!既然你明国罩不住自己的小弟,那我就使劲闹,反正我过不好日子别人也休想过好。插汉与右翼各部大打出手,造成数以万计的人涌向边墙各关口,个个都要求移民到明国,不,应该是内附。宣大总督和大同巡抚下令死守严防,坚决把这股难民潮挡在边墙之外,大同总兵渠家祯的守边明军封锁了各个关口,边墙上也增加了守备力量,兵倒是派上去了,可混进关的人一点也不少——当兵的爽快,有钱有关系就放人进来,这下马士英着急了,成群结伙的鞑靼在他的大同四处闲逛,谁见了都怕出事,地方上的士绅堵在他门口要他驱逐这些难民,马士英精明能干,立即组织地方民壮把人都赶走了。马士英刚轻松几天,渠家祯就向大同巡抚张翼明告状了,大同知府是把人赶走了,可他没把人赶出边墙,却把人赶到大同镇戍守的边墙下了,现在这些人在长城的山脚下挖洞、搭窝棚住下了,现在边墙下到处都是鞑靼,赶都赶不走,这样下去边墙没法守了,大同知府做好事就做到底,驱逐鞑靼的事就交给他好了,反正他渠家祯是没办法了。
张翼明把马士英找来一商量,两人都觉得这些武夫们是些粗人,处理民政这是细活,让武夫们干确实也太难为他们了,张翼明希望还是由大同知府衙门把这活接了。马士英拍着胸脯说,以前没把人赶出去都是渠家祯无能,只要派他去办这个差事,一定能尽快把这些鞑靼赶到关外去。
张翼明对马士英的工作态度非常满意,对着老马说道:“瑶草啊,本官知道你是做实务的干才,这件事交给你才让人放心,以后处理抚夷事务也由你兼了,你要调兵,就叫渠家祯给你派,好好干,本官自会把你的功劳奏报朝廷。”
马士英高高兴兴去办差了,但他很快发现还真不能怪渠家祯无能,他自己也不一定干的好这差使,这帮入关的鞑靼已经无家无业了,入了关来又没活干没饭吃,本来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你敢逼他们走,他们就敢拿着棍棒和你拼命,渠家祯倒是很老实地派兵相助了,可这些兵最操蛋,让他们去赶人,他们反被人家赶回来了,而且还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实在下不了手,马士英亲自出马好不容易赶走几个,过两天又回来了——当兵的厚道,既然收了人家的钱,那么把人赶出去就得再把人放进来,马士英亲眼看见守边墙的士兵、守口夷人用绳子把人拉上来,马士英去喝止,但没人理他,当官的也许怕他,当兵的却不把他当回事。马士英忙乎了十几天,边墙内的鞑靼难民不但没少,好像还多了一些,而且这些鞑靼也不怕他了,见到他还伸手要饭吃,不给还脱不了身,那帮当兵的不但不帮他驱赶这些无赖,还在一旁看热闹。
马士英急了,到了大同总兵府,见了渠家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指责渠家祯玩忽职守、治军不严,渠家祯很老实地站着挨骂,等他骂完了,马上就摆出一副可怜样向他哭穷:“大人啊,钱呢!粮呢!当兵的去年的军饷今年还没发,他们没闹事就不错了,我哪敢管他们呀!大人觉得我这个总兵当的不合适,干脆奏报朝廷把我免了算了,我实在干不下去了。”
马士英气得直翻白眼,这个渠家祯算是没指望了,他找到大同巡抚,直接说抚夷的差事不干了。张翼明马上翻脸,你不干谁干?你难道要本官亲自出面吗?这差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马士英哭丧个脸说道:“大人啊,大同镇关口数十个,边墙七百里,大同军又不得力,我哪管得过来,抚夷这差事下官没法干呀!”
“瑶草,本官知道你的委屈,可你让本官又如何,你也不要怪罪渠总兵了,大同镇能维持这样不死不活的局面已经不易,我等只能竭力报效朝廷了,其他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张翼明唉声叹气安抚下属,接着他想了想又说道,“这件事硬来不行,瑶草可曾想过有无其他良策?”
“要不这样,我们把这些鞑靼骗出关去,就说只要出关就给他们饭吃,”马士英很快想出鬼点子,嘿嘿笑着说,“反正他们现在没饭吃,留在关内也是祸患,我们就在边墙外设几处粥厂,赏给他们几顿稀饭吃,把他们骗出去了事。”
张翼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赏几顿稀饭也花不了几个钱,正好把大同府库中的陈米烂米清掉一些,顺便把大同镇不好摊销的陈年烂账塞点进去,不过赏几顿稀饭事小,扯到抚夷就是大事,他不能担这个责任,他和马士英商量了一下,决定去信阳和,专门向宣大总督府请示这几顿稀饭问题。
阳和,宣大总督张晓也正在大骂虎墩兔憨,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声称他既然拿了卜失兔的顺义王大印,那他就是明国的顺义王,他不远万里跑到宣大边外替明国守边,那明国就得给钱,而且扬言明国不给他钱买饭吃,他就会领兵到阳和、大同去要,张晓简直怒不可遏了,这也算是蒙古大汗,怎么跟个要饭的无赖差不多,而且还敢要到他这个宣大总督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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