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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贝勒阿敏到了永平之后就心神不安,他本来留守沈阳,天聪汗与大贝勒、三贝勒带领金军主力入关后,他唯一害怕的就是辽西精锐明军攻击辽东,但随着明国蓟辽督师入关勤王,这个担忧也没有了,那段日子他过得很惬意,在大金国他是老大,所有的人都得围着他转,他甚至不怀好意地想,最好大汗和大贝勒、三贝勒这哥仨都别回来了,那样他大伯从他阿玛手里抢的一半江山可就连本带利吐出来了。可惜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这哥仨不但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而且还是带着大家发了财回来了,连他看着都眼红,留在辽东的旗丁也不干了,吵着要入关抢一把,在这帮人的怂恿鼓动下,他脑子一热就提出要带兵入关,大汗扭扭捏捏犹豫了好久,说了一通爱护百姓、严禁杀戮的废话,这才派他带五千人到关内的永平换防。他高高兴兴到了永平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这地方被明国紧紧包围,东北边有强大的辽西明军据守山海关,西面和南面有源源不断的勤王明军正开过来,而东面的大海上也有明军水师巡弋,唯一的出路就是北面的喀喇沁草原,那还是片刮不出油水的穷地方。大伯家的老八太坏了,要他阿敏守这四个破城,却只给他五千算不上精锐的旗兵,遵化、迁安和滦州的兵力也少的可怜,这点人马如何去抵御明国的倾国之力?更可恨的是老八给他留下了粮食,却把四城官库里的钱财都搬回了家,老八还假惺惺地要他不得掳掠,老八难道不知道旗兵不发军饷,出来打仗就是为挣钱的吗?跟他来永平的那帮人没捞到钱天天向他发牢骚,阿敏后悔自己太鲁莽了,没看出老八哥几个在算计他。
老实说他也不是没有打小算盘,大伯家的人太毒,他早想和他们家分道扬镳了,上回到朝鲜他就想自立,还拉拢故太子褚英的儿子杜度跟他合伙干,杜度这个小崽子把他阿玛如何被几个叔叔害死的事全忘了,不但不上套,还和代善家的岳托、萨哈廉合起伙来逼他回国,弄得他灰头土脸,老八肯定为这事还记了他一笔账,这回特地派了代善家的老二硕托看着他。阿敏到了永平就去找济尔哈朗,大不了这回再想办法自立,上次找错了杜度这个没心没肺的,这回找亲弟弟总行了吧,没有想到济尔哈朗为了躲他早上路了,不但他自己出关了,还把跟他入关的镶蓝旗白甲护军全带跑了,阿敏气得要吐血,大喊大叫要射死济尔哈朗,阿敏再叫也没用,萨哈廉、阿巴泰拍屁股就走,陪他入关的硕托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阿敏可怜巴巴被扔在了永平,周围还尽是老八的人,身边的硕托是老八的眼线,滦州的图尔格、纳穆泰是老八的亲信,遵化的范文程、迁安的鲍承先都是老八一手提拔的汉官,肯定不会听他的,阿敏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天无绝人之处,迁安突然出事了,一夜之间明军入城洗劫了城内降官,阿敏立即察觉其中有戏,果然他在迁安惊喜地发现了白格这个人才,这家伙有手段,能把老八任命的主将鲍承先踩在脚下;有胆量,敢和城外的明军串通一气——迁安这点小把戏瞒不住他;还会来事,见面就孝敬二贝勒一**袋值钱的宝贝。最让二贝勒得意的是,通过白格就可以联络上额鲁——二贝勒敢肯定白格的黑后台就是额鲁,白格这种土包子不可能勾搭上其他明军将领,而额鲁可以说是在他和济尔哈朗哥俩鼓动和协助下离开金国的,如今舒尔哈齐家给**哈赤家埋下的祸根终于开花结果了,他阿敏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这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啊!
有了额鲁这个潜在的同伙,阿敏立即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要再加一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额鲁把局面搅得越乱,对他的将来就越有好处,所以必须尽快与额鲁谈谈,把他拉上自己这条船,以后的事就让老八他们哥几个头疼吧。
额鲁当然不是明军,他那破脾气跟明国过不到一起,他打明军的旗号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说到底他还是乌拉人,就算是个汉人也是个诸申化的汉人;额鲁也无法投向老八那边,他部落过于强大了,超过任何一个旗的实力,老八不但不会接纳他而且会铲除他,他只能和老八斗到底了,我要让他听我的,只要能让老八他们乱了阵脚,我就有机会了,我才不在这儿和明军死拼呢,阿敏这样想着,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想明白这些,阿敏就开始安排退路了,遵化距离永平太远难以呼应,没必要去消耗兵力,就丢给额鲁吧,范文程是硕托这个混蛋的奴才,死了更好,迁安要不要也无所谓,关键是建昌营必须守住,这是最后的退路,滦州的图尔格、纳穆泰不听话就不管他们了,让他们帮我拖住明军更好。
阿敏一边暗中做着脱身准备,一边示意白格尽快联络额鲁与他见面,白格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不但约来了额鲁,还从遵化又带回几大袋稀罕东西孝敬他,阿敏大喜过望,立即要贴身阿哈图里琛陪白格迎接李榆,为了避开讨厌的硕托,他也不顾身份了,亲自出城跑到青龙河边等着李榆。
“二贝勒,您吉祥!”李榆老远就向阿敏行礼,他只带了莫日格、孟克和一百亲卫而来,他对阿敏和莽古尔泰这两位贝勒印象差不多,这两人都是粗货,心狠手辣但心机不深,而且都好面子,看人顺眼了就好打交道。
“额鲁,你长本事了,爷来了也不来见一面,是不是把爷疼你的事都忘了,”阿敏摆起架子就教训起李榆来,“你个小猴崽子也留起胡子来了,你以为翅膀长硬了就能飞出爷的手心。”
“哪能啊,我可一直想着您呢,这不从降官那里得点钱财也没忘了孝敬您老人家。”李榆笑嘻嘻地答道,白格在旁边作证给二贝勒的财物里就有额鲁一份。
阿敏挥手让李榆进了大帐,莫日格、图里琛两人手按刀柄警惕地守在账外,帐内只有李榆、阿敏两人,阿敏坐下就冷冷地问道:“额鲁,你好大的胆子,敢和我们动刀子了,你倒是说说是我们对你不好,还是明国给了你什么好处?”
“都不是,我是乌拉人,我的丰州也有诸申,有朝一日我们还想回辽东,二贝勒,您说我愿意和你们打吗?我是不得不和金国打,我有四五万人要活呀!二贝勒,您了解四贝勒那人,他雄心勃勃要征服草原,他能放过我们吗?”李榆义愤填膺地答道。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你是不是也想和爷打?”
“二贝勒是好人,又不会害我们,我才不会和您打呢,再说我也打不过您”李榆马上换了笑脸对阿敏说道,他知道阿敏喜欢戴高帽。
“算你小子知趣,其实爷也舍不得打你,”阿敏也笑了,又继续说道,“那个四贝勒还有他家老爷子早把蒙古视为盘子里的肉,不吃进嘴里绝不会善罢甘心的,我告诉你,他昨天打察哈尔,今天打明国,明天肯定会打你的土默特,你这回先下手为强干得好,爷没有看错你,他这人啊,跟你好的时候是真好,但谁要是碍他的事了,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现在他做梦都想铲平蒙古、降服明国,你的势力发展得大,不打你才怪事呢!在大金国爷是最知道你的,不是他逼你,你才不会动手呢。”
李榆没想到阿敏如此善解人意,他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顺着阿敏的话说道:“就是嘛,四贝勒要是愿意各守疆土、不起战端,老百姓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咱们还用打什么仗?二贝勒,您位高权重也不劝劝他老人家。”
“他才不会听我的呢,在大金国我算什么,也就是山上的一块石头想扔哪就扔哪,地上的一棵树谁都可以在上面拉尿,咱们爷俩都碍人家的事啦,所以咱俩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后没好日子过。”
“这就不对了,您可是二贝勒,金国的四尊佛中的一个,四贝勒还敢把您怎么样!”
阿敏一下子怒火起来了,愤恨不平地说道:“我呸!爷就倒霉在这四尊佛上了,他早就想独自面南、大权独揽了,那还容得下我,这次把我调到永平就是个套,人口、财物能带走的都被他带走了,这里已是一片糜烂,他却假惺惺要我爱护百姓、不得抢掠,这还让不让我活?最可恨的是,他把我家老六也拉过去了,一个白甲都不给我留,额鲁啊,爷是把你当自家人才说这些话,你瞧他多缺德呀!爷这次肯定要栽在他手里,下面就轮到莽古尔泰和代善了,大金国以后有好戏瞧,老八的手狠着呢。”
李榆跳起来大叫道:“四贝勒干得太过分了,连自己家里的人都不放过,二贝勒,您别生气了,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您到我那儿去吧,我把您当长辈供起来。”
“爷才不去你那鬼地方,爷就是要回去看看他敢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我让着他点,但只要有爷在,他就休想大权独揽,”阿敏被李榆的话逗乐了,挥手示意李榆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额鲁,咱们俩个要想自保就得联起手来内外呼应,有爷在大金国就有你丰州一条生路,而你也得在外面给老八添点乱,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只要能保住丰州,我听二贝勒的。”
阿敏满意地点点头又说道:“永平这地方是块死地,我得另外找块地盘准备自立,西拉木伦河一带水草丰茂、土地肥沃,那里的蒙古人也不多了,镶蓝旗可以调些人过去,到时候我会派人联络你,你必须帮我的人守住那块地盘,无论察哈尔还是金国都不能让他们染指,爷在那儿也正好挡住了老八西进的道路,对你的丰州也有利。”
李榆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不坏的主意,虽然离自己的丰州远了一些,但也不是无能为力,于是郑重地点头答应了。
“老八要把杜度派来了,他带的援军大概已经在路上了,这小子在朝鲜就和我翻脸了,他和硕托两个合起手来爷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得尽快出关,遵化已经给你了,迁安也可以给你,我动身之后永平也归你了,但建昌营你绝对不能动,如果明军追过来你也必须在迁安、永平一线给我挡住他们,这个你做得到吗?”阿敏又提出了要求。
“杜度要来了!那您可得加紧撤了,”李榆吃一惊,金军又有援军了,必须让阿敏早点滚蛋,他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的人太少,无法控制迁安、永平一线,如果明军要追击,我想办法拖住他们,帮您脱身应该能做到。”
“这个我有办法,明军要是敢追,我就回头收拾他们,但你绝对不能坏我的事。”阿敏挥手答道,李榆点点头,他估计明军追击的可能性非常小,最多就是虚张声势。
两人又细谈了一会儿,李榆最后又恳求道:“二贝勒,您要离开永平能不能放过老百姓,您把榛子镇给杀掳一空,所有的人都恨您,四贝勒也会以此为借口打击您,永平就不要再干了,这场仗说到底是大明皇帝和金国大汗之争,老百姓是无辜的。”
阿敏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鼻子哼了一声说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你是我们诸申,明国百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不要管了。”
“二贝勒,您要想自立就必须有个好名声,让百姓能拥戴您,永平一带的百姓很苦,四贝勒走的时候已经祸害过一遍了,您再干一遍,人口、财物也得不到多少,但所有的罪名可能都会加在您头上,”李榆看到阿敏的脸越来越阴,又补充说道,“其实老百姓也没什么钱,我听说降了四贝勒的那些明国大官都家财万贯,这帮家伙肯定是贪官,您把他们收拾了不就什么都有了吗,白格跟着我们干了两回了,他知道怎么把钱财弄到手。”
阿敏拍了拍李榆的肩膀,讥笑地说道:“你啊,真不是做大事的料,那你就好好教教白格吧。”
李榆回到自己的营地,把与阿敏会谈的情况告诉了刘兴祚,刘兴祚听了连连摇摇头:“阿敏不是皇太极的对手,他怎么现在才想起动手?晚了,皇太极在沈阳恐怕已经收网了,金国的政局要有大变,阿敏是第一个倒霉的,下一个肯定是莽古尔泰,代善比较圆滑,也许他躲得过去,但两红旗的势力肯定会受到打压,皇太极扳倒他们三个,野心会变得更大,我们也要做好应对准备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吧,现在阿敏要出关总是件好事,我们也也精疲力尽很难打下去了,但我们只有一个亲卫营可以动用,迁安、永平送给我们都不敢要,明军那里我也不能去找,他们来了只能把事情搞糟。”李榆愁眉苦脸说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丰州军的实力太弱了,想白捡这个便宜都很难,而且他们也必须考虑到,山海关、蓟州的明军主力在滦州城下徒劳无功,他们这支无粮无饷的偏师却收复了永平四城中的三城,这会让皇上怎么想?朝中文武怎么想?接下来他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个功劳抢不得,估计刘之纶也不敢要这个功劳。
两人抱着头想了一会儿,刘兴祚眼睛一亮,对李榆说道:“你看那个永平兵备道参政张春怎么样?他是永平的地方官,手里也有些人手,我们把他推到前面如何?”
“就是他了,他不是总想收复永平吗?我就帮他立这个大功,立即联络张春,告诉他想立军功就到我这来,”李榆也兴奋了,挥手说道,“我们也不能闲着,这几天就陪二贝勒演场好戏。”
五月中,丰州军突然兵犯迁安、建昌营,金军设在城外的据点和哨所被悉数摧毁,被俘的金兵都被放回来了,还带来了李榆和刘兴祚的口信,命令两处的金军立即投降,否则大队明军开到就要攻城了,那时谁也救不了他们。鲍承先被吓坏了,迁安、建昌营各有两百金兵驻守,守备力量薄弱到极点,他被迫下令关闭城门据城死守,同时派人到永平求援。
贝勒硕托自告奋勇要去教训一下李榆和刘兴祚,领了一千多人去迁安,但还没到迁安城下就被赶了回来,硕托向阿敏抱怨说,大汗给他们的兵太烂了,尽是些留在家里的闲丁厮卒,连盔甲、武器都配不齐,跟额鲁的精锐铁骑没法打,幸亏额鲁还算有良心放了他一马,否则人都带不回来,还是老老实实守城算了。阿敏把硕托臭骂了一顿,亲自带人迎战丰州铁骑,金军人多势众但战力较弱,丰州军兵力不足却机动灵活,双方在青龙河一带连续大战,谁也奈何不了谁,形成了僵持局面。
永平无力增援,迁安、建昌营成了孤城,阿敏把硕托找来一商量,两人都很明智地选择了弃守迁安,将守军撤到建昌营死守退路,阿敏趁机一脚把硕托踢到了建昌营。
这时,永平兵备道参政张春到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正好砸在他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