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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榆看到许亨臣就发火:“老许,你这个提塘所主事怎么当的,出兵之后为何没见你的人来联络?”
“这不怪我,筹办军粮累死我了,听说大统领到了济南,马上就从临清跑来见您,算了,提塘所的活我干不了,您换其他人吧。”许亨臣很委屈地叫起来,他是丰州议事院议事官、自由党中央佥事,干事还是很卖力的,但忙起买卖就经常忘了通报军情的事,确实不是当提塘的料,提塘司也是无人可用,才把济南提塘所交给他。
“那军粮呢,兵马司派你买的军粮在哪里?”李榆瞪着眼睛继续问。
许亨臣带着哭腔喊起来:“大统领,快发兵打临清,关宁军那帮贼抢了我们的三千石粮,清军也打到运河边,淮安的粮食、银两都运不过来了。”
丰州军携带的粮草、银钱并不多,实际上丰州、山西也拿不出多少钱粮,军需依赖就近筹措——此次出兵的军费主要来源于发行现银债票,而商人们购买债票的银两又主要来源于江淮之地,就近兑付交割最为便利,但商人们最远只能把银两送到淮安。许亨臣担负筹措军需重任,早早就跑到淮安接受银两,山东去年旱蝗粮食紧缺,他打算在淮安附近采买粮食,再通过运河北上山东,没想到高起潜的关宁军逃到临清,堵住运河坐地发财,第一批军粮就被劫了。
“大统领,听说兖州、济宁附近也出现清军,运河这条线靠不住了,我在济南、德州各存了三千石粮,这也吃不了多久呀。”许亨臣哭丧个脸说道。
“多尔衮、岳托,你们跑得够快,非逼我动手不成?高起潜,你这个混蛋,敢抢我的粮,我饶不了你!”李榆有些气急败坏,丰州军从祖宽、李重镇老窝和打劫济南的降军手里缴获的钱财不少,足够用一段时间,但山东粮食紧缺,必须从南方输入粮食,卡住运河简直是要命,清军、关宁军一样可恨。
“许亨臣,你回济南继续筹粮,只要有粮可买,价钱无所谓,还有,你把提塘所事务移交王昉。”杜文焕挥手让许亨臣退下,沉思片刻后对李榆说道,“派马士英去济南找颜继祖催粮,我们不能饿着肚子打仗。”
李榆重新坐下,盯着地图说道:“明天我军西进高唐州,让革库里再去清军大营一趟,叫多尔衮、岳托马上滚蛋,否则就战场上见。”
第二天一早,丰州军拔营向西开进,高唐州前几天已向豪格投降,不过豪格兵力单薄,望见丰州军主力扑过来,既不敢打也不想打,马上西撤去找多尔衮,丰州军轻松收复高唐,距离临清的清军主力不远了,双方的斥候开始发生冲突。
颜继祖在马士英的陪同下急匆匆赶来,见到李榆就大骂官军怯战,刘文忠也跟着起哄,两人把上至朝廷文臣下至官军将帅通通臭骂了一顿。
山东形势危急,兵部下急令救援,但各路援军置若罔闻——孙传庭、刘宇亮在晋州会合,集结了十八万人马还说实力不足,趴在原地不动;辽西的祖大寿总算露面了,乘海船在登州上岸,却只带了三百多家丁,更像是来看热闹;高起潜手握四万关宁强兵,就是不离开临清,好吃好喝混日子;刘泽清、倪宠两个家伙神出鬼没,除了要粮饷人影子都找不到。清军在山东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一片糜烂,颜继祖正在焦头烂额,马士英跑来出主意,山东的局面只能依靠归化军,赶紧掏钱拿粮吧,如果这支强军饿跑了,你能保住济南、德州,但肯定保不住兖州、济宁,那就只好等死了。颜继祖发了狠,留下宋学朱继续征调粮草,自己干脆跑到归化军大营坐镇——就算赌一把吧,胜了有军功可拿,败了死在外面更好,省得挨朝廷一刀。
归化军随便走一趟,就收复高唐州,颜继祖觉得这一把赌对了,拍着胸口对李榆说道:“汉民,本官就留在你营中,山东地面的事我替你筹划,你只管放心去打。”
“颜大人,咱家才是归化军监军。”刘文忠提醒道,山东巡抚虽然和他有共同语言,但想分功就捞过界了。
这个死太监可不能得罪,颜继祖马上解释道:“刘公公无忧,监军还是你的,本官只督理粮饷。”
这还差不多,刘文忠也不是小气人,不在乎分点好处给别人,脸色转暖又和颜继祖说笑起来。
临清,清军大营,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大地变得白皑皑一片,营帐上挂起了冰凌,军旗也被冻得硬邦邦的。这点雪对清军不算个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断有人骑着马举着刀兴致勃勃地冲出营地,也不断有人押解男女百姓推着车、挑着担进入大营,还大声嚷嚷又抓了多少生口、缴获多少财物,但吸引不了几个人围观,这种事每天不知要发生多少回,大家早已熟视无睹。相比之下,十几里外运河边的明军大营则死气沉沉,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子出入,这帮明国兵可真老实,连清军也懒得理他们,视若无物地在明军大营前行走。
中军大帐内,几只火盆正冒着热气,多尔衮、岳托正襟端坐,豪格、阿巴泰、杜度等众将分坐两旁,一起盯着一个家伙胡说八道——丰州特使革库里又来了,没人给他凳子坐,这家伙脸皮厚,一屁股就坐在大帐中间的毯子上,守着一只火盆烤着火,又开始威胁利诱。
“我给你们讲的都听明白了吧,赶紧滚到关外去,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否则的话……,”革库里卖个关子,笑嘻嘻地看着豪格说道,“人家豪格就聪明,听说我们要到高唐州,早早就逃跑了,这样大家才好做朋友嘛!”
豪格脸一红叫道:“胡说,我那是撤退,不是逃跑。”
“都一回事,我们也没难为你,是吧?”革库里嬉皮笑脸摆摆手,随后又郑重对多尔衮、岳托说道,“但我们只给五天时间,五天之内你们可以携带人口、财物动身出关,五天之后我们绝对要发起攻击,你们还要赔偿我们的出兵损失五十万两银子,谁叫你们违约了呢,这很公平!”
“无耻,你们从我大清赚走了多少银子,现在又干起敲诈的勾当,银子是我们用血换来的,一两也不会给,革库里,我先打死你这只饿狼。”杜度忍无可忍,跳起来扑向革库里。
“老诸申没有怕打架的,杜度,我早瞧你不顺眼了。”革库里也站起来卷袖子。
“都住手!”岳托拍桌子喝住两人,缓了几口气后,冷笑着说道:“革库里,大家都是满洲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大清兵有十万之众,把你们踩在脚下很容易,之所以不打是为了顾全双方的关系,你们要想明白,肆意挑衅死路一条,明国朝廷一定正巴不得你们完蛋呢。”
革库里大笑起来:“别吓唬人了,我们之间谁不清楚谁呀,十万之众,一多半是进关混饭吃的老百姓吧,八旗的老人还剩下几个,年青一代比他们老子差远了吧,就这些人吓唬明国还行,我丰州兵一个可以打你们三个,还是退兵吧,免得伤了和气。”
“革库里老弟,别把话说过了,我们两个打一场怎么样?”有多尔衮、岳托、豪格三个旗主在场,阿巴泰像以往那样闭嘴不说话,但革库里太狂了,忍不住嘲讽一句。
“那可不行,阿巴泰老哥,您是老诸申的英雄,连我们大统领也敬重您,我可不是您的对手。”革库里满脸堆笑地大拍马屁,他早听到风声了,这个阿巴泰与大统领的关系不一般,可不能顺便得罪。
“革库里,说够了吧,”一直沉默的多尔衮终于开口了,盯着革库里冷冰冰地说道,“看在亲戚的份上,我不计较你胡言乱语,换个人我非宰了他不可,你回去告诉额鲁,我大清兵讨明与他无关,叫他少管闲事,立即滚回他的丰州老窝,如果执迷不悟,山东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这么说非打不可了,阿巴泰老哥,请您借给我一把箭,”革库里摇摇头,高高举起阿巴泰给的几枝箭,向多尔衮大声说道,“蒙古的保卫者、裁决者、呼图克图巴图鲁向清国睿亲王挑战!”
革库里说完把箭狠狠扔在多尔衮脚下,多尔衮楞了一下,马上狞笑着大喊一声“本王接受挑战”,也扔了一把箭在革库里脚下。
“你们应该按老诸申的方式挑战,同意吗?”岳托向革库里补了一句,按诸申部落的习俗,部落之间挑战和应战不得有第三方参与,获胜一方还要收容对方的部众,不能赶尽杀绝,这对于身处险境的清军非常重要。
“好吧,就按老诸申的方式一战决胜负,谁败了谁滚出关去。”革库里点点头,转身走出大帐。
岳托突然一阵剧烈咳嗽,一口血从口中喷出,众人急忙扶他躺在软榻上,过了好一阵岳托缓过来,看了看身旁的多尔衮、豪格等人,声音低沉地说道:“马上向临清的明军进攻,一定要赶走他们,把兖州、济宁的兵力调回来,集结所有的兵力和额鲁决战。”
当天夜里,清军对明军发起突然袭击,高起潜二话不说马上下令全军撤往运河以西,但没想到清军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跨过运河继续猛攻,明军兵败如山倒,扔下临清城不管四散而逃,清军猛追猛打,第二天中午才收兵撤回运河以东。高起潜奔逃五六十余里停下来,弄不懂清军怎么对他突然下手,不过这不要紧,关宁军有被清军追杀的经验,情况紧急就会不自觉地分散逃命,等躲过风头又会主动钻出来,只不过重新集结部队要用些时间。
几乎与此同时,丰州军也在扫荡周围的明军,李榆下令丰州军周围三十里以内,以及济南到高唐的粮道附近不得有明军出入,于是丰州军蜂拥而出,把明军赶得鸡飞狗跳。倪宠、刘泽清两个家伙听说清军远离济南,以为风声过去了,窜到济南索要粮饷,官府不给就祸害百姓,抢劫财物、杀戮百姓、强掳妇女入营这些事,干得比清军还过分,地方上告他们的状子络绎不绝,颜继祖也拿这些烂兵头疼,杜文焕正好以此为借口,下令出动铁骑清剿。刘泽清在崇祯三年的京畿大战中挨过丰州军的打,一直怀恨在心,见到黑鹰旗就眼红,伙同倪宠武力对抗,但他们拼凑出来的杂兵哪里扛得住铁骑的冲击,被打得全军溃散,远遁百里之外。乱军消声灭迹,地方百姓拍手称快,颜继祖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山东镇遭此一击名存实亡了。
丰州军与清军各自清理完后院,东西对进迎面相遇,近十万清军滚滚而来、声势浩大,颜继祖觉得心惊肉跳,不停地抱怨李榆不该把周围的明军都赶走,以致陷入孤军作战的困境,刘文忠则干脆主张撤退,等孙传庭、刘宇亮的援兵来了再打也不迟。
李榆、杜文焕用千里眼观察了一会儿清军,两人低声商量了几句,杜文焕笑呵呵地说“既然刘公公、颜大人都觉得不能打,那好,我们立即撤兵”,颜继祖、刘文忠这才悄悄松口气。
丰州军掉头东撤,李榆亲自率领铁骑掩护,清军骑兵实力处于劣势,也不敢轻易冒进,而是跟在丰州军后面徐徐推进。撤退过程中,丰州铁骑还作出几次侧翼包抄的佯动,吓得清军立即停止前进,很紧张地摆出应战架势,惹得丰州骑兵哈哈大笑。
丰州军撤到徒骇河西岸就不退了,面对清军背水扎营,清军意识到这里就是决战的战场,也停止了前进,在相距丰州军十五里处安营,双方的辅兵都忙豁开,挖壕沟、立木栅、筑炮台——对方是强军,谁也不敢马虎。
“李帅,真要打呀,可我们的援兵还没上来呢!”刘文忠又在摇头。
“背水一战乃汉之淮阴侯大胜之计,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为错,但东虏人多势众且凶悍无比,李帅此计恐怕不妥,不如撤到济南背城死战。”颜继祖也好心劝告道。
我哪懂背水一战呀,河面的冰太薄,我是为骑兵、火炮做打算——李榆睁大眼睛看着颜继祖,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这地方很好,地势平坦开阔有利于骑兵冲击,天正在转暖,万一来场大疫就糟了,我还是早点打完仗回家种地算了,鬼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来。”
颜继祖还想再劝几句,莫日格跑来对李榆低语几句,李榆急急忙忙就走了。马士英把颜继祖、刘文忠来到一边悄悄说,李大帅连清国皇帝都打过,还在乎几个小鬼?你们就别掺和了。
清国下战书来了,李榆一把抱住来使:“铁矛大哥,这些年没见,你还好吗?多尔衮倒跟我见过几次面,每次都说你留在辽东,这家伙怎么不带你出来?”
“老哥哥这些年过得不好,睿亲王嫌我顽固不化,几次出征都把我扔在家里,这次总算让我出征了,却没想到在山东见到你,行,你看起来越来越有气派,像是个大人物了。”铁矛眼里闪动着泪花紧紧地抱住李榆。
铁矛是个典型的老诸申,死抱着山里的传统不放,顽固抗拒汉化,而且因为他作战勇敢、为人耿直,在镶白旗很有点影响,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股小小的保守势力,多尔衮当然要打压这样的人,铁矛好些年没有出征拿不到军功,现在才只是个二等甲喇章京,这次也不知道多尔衮怎么想的,不仅带他出征,还派他给李榆下战书。
李榆招呼铁矛坐下,接过战书瞟了一眼,随手批了四个字“不死不休”,然后又和铁矛聊起来。
“兄弟,咱们真要打呀,”铁矛把战书揣进怀里,摇头叹气道,“还是不打的好,我们是边外的可怜人,入关打明国不过是想求和,如果两国和好互市,我们能用人参、皮张换口饱饭吃,哪个疯子才乐意跑几千里地去流血,说句不见外的话,你真不应该帮明国呀。”
李榆沉默了一会儿,苦笑着答道:“老哥哥,我不打不行啊,四贝勒这个人我了解,他的心太大了,任他打下去实力会越来越强,反过来也要打我,我必须逼他收手,丰州老百姓也想过太平日子呀。”
“算了,大人物的心思我搞不懂,反正我就觉得打仗不好,”铁矛摆了摆手,转身向帐外喊了一声,两个年轻人走进来跪倒在李榆面前,铁矛指着他们说道,“这是我儿子乌泰,那个是牛眼家的老三桂图,今年辽东闹灾荒,各家的口粮都不够吃,我就带他们入关了,你是我和牛眼的亲兄弟,也是他们的长辈,让他们向你多磕几个头,以后不打仗了我们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