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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没有回去。因为怕宜敏担心,所以一大清早她就起来坐在床头,给宜敏发短信。是需要编的,她想了一阵,觉得加班也好,读书也罢,都左右不适,还不如说接待远方来访的朋友来得妥当。于是便三两字写了,发了出去。这是秋天,她在霉味里闷了一夜,只能开了窗任风冲荡洗涤。她身上的衣服,一径是薄的,还不待三两分钟,就有五六个喷嚏飞出。也只能忍,再算准宜敏出门的时间回去加衣,此时她身上已有酸痛发寒的感觉。这不怕,万芳晴自有土方子,她热热的熬了碗姜汤,又为宜敏准备了晚上的食物,这才挽了简单的行李离去。此时的她,并不晓得杨志与宜敏当晚会在同学的撺合下见面,更不能预测,宜敏会让杨志在无意间看见这条“接待远方访友”的短信-------是网友么?这是芳晴永不能听见的轻巧的一句。现在的她,还不能感觉到被背叛与撕裂的心痛。回旋在她脑海中的调子,是一种单纯而愉快的旋律:为了朋友。这像是一种救赎,将她过去为生活所犯的一切罪过通通隐了,唯有清白存留。虽然走近了看,是刺目的自欺。她却已无限满足,因为这世间法典:从来都要将人这一生中所历经的种种挫折,情感强分了对错来看待。对有奖,错有罚。终有一日,她会因过去所做的而被吊起来审。既如此,何不偷得浮日半生闲?她这样想着,心里有隐隐的伤感。这是在办公室,黄昏。有夕阳的微光静静的落在她的脸上。老了,不用照镜,她也晓得,唇边与眼角那细细的皱纹在光线下愈发分明显眼。就这样无路可去,万芳晴强笑着与人应酬,扯了个上课的谎,这才离开公司。
她这些日子天天晚上惦记的,无非是为宜敏做饭。这是桩能消磨人的好差事。首先要买,其次要洗要切,既要营养丰富,又要素淡可口,将时间拿捏正好,不早不晚,让宜敏一进屋就能尝鲜。虽然饭桌上小孙也是个寡言的,但到底有人赞赏有人关切。心渐渐的就被填满,琐琐屑屑,连同时光也不那么难熬。如今空下来,一时半会,倒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苦笑着从摊贩面前走开。她走得两步,又折回来,挑了最好的水果,再买上两大盒鲜奶,坐了公车,往苏楷的住处赶去。所幸不堵,到苏楷楼下还不到七点,有隐隐的灯光从窗帘后透出来。她站在楼下犹豫了一会,打苏楷手机,却是关着。只能硬着头皮上楼,一声锁响,苏楷苍白的脸从门板后露出来。
“你倒肯来。”苏楷说:“放心,除了你,再没人来了。”
“宜敏没来过?”
芳晴看见苏楷明亮的眼睛倏的闪过一道晶光,然后淡下来调侃道:“小孙可是你的朋友。”
是她将宜敏介绍给大家的这没假,可是,她正想出声相问,眼神却被满地散落的杂物吸引。
“你要走?”她问。
她看见苏楷嗯了一声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淡然说:“就这两天。”
这便是最坏的结果。芳晴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本不是急智的人,在朋友面前向来又有些散淡,只能干干的坐着抿一口茶。苏楷瞅着她,随口问道:“这阵子在忙些什么呢?”
“忙做饭啊。”她把自己在宜敏处寄居的事讲了个大概,低声陪笑说:“我也想来看你,可就是怕不方便。”
“说这话也不怕得罪我。”
“自己人。”芳晴吃了两颗果子,呵呵的干笑着说。
苏楷白了她一眼,叹息道:“跟那人朝夕住在一起这么久,竟连一点半点心计都没学到?”
芳晴不知苏楷的说人到底是谁,只能愣愣的看着。
“反正我也要走了。”她听见小苏立在窗前自言自语道:“今天的话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我只为我们过去的情份吧。
你知道那天我是怎么从医院回来的?没错。我是被人救回来的。那人发作得好啊,声音那么响,把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招过来听。是,是我苏楷不知羞,勾引别人老公被人揪了短下不来台。可那人与我有什么过命的交情,竟能为我强出了头讨还个公道?我找那人,不过是想在朋友面前存个体面,把这事悄悄的隐了。我以为找那人是最最妥当不过,那么那么爱惜自己的人,怎么会多管一丁半点闲事。不过是领领人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各自别过。嘴风那人一定是紧的,因为我身上没那人要的半点东西。可万没料那人竟用我来勾引别人。芳晴,那场面,你我真该好好学学练练。都跳到凳子演讲了,呵,呵。想我苏楷何德何能,不过是做了回小三,竟值得被人傍上了‘道德仁义’这四字。
我那时只当我看错了,还疑惑我竟没能带眼识人,不知那人心中是有份侠气。我那时不是不感动,钱,认错书。什么都到我手上,我腹中的孩子,从此也算是有了保障。那人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吧,我一直盯着看,想看仔细些,也好把这份温暖铭刻在心里,待有朝一日,能够回报回去。可越看就越是心凉,那人说话的时候虽然是面向大众,但眼神却一直飞向一个方向,被一个人所牵扯。
那真是个漂亮儒雅的男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这样的好对象若不勾引,岂不是对不起那人素日在我心目中的好印象。可这事若自己做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偏偏拿我作幌。只恨不能拿笔在我额上写出‘*’两字,好衬托那人的一股英风。这出戏唱得好啊,如今的女孩子,也就是象我这样卑琐的多,象电视剧中那样骄纵的多。到哪儿能找到象那人这般有情有义有德有识的人才,不但能与男人暗通款曲,更素胸有城略,心怀慈悲。
而我竟一声不能出,只能眼瞅着那人把这出戏唱下去。我瞅着那男人的眼神,从惊奇到钦佩,从欢喜到静肃。从此,他于那人,不仅有爱有怜,更有敬有重。高手,真是高手。可怜我苏楷跳上窜下,不过是白当了回三,授人笑柄。
所以才被人瞧不起,所以才被人笃笃的拿定了,捏准我不但不敢不出声,还要弯着腰向人道谢。
谢人救我。
难道我稀罕被救的?若真是自己的家人,朋友。会舍得让她如猪崽一般被人绑在楼门前任人评说,是哪一块肉嫩,又是哪一块肉老?
呵呵,朋友!从那么些个男人身上学到的,竟都没有从这个朋友身上学到的多。可就算这样,我仍然抱着最后的指望。我希望这不是一出戏,而是一段情。可她孙宜敏终究是让我失望了,或许是因为得意太过了吧。当那个男人为她披上一件新衣的时候,她居然会装做不认识,装做不知道。但她转身之后脸上跃出的媚色与喜悦,却象毒蛇的信子一般跳了出来漾在她眉间。这或许也是我错认,然后我们上了出租,被一辆车紧紧的跟在身后。司机提醒,连车型车牌都讲了出来。她依然一言不发,只当我睡着。还轻轻的说:‘别扰了我姐姐。’姐姐,我倒是她的好姐姐。”
苏楷讲到这里,拧了头过来黯然问:“为什么我们总是遇见这样的人,薄情,负心,自利。不管是男人还是朋友,我们遇见的都只是这样的人。”
芳晴哪里还说得出一个字,只能静了听苏楷说下去:
“一个人遇见什么样的人,遭遇什么样的事,其实全拜托自己眼光所囿,识见所赐。若是先存了浮华的念头,眼中所见的便只有狡狯小儿浪荡子弟。因为唯有那样的人才能以花招伎俩满足心中的渴念:爱,牺牲,全心全意的照顾,生死与共的相从。-----可到底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有患难?有付出?有真情?还是有利益?都没有,却在仟仟万万人之中,只能见着那一个,要求那一个。不管他是姓陆还是姓李,姓方还是姓林。得到了,便说是爱。得不到,便说是一腔痴心尽付流水。其实受屈受辱,本就是是自招自揽。在女人的皮相之后,那一星半点心思哪一样不能被人洞穿。而那些所谓为爱所做的努力,不过是自己心存的恼恨与不甘心。可身边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是自己看不见吧。佛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心里有恶,看出去的便也是恶。一年如此,数年也如此。这心心念念纠缠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人,而是自己的这团心事:出人头地,一扬前尘,既然求也求不来别人的一点呵护,那么,总有一天要扬眉让所有人看了,自己如何将自己护得周全。这,便也是成长?其实是扭曲。真正成熟的人懂得自省,更懂得舍弃。懂得一切皆出自于我,是自我的眼光,识见,才让自己于仟仟万万人之中选择那一个人,及那一些事,才不会让某一个人白担了虚名。
芳晴,这就是我将来要学的。从此后,我倒要从良了。那个人教得好啊。”
苏楷说到这里,慢悠悠转身问道:“不知道芳晴你学到什么,也说来给我听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