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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百里不再多言,只调转马头,跟随慕容枫的大军朝着棃麻草原的营地折返。
慕容枫策马上前沉声问道:“灵儿现下在何处?”
宇文百里目视前方,淡淡应道:“慕容族主自是安心,我断不会让可敦受一丁点伤。眼下她的藏身之地十分隐秘,族主还是费心想想如何对付大汗才是!”
“你这是在威胁我?”慕容枫言语之中的气息徒然变得狠厉。
宇文百里忙道:“不敢!只是慕容族主既然决定我二人联手,便也该信任我才是。事成之后,我定会将可敦安然无恙的换给慕容族主。只怕到时候慕容族主要费上一番心力,好好解释才是......”
慕容枫心知宇文百里是怕他反悔,故而将灵儿扣作人质,以便到时挟制自己。可他也清楚的知道,当下的情形,容不得他再去顾及灵儿的安危。
既然拓跋阑让阿夏扮作白屿筝,可见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拓跋阑掌握,方才在捕获阿夏之时,慕容枫与拓跋阑派出的一众人已是激战一场。一旦撕开了脸皮,慕容枫便也不做它想,只是将护送阿夏的一众人赶尽杀绝,意欲掳走白屿筝,却没料到马车中的却不是货真价实的汗妃。
折返途中,又惊知灵儿在宇文百里的手中,他便借人多势众,逼迫宇文百里就范。
虽说二人各自打着如意算盘。但对慕容枫而言,除去宇文百里自是要比除去拓跋阑简单的多,最坏的打算便是放弃灵儿......
策马疾驰,宇文百里察觉到慕容枫一反常态的沉默。他用力甩动手中的缰绳,催动胯下坐骑:“依慕容族主看,眼下胜算有几成?”
“五成!”慕容枫瓮声应道,他虽是自傲,可却从不轻敌,就算他不将拓跋阑放在眼中,单就是拓跋雄一人,仍要谨慎对付。这些年,他不止一次领教过拓跋雄的实力和手段,老汗王垂暮之时,一切尽数交与拓跋雄,即便只看今日云胡的势力,便也知拓跋雄是个多难以对付的角色。
不料话语落定之处,夜风却送来宇文百里的低笑:“要我说,慕容族主此番的胜算有八成!”
“哦?”慕容枫轻啧一声:“愿闻其详……”
宇文百里低声一咳,随即将马儿朝着慕容枫催动些许,与他并排而行:“既与慕容族主联手而战,不如告诉族主一件事。族主虽未擒住白屿筝,可白屿筝的确不在营中!方才我与汗王归营之时,恰巧碰到拓跋雄前去寻人。加之莫那娄亦被大汗派去寻找可敦。眼下营帐中并无太多兵力驻守,慕容族主的强兵再至,岂不是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慕容枫听后,并未言语。他不知宇文百里所言是真是假,心下窃喜的同时,却也更加警惕。夜风烈烈,只剩下马蹄奔踏和众人粗浅的急喘之声......
与此同时,远离棃麻草原的屿筝并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用过老人家和阿玉准备的饭食之后,屿筝才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因得白日里的颠簸与惊吓,芷宛和灵图都显得十分困顿,围在炉火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儿,却也不敢睡得太实。
阿玉远远坐在一旁,揉搓着手中的羊毛,却在屿筝看向灵图和芷宛的时候,时不时抬头怔怔地望着她,也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于阿玉的视线,屿筝不是不觉,她心中的疑惑依旧,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炉火愈发暖热,老人家炖好的肉汤又极是美味。吃饱喝足的灵图和芷宛,终是愈发昏沉。
屿筝抬手将大氅轻轻披在二人身上,不经意地朝着阿玉看去,却见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慌忙别开了视线。屿筝也不做多言,只是起身朝着帐外行去。
“你要去哪儿?”阿玉慌忙起身,像是带着一丝警惕,却又低沉着声音急急问道。
屿筝回过头,露出一丝浅笑:“只是去透透气......阿玉姑娘要一起么?”
只见阿玉的手紧紧捏着手中的羊毛和线锤,面上却隐隐露出复杂纠结的神色来。半晌之后,她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坐回毡毯上,沉声道:“不了......”
屿筝看着她垂下双眸,轻摇着下唇强迫自己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物什,淡淡一笑,便撩起帐帘。
“外面风大,你有着身子,当心着凉......”阿玉的声音从身后淡淡传来,语气中有着不甘,有着不愿,却也藏不住那一份真切的关怀。
屿筝心中一暖,脚步顿了一顿,终是迈出了大帐。身后,帐帘轻然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夜风席卷的寒凉瞬间沁入心肺,屿筝不免打了一个冷颤。抬手系紧了大氅的衣带,她下意识将手拢在身前。腹中的隐隐的疼痛早已消散,屿筝醒时便在帐中嗅到淡淡的药香,那药香也在阿玉的身上浅浅萦绕着。虽不知阿玉给自己用了什么药,可眼下看来,到底是有利而无害。
屿筝对腹中这孩子感到歉疚,从伊始起,这孩子便跟随着他颠簸劳顿,受尽惊吓。即便是用尽了全力来保护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逃离皇宫。可路途上所遭遇的一切,却始终无法在她的掌控之内。然而她却也感到欣喜,即便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艰辛之后,这孩子却还能陪伴着她,给她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不得不说,是上苍给予她的馈赠。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孩子,让他平安降生。而后,她便会设法恳求拓跋阑,让他们远离此处,去一个没有纷争,没有权势争夺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过完此生。
到如今,屿筝才明白,上京也好,云胡也罢,都不是栖身之地。若要让这孩子平安地过完一生,只给他最普通的生活。就像在允光时那样,静待岁月淡然......
想到这里,她轻然迈开脚步,朝着远处那个隐约可见的身影缓缓行去......
一处篝火前,老者坐在矮桩上,目光沉静地注视眼前的物什,手指轻然摩挲过去,双眸中徒然涌起太多复杂的情绪,唯独却少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苍老之色。
许是对眼前的东西太过专注,老者并未察觉到身后有人缓缓靠近。直到他不自知地低低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听得身后的声音轻然响起:“原来那发簪是你捡到了,你竟还留着......”
“唔......留着......”老者下意识地应道。旋即,他猛然回过神来,仓惶起身,回头看去,却见屿筝唇角带着几分苦涩,但仍是强作出一分笑意来,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风从他的指尖划过,手指紧握着的那支蝴蝶簪在篝火的映衬下盈盈闪动。一切似乎都回到了那时上京初见,男子一袭锦簇繁花的墨色长衫,金线滚边的上乘衣料柔垂飘逸,桃花凤目眼尾上挑,手中环了一匹碧色绸缎,笑的邪魅而招摇:“在下顾锦玉。不才这绸缎庄正是在下的营生。”
此前从未有过如此长久的对望和凝视,顾锦玉就那样怔怔看着屿筝,直到自己的眼中都噙满了泪水。他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却都是徒劳。只在屿筝那低低一句“顾公子”的轻唤中,便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他心想自己该收起手中的发簪,告诉眼前的女子,想必是错认了。然而唇角颤动了许久,他却只能温柔问道:“你怎么知道......?”
心下是无比欣喜的,欣喜即便在这样的伪装中,她仍能轻易认出了自己。或许这样便说明,自己在她的心中,也有着一席之地。至少她不会遗忘,至少她明白他会一直在......
在听到顾锦玉轻应的那瞬,屿筝周身的血液都像是停止了流动。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猜测竟然会成真。也没有料想到,即便是在远离上京的千里之外,仍有人费尽心力地周护着她......
一瞬间,像是见到了久违的兄长,所有的委屈一并涌上屿筝心头,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却还是强忍着,浅浅笑道:“玉荛姑娘的易容术又精进了不少,只是眼神却是不能改变的。素昧平生之人,眼中的关切之意如此之甚,又能在那等身手的人手中救出三人,想来也不会那么简单。若不是当年有幸目睹过玉荛姑娘的易容之术,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做此猜想的......竟真的是顾公子你!”
思及顾锦玉的身份,屿筝的心中不免一动,沉水般的心底渐渐氤氲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如果顾锦玉出现在这里,难道一切都是因为他......原本打算要尘封在心底的那个身影竟渐渐清晰,屿筝只觉得自己极力克制着的声音也不免微微颤抖起来:“顾公子之所以来此,是奉了他的旨意么......?”
屿筝话语未落,便见顾锦玉神色微变。心知是自己猜错了,但仍有一丝苦涩漫过心间。是啊!还有什么好期许,往日的那些情意也不过都是过往。为何还要有期许,早就该断了这心思才对......
“是爷自作主张......”一个声音缓缓在屿筝身后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