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悲声声江浸月(二十九)

染洛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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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当”几声脆响,箭羽应声而断。拓跋阑甩掉剑锋上的血滴,微微眯眼看向远处那几乎融于夜色的身影。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准头,并非一个普通将士可有。那夜色火光中的身影挺拔俊逸,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远远袭来。拓跋阑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就在这时,莫那娄忽然靠近他,急声道:“大汗!他们杀出一条血路,竟然径直朝着九曲流沙去了。真是自寻死路!”

    随着莫那娄的话语落定,号角在暗夜中响起。拓跋阑清楚地看到那个身影收起弓弩,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九曲流沙的方向遁入夜色……

    “大汗!”莫那娄眼见着那些人朝着九曲流沙逃遁,低声轻唤示意拓跋阑下令。

    不料拓跋阑只是缓缓收起了佩刀,厉声道:“收兵!”

    “大汗!”莫那娄急声回道:“若是现在追上去,定会叫他们全军覆没,一旦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势必又会多了几番苦战!”

    然而拓跋阑只是轻轻摆摆手,望着残迹遍布的营帐和渐渐淡去的火光,舒出一口气道:“我所能掌控的,也尽在此处了。料定他们会在这里安营扎寨,便借着昔日记忆攻到此处。纵使旁人瞧不出什么,可你也该知,这其中担着多大的风险。能安然无恙地夜袭,已是天神庇佑。若是追入九曲流沙,或许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大汗紧蹙的眉头和微微急促的喘息,莫那娄便也明白这一路上大汗亦是强作着镇定,将大军率领至此。先前已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眼下定是不能再贸然前去。

    “传令下去,原地休整,明日只怕又要迎来一番苦战!”拓跋阑低沉着声音吩咐道。

    莫那娄望着火光残尽的远方,不免疑惑地问道:“他们逃遁的方向是九曲流沙,大汗觉得明日他们还能安然无恙地出来么?”

    想起那镇定自若的身影,拓跋阑郑重地点点头:“定然会!”一股难以名状的悸动和兴奋突然在他的心底升起。棋逢敌手,仅仅是这样一个念头,便已叫他难以平静。蛰伏隐忍了这许久,他所盼望的,不就是正面交锋的这一刻么。周身的血液似是在沸腾,对于明天的降临,即便沉稳如他,却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破晓来的迅疾,许是夜袭得胜的缘故,莫那娄察觉到将士们都异常兴奋。虽说昨夜一战冒着极大的风险,可正因如此,才让胜利显得更加激动人心。

    清点了敌军的尸首,又将俘虏押至一处。莫那娄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号角远远传来。寻而看去,竟是昨夜逃遁进入九曲流沙的敌军,如今正排兵布阵,已做迎战之势。

    见此情形,莫那娄也不免大吃一惊。且不说敌军并未湮没在九曲流沙中,相反,不过休整短短几个时辰,他们竟然又是精神奕奕的模样。莫那娄不由得暗道:难道这敌军中,当真有着通天本领的人,便是连云胡人都闻之色变的寂沙口,竟也被他们熟稔至极。更何况,他们此刻,竟是在寂沙口排兵布阵,难道真要将此处定为战场么?

    “大汗!”莫那娄看着拓跋阑,强抑着声音的波动:“他们该不会打算就在这里应战吧?”

    “看这情形,难道还有别的解释么?”拓跋阑说着,下意识握紧了剑柄:“传令!应战!”

    不消片刻,两军人马已在寂沙口集结,对峙胶着的场面因得狂暴的风沙而愈显紧张。拓跋阑朝着前方略一打量,便对莫那娄道:“传令下去,飞沙松软,不宜策马而战,所有的将士皆徒步行进。”

    “是!”莫那娄应着,便吩咐下去。

    此时便听得敌军喊杀声四起,撼天动地。而拓跋阑也清楚的瞧见昨夜那蒙面的将军正屹立在正前方,双手交握住剑柄,将寒剑置于身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热血似是瞬间开始沸腾,拓跋阑察觉到自己的手都因激动难抑而微微颤抖着。抽出佩剑,拓跋阑缓缓朝前走去,但见对方也同样走上前来。

    “大汗……”莫那娄担心拓跋阑的安危,意欲劝阻。却见拓跋阑缓缓抬手道:“不要轻举妄动……”

    两军见将领皆缓缓朝着战场正中行去,心知这场交锋的胜利无论对谁而言,都是志在必得。众人几乎屏住气息,只待将领的一击而发。

    二人几乎同时挥剑而击,腾空而起扬起的沙砾在风中迅速消散。寒光交锋,长剑铮铮作响,二人迫近的眸光中都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

    拓跋阑冷笑一声,逼近面具遮面的男子,握剑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径直压着对方的剑锋朝着喉管逼近:“倒从未见过不敢露出尊容的将军,不免让我愈发好奇,这面具之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冷笑传来,拓跋阑察觉到对方正在奋力反抗,灌入耳中的声音有些嘶哑,更带着几分压抑的改变:“倘若真的这么好奇,不如凭你的本事摘下来瞧瞧!”

    话语刚落,拓跋阑便被对方用力抵开,寒光滑过,拓跋阑急急防御着朝后退去,却仍是被剑锋刺上了手臂。快步后退站定,微微皱着眉头,瞥了瞥臂上的伤口,冷嗤一声:“便是过了这么久,还是身手利落……”话语间竟是十分熟稔的语气。只见对面的男子眸光一沉,抬手一挥,霎时间,方才还在镇定观战的大军突然拔剑,高喊着冲上前来。

    观战的莫那娄见状,大惊失色,挥动手中寒刀高喝一声便率军冲上前来。

    就在此时,拓跋阑忽然察觉到脚下剧烈晃动。似是察觉到什么,他猛地回头朝着挥刀急奔而来的大军厉声高喝:“站住!这是个圈套!”然而一心冲杀上阵的将士们早已被喊杀声蒙蔽,哪还顾得大汗在喊些什么。转眼间,大军已奔至身前。

    众人突然感到脚下一阵剧烈晃动,随即所处之地的流沙竟如漩涡一般疯狂转动起来。顿时惊嚎声一片,所有人的身体都不由控制地沉陷了下去。拓跋阑也与众人一道陷落下去。而他清楚地瞧见,有无数绳索从敌军后方飞来,缠上对方冲锋在前的将士腰身,用力一拉,他们便纷纷脱离了沙海。直到此刻,拓跋阑才真正明白,这一战彻头彻尾是一场阴谋。

    看着蒙面将军拽着绳索飞身而起,自己却和将士们陷入沙沼中,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拓跋阑心中的怒火与不甘熊熊燃烧着。他恨,恨自己大意。更不甘心,就这样命丧于此。

    就在这时,又有绳索纷纷卷向他们,无疑都落在他们的脖颈之中。将士们陷在沙沼中不敢轻举妄动,还未落入圈套的则纷纷忙着寻找绳索解救。

    可此时套上脖颈的绳索无疑像是一道催命符横亘在眼前。若是抓住绳索,借力逃离沙沼,势必会成了敌军的俘虏。但如果就这样任由身子沉陷下去,这绳索无疑会让他们死的更快些……

    就在焦灼之时,众人忽然听到一阵诡异的号叫声响起。方方落定的将军亦是疑惑地看着白屿沁,这样的号叫意味着此刻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见将军带着几分询问的神情,白屿沁亦是茫然地摇摇头。但见将军神色一变:“既非是我们的人马,可见是他们的援军到了。”听到这话,白屿沁心下一沉,方才交战的军中并未看见屿筝的身影,眼下这般,只是有人要以屿筝为质而出现。

    不出他所料,将军话音刚落,便听得号声戛然而止。随即想起的,是一个清冽的女子声音:“白屿沁!难道你不想见你妹妹一面么?”

    这话音落定,白屿沁察觉到自己与将军的身形皆是微微一顿。“屿筝!”白屿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径直冲上前去。只见不知从何处突现的一队人马。正前方赫然是两个红衣猎猎的女子,慕容灵手持一把明晃晃的精巧弯刀,正搁置在屿筝的脖颈上。

    “屿筝!”白屿沁长啸一声,冲上前去。

    “哥哥!”屿筝显然也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兄长,思念、委屈、惊恐一并涌上心头,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突然一声孩童的啼哭长空。“是孩子!”白屿沁心头一颤,便迅速捕捉到屿筝的身旁,正是芷宛环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孩子。一瞬间,白屿沁的心被狠狠揪着,揉在了一处。然而身后一阵冷寒传来,他猛然转身,便见面具背后的双眸正溢出冷厉的寒光……

    “将军……”白屿沁咬着牙关,垂首缓缓退到了一侧。他知道此刻无论自己有多心疼和焦灼,能拿定主意的人却不会是他。若是将军……若是将军……大概是会放弃屿筝而维护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吧!

    只见随着孩童的啼哭声愈甚,将军手中的绳索便拉扯的愈紧。而这根绳索毫无疑问是套在拓跋阑的脖颈上。

    “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将军缓缓开口,声音沉定没有丝毫的紧张和犹豫,也听不出任何一丝情感。

    慕容灵显然还不知道这蒙面男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弯刀迫近屿筝脖颈几分,甚至强压出一道血痕来:“你是何人?白屿沁呢?我知道他在这里,叫他出来!若是偷偷摸摸躲在暗处,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慕容灵方说罢,却听得那蒙面男子大笑几声:“离京不久,这白部公主的脾气却是越发见长了!”继而,那男子抬手,竟将覆了多日的面具缓缓取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