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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其远信步踱出房外。日已上杆头,他才初睡醒,昨晚的一夜畅饮让他开怀了不少,与西陵昌启的重逢让他想起了当年在虢郡的少年往事。
很多人都知道萧国的王族姓萧,却不知道萧国最有权势的女人,萧太后原先就是从宋国嫁过来的女子,本姓西陵后来被宋王收养,以宋国公主的身份嫁到了萧国。
萧太后便是萧长安的生母,当年萧太后权倾朝野,被年轻的萧王所忌惮,在晚年时被设计陷害困死在萧国的潮月殿上,萧长安被牵连,仓皇逃出萧国,流落到了虢郡,成为了今天的许华。
正因为有点血缘关系,当年西陵昌启来到虢郡游学时,才受到了许华的殷勤接待,并且让他跟着萧其远一起读书。
而季曲悟跟韩之遂,他们之前并没来过虢郡,跟萧其远也不相识。
纪嚣两国一向交好,季曲悟的母亲是从嚣国嫁过去的,是韩之遂的表姑,而韩之遂的母亲又是从宋国嫁过去的,东土大陆最讲究血缘支系,西陵昌启到嚣国的时候经过韩之遂自然也就认识的季曲悟,三人见面分外投意,这才成为了好朋友,西陵昌启也顺道着将他二人引荐给萧其远。
而吕斟浔,阳山城跟萧其远结识,云霄山的百笑茶会后,萧其远先去找了吕斟浔,然后才带着他一起去找西陵昌启。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青山绿野中初次见面的五人竟会如此投合,把酒言欢,在云霄观定下了毕生的友谊基础。
“哥哥,你昨晚去哪里了?”许凌君冷不丁的从他背后钻出来,吓了他一跳,他赶紧将思绪收了回去,想隐瞒他昨夜与吕斟浔重逢的事情。
“你是不是去找吕斟浔了?”
没想到许凌君率先提出了疑问,他仔细一想,以后想跟他们五人见面,还得靠这个丫头掩护,于是也就没有了隐瞒的打算,回答道:“是啊。”
“你跟吕斟浔什么时候那么熟了,在阳山的时候,你们是什么关系?”
许凌君虽然单纯,但是也不是傻子,在阳山的时候,他就经常看到吕斟浔来药铺找人,每一次吕斟浔要来药铺,萧其远都会想方设法将她赶出门外,让她见不到吕斟浔的面。那个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现在仔细想想,这个肚子了装满了学问的哥哥在阳山城要是不结交才子吕斟浔,那是不合理的,于是问他在阳山城的时候跟吕斟浔是什么关系?
萧其远赔着笑脸说道:“我们在阳山城的时候关系挺好的,就是瞒着你而已,谁叫你当年那么喜欢那个吕公子,整天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说要嫁给人家,没有办法,我才瞒着你。你可是我的亲妹妹,是虢郡城的彩衣公主,我虽然欣赏他的为人,但是不能将你嫁给他吧?”
“所以说……你骗我说吕公子不喜欢我是假的哦。”许凌君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可是真的,你当年可是阳山城的丑丫头,他怎么会喜欢你……”萧其远辩解道。
“那他骂我长的丑,是不是你教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平时去药铺的时候,他总会对我笑脸相迎,没有随着你们叫过我一句丑丫头,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能这么损人吧,再说他可是彬彬有礼的吕公子,怎么会对一个天真善良的女孩讲出这种话。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倒是一点都不奇怪,你那么了解我,知道他这么一说,我肯定难过,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你怎么能这样当哥哥,把妹妹往火坑里推……”
许凌君说的时候,脸上都是除了气愤还是气愤,竟然看不出来一点悲伤。
她果然就是许凌君,心里一点阴影都没有,萧其远松了一口气,说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没想到吕斟浔他会来虢郡求亲,没想到你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所以我昨天晚上不是去找他说清楚了嘛,我阳山城的丑妹妹就是虢郡城中的彩衣公主,望他忘却过往芥蒂,好好跟你相处……不过……”
萧其远皱了一下眉头,说道:“不过……好像是你不忘过往芥蒂,故意给人家难堪吧,今天我可是把话给你说清楚了,当年在阳山城,人家虽然看不上你,但是让他在大雨中把你甩掉可是我教的,他一向温文尔雅习惯了,让他对你放狠话,我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你这个坏哥哥,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坏哥哥……”许凌君嘤嘤呜呜的哭了起来,不为阳山城的过往,而是因为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了。
选婿大会第一场的比试入围名单已经出来了,许凌君跟萧其远等着众公子陆续下山了以后,才开始准备回家。
日落的云霄山特别的美,远处一抹红色的夕阳在山峦间左右躲藏,伴随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许凌君回到了咸原宫。
萧其远还是那么忙碌,一进咸原宫的大门就被人拉走了。
许凌君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初到虢郡的哥哥为何会认识那么多人,又为何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
带着疑问,她敲开了木氏姐妹的房间。
咚咚……
“木渊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虽然不知道这对姐妹隐藏在这座无名的绿植小院忙碌些什么?但是从进进出出由各种密道运进来的各种书籍中来看,许凌君心里明白这对木氏姐妹在这座咸原宫中拥有不一般的地位。
“什么事?”
随着房门的推开,一垛垛堆成小山的书籍映入许凌君的眼帘,她看到那些书山里藏着两张拥挤的小床,心里满不是滋味,问道:“我的哥哥萧其远,你们认识吗?”
木渊将她带出了书房,许凌君看到这个原本秀丽的女子因为长时间埋在书堆里,毫无妆容的脸上都是一道道细细的皱纹,心里在猜她的年龄。
“君君……”木渊两姐妹从来都是如此亲切的称呼她。
“阿涂小的时候,我带过他,当时认识。”
“你带过小时候的哥哥?”许凌君瞪大了眼睛,问道:“哥哥真的是爹爹的儿子吗?为什么在虢郡,没人认识他?”
木渊低头看了看结彩的彩衣阁在院子的一个小水潭映出的倒影,说道:“你知道咸原宫的历史比虢郡还要久远吗?”
许凌君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木渊继续说道:“在咸原宫有一个既严格又可怕的规矩,不管是世家还是城主,只能容留一个有继承权的子女留下,其他的兄弟姊妹一世都不能进入咸原宫,后来虢郡建立了以后,这条规矩的范围便扩大化了,除了不能进入咸原宫外,连虢郡的大门一步都不允许进入。”
“那……那他们去了哪里?”咸原宫中的世家们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不单单是外界,连许凌君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规矩,第一次听到,心情很复杂。
他们?
木渊说:“他们进入了各个国家,成为东土大陆上的一个普通老百姓,最后埋入尘埃。”
咸原宫存在的时间比虢郡还要早,这是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咸原宫中有一个只能容留有继承权的人留下,这更是另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咸原宫中还有很多的秘密,木渊都没有告诉许凌君。毕竟她知道的越多她就越不安,她就会越不幸,表面风光的彩衣公主身上到底牵扯着多少人的命运?没人能给出答案。
“那我哥哥呢?我哥哥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规矩不能回咸原宫,或者说不能用自己真实的身份在咸原宫中走动……”
木渊摸摸她的头,说道:“你明白就好了,阿涂回来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从明天起,他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廷侍卫而已,你明白吗?”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许凌君默念了两遍,萧其远只是一个宫廷侍卫、萧其远只是一个宫廷侍卫,郑重的点点头。
院子里的路很平坦,许凌君却走了很久,她在心里想:相比于哥哥的命运,我在阳山城的那点小挫折又算的了什么呢?
想着想着,她决定不再抱怨当年的哥哥阻止吕斟浔与她接触的阴谋,决定明天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他平平安安在虢郡城生活下去。
又过了几日,她才见到萧其远。
萧其远以为她还是为阳山城的事情生气,先把脑袋伸过来,让她打两下解气,没想到许凌君小嘴一撅,张开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说了一句:“哥哥,我不会把你赶出虢郡城的。”
萧其远一把将她推开,说道:“行了,你只要不生气了就好了,虢郡城的事情有我帮你挡着,你就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就好了。”
许凌君点点头,又说道:“你现在已经是我侍卫了,受我驱使,好无聊,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萧其远本来就是来帮着泠歆带许凌君的。
第二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泠歆没有时间看着许凌君,于是将她交给了萧其远。
许凌君与萧其远换上了普通的民装进入了虢郡城。
两人在虢郡城穿行了一会,来到了一个叫做“西冷堂”的民居。
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风格有点像虢郡的富豪们在外置办的秘密场所,一般不是豢养情人就是收藏宝贝的地方。
萧其远咚咚敲了两人,一个熟悉的人出来开门了。
西陵昌启!
彩衣公主!
两人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萧其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咸原宫侍卫,单独出行有违宫规,带着许凌君反而是因为有任务在身,不会受到管控。西陵昌启表示理解,将他二人迎了进来。这是一个还算别致的院子,虽然够宽敞,但是很冷清,一个仆人都没有,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有些枯萎了。
许凌君走了进去,发现这里还有好几个客人:
吕斟浔、季曲悟、韩之遂。
她抬头用眼神询问萧其远: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走的那么近了?
萧其远指着那几个看到来人竟然是彩衣公主而发出震惊目光的人说道:不用介绍了吧,你们都认识。
季曲悟微微一楞后,带着笑意说道:“那天晚上萧兄可没跟我们明说,跟彩衣公主是旧相识啊?”
原来知道萧其远完整身份的人竟然只有西陵昌启一人。
吕斟浔会认识他,是因为养育他的仆人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要他到阳山城后一定要先拜访东来药铺的老先生,因为去了药铺,吕斟浔这才认识了萧其远跟许凌君。所以吕斟浔知道他是世外高人了一然大师唯一的徒弟外,还知道他是许凌君在阳山城的哥哥,至于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清楚,也不方便询问。
而韩之遂与季曲悟,他们是通过西陵昌启而认识萧其远的,畅饮之下相见恨晚,他们也就不关心他的来历了。
“这其中的渊源以后有机会再跟大家解释,这丫头是我妹妹,你们就别当她是彩衣公主就好了。”萧其远解释道。
他们都是意气相投的贵族子弟,胸怀间从来不缺少不问出处的少年气概与不强迫别人说出隐情的涵养,几句简单的解释后,彩衣公主这个名号在这座西冷堂中变得荡然无存了。连西陵昌启都直呼她的名字了。吕斟浔笑而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她,看的许凌君心花怒放,想着什么时候才能亲自跟她解释这中间的转折?
本来以为自己能跟他们五个人在一起畅聊古今,再不济也能侧耳倾听少年英雄郎们之间的宏伟话题吧?
没想到,两杯茶水下肚后,许凌君就被萧其远赶了出来。她无奈的坐在门口的石桌上仰望着紧闭的大门,想象着男人们的话题到底是有多么不敢入耳啊?过了一会,大门打开,另一个她更想不到的人物也被赶了出来。
韩之遂,这个不合时宜,不知变通的大学问家就这样灰溜溜的赶了出来,尴尬的站在许凌君的面前,手不知往哪里放?眼睛不知往哪里看?样子滑稽又可爱。
终于有个同伴,许凌君露出了自己在阳山的野鸭湖摸鹅蛋的狡黠表情,一步一步走向韩之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