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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夏日可真是酷热难挡,难道是九日同现吗?辕门外那面青色的旗帜是燃烧的青焰吗?沙河的水滚烫滚烫的,岸边的砂石是煮熟的鸡蛋,踏上去烙的脚起泡。
耶律奚底坐在帐中,大汗淋漓,真想找一个地穴钻进去。他长了一身痱子,脸色黝黑阴沉,他对面坐的萧讨古也一脸阴沉,汗涔涔的。他们如此坐着快半个时辰了,一言不发,中间桌子上放着刚送来的探报。
“他们来得好快啊!”最后还是萧讨古先开口。
“是啊,来得真快!”耶律奚底应和了一声。
要是易州,涿州不战而降,他们也来不了这么快。”
“汉人都是信不过的。”
“这也难怪,宋人这次确实势大,几十万人一起扑过来,想一想也觉得害怕。”
“听说光部队开拔就走了好几天,宋国的兵真多。”
“明天他们可能就要到沙河了。”
“这一仗恐怕难打。”
“我们还是要早点准备。我要到前面去看一看。”
“去吧。”
萧讨古一出大帐,耶律奚底就觉得大帐里空荡荡的,空气似乎被烤焦了,凝结成一团,耶律奚底感到呼吸困难。他的思维也凝滞了。他想好好清理一下,安排一下事务,可是,他找不出头绪。他不停的发布命令,然而,这些命令却都是无关紧要的。而且,每回命令一发出去,他随即发现这命令发的荒唐,心中懊悔。他想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条,可是,却发现他把事搞得一团糟,他想在战前做好充分准备,却发现他的战备千疮百孔,想要补救却异常困难。到后来,他的思想更加混乱不堪,他依旧紧张的不停的发布错误的命令,试图补救那些漏洞。然而,他竟忘了派出侦候去打探宋俊德动静。
次日一早,奚底猛地想起细作尚未派出,便连忙派了几个人出去。不一会儿,几个细作慌慌张张跑回来,结结巴巴地说:“宋军已经打过来了。”
这时耶律奚底已听见阵阵呐喊,马蹄声如疾风骤雨传来。耶律奚底慌忙取了他的金雀斧,跨上战马,呼哨一声,率军向阵前跑去。刚到寨门口,却发现萧讨古被宋军逼迫着朝寨内退缩。耶律奚底大吼一声,率军杀出营寨。宋军抵挡了一阵,退了回去。萧讨古得了耶律奚底营救,立即长了精神,与耶律奚底合兵一处,追击败退的宋军。宋军狼狈不堪地退回沙河彼岸。耶律奚底欲杀过河,被萧讨古一把拦住,说:“小心有诈。”
耶律奚底猛地醒悟,忙麾军回撤。正在这时,他的两侧杀出一支宋军,顷刻间,将辽军包围起来,压迫到沙河岸边,坠河落水者不计其数,河对岸的宋军又一阵阵箭雨飞过来,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动地,惨叫声乌云惨淡。
耶律奚底,萧讨古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冲开宋军包围,奔回营寨。他们前脚进寨,宋军接踵而入,一阵打杀。耶律奚底,萧讨古抵挡不住,顾不上营寨,辎重,仓皇的带着残兵败卒,径由寨中逃去。宋军占了辽军营寨,一面清点战利品,一面遣军追击耶律奚底。午餐之后,络绎不绝的探报报告耶律奚底失利的消息,耶律斜轸焦急万分,沙河一战,辽军位于南京的主力被摧垮了,南京的屏障已经拆除,宋军可以长驱直入,直抵南京城下,三弟虽然英勇,但以孤城抵抗宋军数十万虎狼之师,确非易事。他想引军入城,但转念一想,他在城外,活动空间更大,可以更多的牵制宋军,还可以守住长城一线,让辽军源源不断地赶来增援,唯如此,南京还有守住的希望。他忙修书一封派人火速送到南京城内韩德让的手里。他在信中最强调的是:要稳定军心,并说出他不进城的理由。他还告诉韩德让,他将在西山林中树一面红旗,只要红旗在,他就在。
信送出后,耶律斜轸披挂上马,朝沙河赶去。半道遇上狼狈逃来的耶律奚底,萧讨古和一帮丢盔弃甲的辽军。
二人见了耶律斜轸,来不及述说什么,只是喊道:“汉宁,快走,宋军追来了。”
耶律斜轸将马一横,问:“你们想逃到哪里去?”
耶律奚底用袖子揩了一下满头的大汗,气喘吁吁的说:“宋军追的紧,来不及想到哪里去。”
耶律斜轸说:“你们看,前面那一片树林,在得胜口脚下,把你们的旗帜给我的人,你们且过得胜口歇息。”
萧讨古如得了救命的丹药,连忙取来几面破损的青色的旌旗交给耶律斜轸的人。耶律斜轸便令人将那些青色的旌旗插在得胜口下的那片浓密的树林里。又令那帮残兵败将将衣甲沿途丢弃。他让耶律抹只率本部人在得胜口等候宋军的到来,他与耶律沙分兵两路,埋伏在树林两边,只等宋军来钻。
他们刚刚埋伏停当,宋军也很快杀来,径直扑向竖着青色旗帜的得胜口。显然,宋军根本没把那帮残兵败将放在眼里,他们连侦察都没放,直冲入林中,等见到那孤零零的旗帜时,却不见一个辽军的影子,只见苍松蔽日,枝干横空,阴森森,冷飕飕,叫人不寒而栗,情知中计,连忙后撤。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阵乱箭,顷刻间,宋军倒下一片。宋军大惊,没命的在林中东躲西窜,但似乎每棵树背后都有一张弓搭着箭对准他们,每一簇灌木丛中随时可以飞出一条枪来,将他们戳个大窟窿。不管宋军冲向哪里,都有一队辽军截住他们的厮杀,惊得宋军魂飞魄散,草木皆兵。冲入林中的宋军几乎一个都没出来,皆被那一片阴曹地府收拾了。几个逃得性命的未来得及进树林的宋军也吓丢了三魂六魄,一口气逃回涿郡去了。
赵光义在沙河大败辽军,异常高兴,驱军大进,次日便将燕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就在这一天,他接到宋军在得胜口惨败的消息。接着又传来后续部队被袭的消息,粮草,辎重被辽军烧毁殆尽。他想全力攻打燕京的计划被迫更改。他只得令宋偓,崔彦进,刘遇,孟玄喆领兵围攻南京,而令李汉琼,刘延翰,田重进,曹翰进围剿城外的辽军,又令米信率本部人马沿途护送粮草。赵光义驻跸燕京城南宝光寺,督军日夜攻打。
尽管宋军的兵力被迫分散,但攻城的宋军依然数倍于守城的辽军。尽管天气酷暑难耐,但是宋军一路行来,所向披靡,士气高涨,而且围城一开始,赵光义亲率部卒在城北打了胜仗。南京与外交界联系彻底被切断铁林军败走,厢主李礼,卢存率所部降宋。这对城内的辽军带来了极大的恐慌和震动。
韩德让知道许多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容易心生二志,他日夜提防,与副留守刘景分区协守不敢丝毫懈怠,唯恐一有纰漏,便有二心之人献了城池。自己这条性命尚且事小,动摇国家根本,其罪谁也担当不起。
常言道:百密尚有一疏。无论韩德让如何戒备,仍然一日之内数拨人越城向宋军投降。宋军一面昼夜攻城,一波接一波不间断地往城上涌,飞石如雨,竖起云梯,俯瞰城内强弓硬弩射得辽军抬不起头。另一面派出守城辽军熟悉的人沿城呼喊,劝其投降,许以高官厚禄。城内愈加人心浮动。韩德让科以严法峻律,杀了一些企图投敌者,但人心汹汹,思变之人非常之举难以抑止。
到了七月,南京愈危,韩德让已日夜守在城楼上十几日了,疲惫不堪。宋军依旧潮水般的攻城,双方皆死伤惨重。
这日,宋军终于暂停进攻,韩德让望着退潮般的宋军远去,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众人抢呼了半天,他紧闭着双眼,什么也不知道。
忽然,有人叫道:“有人越强投敌了。”
果然,建雄军节度使刘廷素及手下数十人缒绳逃出城,越过城壕向宋营奔去,辽军追赶不及,只得远远地朝那叛逃的人射了一阵箭。
众人见韩德让半响没有动静,以为已死,连忙派人请来刘景。
刘景刚到,韩德让一激灵,醒了,跳起来问:“谁投敌了?谁投敌了?”
众人诧异的望着韩德让,告诉他:“刘廷素投敌了。”
韩德让对刘景说:“我听见有人喊有人投敌,想去拦住,可是眼睛睁不开,手脚不得动弹,我这是怎么了?”
刘景说:“大人太累了,你要休息一下,你不能总那么撑着,你不是铁打的呀。”
韩德让说:“南京如此危急,不顶着怎么办,人心不稳,一疏忽将有灭顶之灾。”
刘景说:“光靠我们恐怕顶不住,要稳定军心,必须派人出城求援。”
“我亦有此意。”
“那么明日就派人出城,如何?”
“事不宜迟。”
黄昏将人影拖得极长,描的极淡,随时都要融入苍茫的暮色里。城墙上镀了一层古铜,血溅满了墙壁,被太阳晒黑晒硬,变成一根血的冰棱,在晚霞的一抹微光映照下,依然闪着幽蓝幽蓝的光毫,如一缕将逝的幽魂。天上有流云飘动,精细奇巧,千姿百态,难摹难画。若在平素,此时,正是赏云的好时节。
此时,韩德让站在城北的敌楼上,望着太阳渐渐沉入西山之后。他手一挥,说:“开门。”一队头上插着白色羽毛的辽军冲出城门,扑向宋军。霎时间,喊杀声大起,一场厮杀在城北展开。辽军攻势凌厉,迅速冲入宋军营寨之内,并向北楔入,似乎要从城北撕开一道口子,冲出重围。
这天,赵光义坐镇城北,他似乎看出了辽军的意图,忙调来东西两面宋军赶来增援,将辽军压缩到城边。
而此刻有一支十数人的分队辽军,由大鹏翼带领偷偷出了西门,直冲西面宋营。西面宋军被城北激战吸引过去,宋营几乎是一座空营。大鹏翼是辽军第一勇将,生得魁伟凶恶,一对超长的手臂,一双宽大的手掌。他上阵不用刀枪,使一对巨大的盾牌,合起来如一个蛤蚌,展开时如一只飞翔的大鹏。因此,人称之为大鹏翼,真名倒是被人忘了。大鹏翼不仅人生的怪,他的坐骑也怪的很,身高不过四尺,全身一片漆黑,如刚从幽暗阴沉的冥界走出来。大鹏翼坐在马上,一双脚几乎要拖到地面上,他的巨大的身躯几乎要将那匹小马罩在身下。谁也不敢相信这匹果下马驮得动大鹏翼庞大的身躯,更不会相信那马驹儿居然跟着大鹏翼一同冲锋陷阵数年了。
大鹏翼冲进宋营,迎面碰到宋将解晖引军拦截,二人搅在一起,不到三回合,大鹏翼一盾打飞解晖手中的画戟,复一盾将解晖打下马来。宋军一拥而上,举起长枪来刺,大鹏翼直一撞,宋军倒了一片。大鹏翼不想恋战,催马便走。没走几步,三员宋将许均,解亮,元达拍马冲来围着大鹏翼又砍又刺。跟大鹏翼冲入宋营的十几个辽军被宋军围着厮杀,不大一会儿,尽皆丧命。而大鹏翼愈战愈勇,他隔开解亮砍来的大刀,挥手一盾横扫,正中解亮的头上,解亮跌下马来,又一盾许均的肩膀,许均手中的铁枪跌落于地,许均伏鞍逃了。元达见二将失手,心中慌乱,一愣神,背上挨了一盾,差一点跌下马去,忙催马逃走。大鹏翼也不追赶,趁势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宋营,匆匆往行在奔去,这时,天已大黑,大鹏翼边走边放了一颗信箭,信箭在空中炸开,如一颗绚丽的焰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望着空中绽开的信箭,韩德让终于长吁一口气,招呼一声,辽军退入城内,宋军追到城边,城上辽军见那些人头上没有羽毛,一阵乱箭将他们射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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