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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七点, 昨夜游荡到凌晨两三点回家睡下去还没多久的徐恕就被梁总工的来电给吵醒了, 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项目技术部关于后续施工的一些详细方案需要bim技术的进一步验证和支持。
徐恕答应这两天就回,接完电话, 他趴在枕上继续闭目,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消息。这回是赵南箫发来的。
她刚睡醒, 完全醒酒了, 人还躺在床上, 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 问他睡醒了没有。
徐恕回复了她, 两人互相发了几条闲话, 最后赵南箫说自己今天没事,问他有没安排。
她等他约自己, 但出乎意料的是, 他却没接这个话题, 片刻后和她通话, 说项目部那边有事催他回,说了几句, 他仿佛迟疑了下, 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赵南箫一怔,随即立刻说自己安排下,等确定了就告诉他。
第二天,他接到了赵南箫的电话, 说她今天早点下班回家,让他晚上去她家吃饭。
傍晚徐恕过去,沈晓曼给他开门,见他又带了水果,笑着责备:“徐恕你老这么见外干什么,过来吃饭你人来就好了,家里就我跟小南,能吃多少?浪费钱。”
“没事儿,我就路上随手买的,阿姨您才别和我见外。”徐恕笑道。
赵南箫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将他接了进去。
晚饭是沈晓曼亲自下厨做的,都是徐恕喜欢吃的口味,饭桌上沈晓曼很热情,频频招呼他多吃。
徐恕有点食不知味,但还是吃了两碗饭,饭毕,他在客厅里看电视,赵南箫帮妈妈在厨房里收拾,过了一会儿,她端了盘刚洗好的他带过来的车厘子到他的边上,坐下去,拈了一颗,喂到他嘴里。
徐恕吃了,看一眼厨房的方向,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我得走了,你现在能不能和我一起回?”
赵南箫说:“正想和你说这个。我妈前段时间不是又犯了老毛病吗,我考虑过后,决定还是再在家待些天。过些时候有位专家从国外回来,我想让我妈去检查下。事情完了我再过去。现在你先去好不好?”
她望着他,目光带着歉然。
徐恕心中涌出一阵失落和不安之感,但立刻点头:“没问题,反正项目那边现在设计院的事也不多,你安心留在家里,阿姨身体最要紧。那我明天就过去了。”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我这边好了我就过去。你机票还没定吧,我帮你看看……”
她拿出手机查找机票信息,笑:“好巧,这么晚买,居然还有一张经济舱,看来就是专门给你留的,我买了啊,你爱坐不坐……”
她正吐槽着他,沈晓曼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徐恕立马站了起来:“沈阿姨!”
沈晓曼让他坐,自己也坐到两人斜对面的一张沙发里,笑道:“徐恕,明天回去了是吧?别太辛苦,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
徐恕连声道谢。
沈晓曼看了眼和他坐一起的女儿,又笑道:“我已经认定你是我未来女婿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把她交托给你,你可别让我失望。”
“妈,什么年代了,还交托不交托,我是您的货物吗?”赵南箫笑着反对自己母亲的话。
“行,我说错了,改成托付,这样总行了吧?”
沈晓曼也笑了,说完看着徐恕。
徐恕一紧,顿了一下:“……阿姨您放心,我知道的,不让您失望……”
“那就好,阿姨挺欣赏你的,说到做到。你既然工作忙,那就先回去吧,小南等晚些再过去。你们再聊,阿姨就不打扰,先去工作室了,免得小南嫌我在边上做你们的电灯泡。”
“妈!”赵南箫耳热。
沈晓曼笑着站了起来,转身去了工作室。
赵南箫拉着徐恕到自己房间,说给他看前几天姥爷发给她的一些最新的资料视频,两人靠坐在床头,一起看着,她继续喂他吃水果。过了一会儿,赵南箫见他魂不守舍,仿佛出了神,就问:“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没。”
徐恕一凛,立刻露出笑容。
“就是梁总催得紧,刚才看着视频,就想起了实验室的事。”他又解释了一句。
赵南箫释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啊,以前那个整天叫人操心的坏小子,现在居然在外头还满脑子想着工作,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徐恕干笑:“你别取笑我了。”
赵南箫转身,一臂靠着床头托腮看他,双眸一眨不眨。
徐恕被她看得渐渐心里发虚:“你看我干嘛?”
赵南箫一笑:“我没取笑你。徐恕,说真的,你这个人,有时候还真的让我意外。”
他不解。
赵南箫说:“我是说前天你朋友婚礼的那个晚上,都那样了,你后来怎么又不碰我了?”
徐恕立刻明白了她的所指,心一跳,一时说不出话。
赵南箫睨着他:“当时你不是胆子很大吗?现在怎么不说话?”
徐恕后背有点冒汗了,看着她再次干笑:“……原来你没醉啊?”
“我是醉了,人虽然醒不过来,但一开始还是有点知觉的……”
她盯着他,灯光下,双眸滢润。
“说,你干嘛后来又跑了?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质问。
徐恕吓了一跳,立刻否认:“怎么可能?”
“那你干嘛又停了?”她不依不饶。
徐恕一顿,心一横,说:“你不还没嫁我吗?等你真成了我的人,要是再敢在外头喝醉酒,你给我试试!”
赵南箫看了他一会儿,抿了抿嘴。
“傻子……”
她轻轻说了一声,两只胳膊搂住了他脖子,吻住了他的嘴。
过了一会儿,两人就搂在一起倒在了她的床上,一旁,笔记本的显示屏上,那个学术视频还在播着,声音巴拉巴拉个不停,掩盖了渐渐起来的喘息声。
赵南箫见他慢慢又停了下来,想了想,附耳低声问他:“想不想要我?”
他不说话,就趴在她身上,脸埋在她渐渐留长的柔软发丝里,一动不动。
明天他就一个人回去了。
说真的,她醉酒的那个晚上他要是动了她,她也不会生气怪他,但那样的机会,他最后竟也忍了下来,这让赵南箫真的有点感动。
能做到那样,要么不喜欢,没兴趣,要么就是真的爱她,所以婚前才这么尊重她。
她感觉他晚上情绪有点沉郁,怀疑可能是因为自己明天不和他一起回去,想了下,很快就做了决定,又咬着他耳朵说:“要不晚上我去你家吧?我跟我妈说一声就好了。”
他起先没反应,片刻后,从她身上慢慢地翻了下去,仰面闭目躺着,过了一会儿,坐起来,背对着她低声说:“不用了。”
赵南箫一顿,不禁有点尴尬。
徐恕说完,立刻转身解释:“你别误会。我是觉得我们还没结婚,万一你妈对我会有看法……”
赵南箫看了他片刻,眉眼含笑,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我也就随便说说而已。”
……
这个晚上,徐恕开车回到家,停在门口。
他看着前头那扇闭着的铁门,没立刻开门,继续这么坐在车里,凝神了片刻,忽然又发动汽车,掉头疾驰而去,到了集团的总部,坐在了自己父亲办公室外的那间等候室里。
徐振中现在人还在外头,有应酬,完了晚上也不回家,说直接回公司,收拾下东西连夜就要坐飞机出国,去参加明天召开的一个国际商业大会。
“徐先生,要不要帮您再问下段秘书,徐总几点回来?”
秘书办公室的一个助理再次过来倒茶,见他靠椅子上,目光暗沉,盯着前方,半晌一动不动,小心地问了一句。
徐恕说不必。
十点多,助理接了个电话,又快步过来笑道:“徐先生,段秘书刚才说徐总回来了,马上就到。”
过了一会儿,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振中和跟着的七八个人走了进来。
徐恕站了起来。
徐振中看见儿子,示意他稍等,带着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徐恕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那些人终于从办公室里陆续出来,纷纷笑着和徐恕热情招呼,年纪大辈分高的叫他小徐,年轻点的叫他徐工。
徐恕也笑,一一回应。
段秘书走了过来,说徐总让他进去。
徐恕走进了徐振中的大办公室。
他平常很少来这里,进去后,稍稍看了眼四周,径直走了过去,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到父亲办公桌的对面。
徐振中还在签着文件,头也没抬,一边签名一边说:“等下我就要走了。你什么事快说。”
徐恕看着忙忙碌碌的父亲,迟疑着,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徐振中催促:“怎么了,到底什么事,这么晚还来这里,不是说你明天就回去的吗?”
徐恕一咬牙:“爸,我在考虑改行,先和你说一声。”
徐振中停笔,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改行?我没听错吧?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徐恕定了定神。
“工作后我渐渐觉得,目前这个事,可能真的不大适合我,所以有了这个考虑。”
徐振中盯着儿子,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徐恕,你说真的?”
不等儿子回答,“啪”的一声,他把手中的钢笔给拍在了文件上。
“你大学读完去留学,选这个专业,我提醒过你,要想好,这从来不是个光鲜轻松的行业,要改行趁早!你读完回来,还要干这一行,我也再次提醒过你,你完全可以去干别的。是你自己当时跟我说你要干这个的,还说你不后悔!现在才多久,你跑过来跟我说你要当逃兵?简直是岂有此理!”
徐振中越说越气,人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儿子面前,手指着他的脑袋骂:“我信了你,梁总工他们也信了你,把实验室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让你带团队。你倒好,才几天,吃不了苦,觉得累,你就给我带头撂担子?”
“三岁看老,我就知道!你从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东西!本来还以为你现在总算有点出息了,没想到你又给我来这一出!狗改不了吃屎!就你这样,以后无论做什么,都别想有成绩!你太让我失望了!”
徐恕沉默着,任父亲责骂,等他骂完了,低声说:“爸你骂得是,我确实不是东西,又让你失望了。不过这个项目,你放心,我会把我手头的事全部做完之后再考虑辞职的。之所以提早和你说,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他站了起来:“我没别的事了,先走了。您忙吧,自己平时也多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他说完,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徐恕打小起,段秘书就认识他了,为他惹出来的那些事跑前跑后。他刚回国的时候,第一次去赵南箫家里补课,就是段秘书送他上门的。现在两人关系不错,徐恕也叫他叔叔,刚才徐恕进去后,他就一直在外头等着。
徐振中的嗓门太大了,厚实的红木门都挡不住,隐隐有点传了出来。虽然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但老子骂儿子是显而易见的事,段秘书惊讶,也怕被别人听到不好,急忙打发走了另几个准备等下一起出发的秘书,心里正忐忑着,忽然看见门打开,徐恕走了出来,急忙迎上去,小声问:“你没事吧,刚才又怎么了?前些天下面报上来,说你在项目地见义勇为,建议集团网上表彰,老总虽然没批准,但挺高兴,当时还有点担心,特意打电话问详情,私下也对我夸了你,怎么又……”
他停住,看了眼里头。
徐恕说了声没事,让他照顾好父亲,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开车回家,开到半路,忽然又接到父亲的电话。
“爸,还有事吗?”徐恕问。
“徐恕,刚才爸爸语气过重,你别介意。说起来是我这个当父亲的不好,从小对你关心不够,没尽到责任。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也没资格这么教训你。”
徐振中的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听起来带了点伤感。
“现在这个事,你要真不想干,就算了,别勉强,也不必一定等到工程建完。你这次过去,找个机会自己和丁总还有梁总说下,打个报告,把事情交待好你就回来吧。以后要干什么随便你,投资,金融,有本事你都可以去,不会的话,我安排人带你。就这样吧。”
徐振中挂了电话。
徐恕在路边停了一会儿,忽然一脚油门狠狠踩了下去,汽车朝前疾驰而去。
第二天,他独自一人拎着简单的行李,坐飞机回了项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