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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注定不平静。西城闲茗小筑内,寒风闭目静坐,桌上的沙盘显示的正是整个西城的形势。倏然,无数红点出现在沙盘之上。寒风睁开眼,看看沙盘,取过枚传音玉简:“丘雪,可以开始了!”
升平客栈,天字一号房。萧兰达正凝神静坐,华千秋推门而入。萧兰达睁开眼,奇道:“你怎么来了?”华千秋掩上房门,一脸惊惶:“土炎死了!”萧兰达闻言不由一惊:“怎么死的?”华千秋道:“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但重要的是是雪舞指使一寸、五行将土炎诱至埋伏圈,而我竟毫不知情。”他顿了顿,又说道:“看来,我的身份已被她识破——不,也许这一开始就是个圈套!”萧兰达醒悟过来:“你是说,雪舞与结怨,结纳与我,都是设计好的。目的是将我们一网打尽,好打击我兄长萧翼铎?”他忽地摇头:“不对,不对!我了解金甲,这次我是栽了。可他为什么作书逼我与寒风决战,又暗示趁今夜痛下杀手?难道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可这不似金甲为人。还是说……”萧兰达悚然一惊,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从当年我大哥救他之时,这个圈套就以张开?可笑我们还自己往里跳!”
他正说着,门又被推开,金甲狼狈地走进,苦笑道:“她们真狠!”说着倒了杯茶一口喝干:“一个时辰前,月铠、碎金联手,控制了我的手下,将我驱逐。萧二爷,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啪!”萧兰达用力拍下桌子,定了定神,取过纸笔,写下一封书信,封好后递与华千秋:“千秋,趁今夜混乱,悄悄出城。将信送到北冥我大哥那儿。请他总结此次教训,再谋良策,为我复仇!记住,走之前将信鸽全部放出,吸引他们注意。”华千秋将信藏好,出门去了。
华千秋刚推门而出,萧兰达便又取过一张信笺,写上几行小字,然后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笼子。金甲看得清楚,笼内是只体态雄健的信鸽,比普通信鸽足足大上一圈。萧兰达将信卷好塞入信鸽身上的信筒之时,华千秋已将外面的信鸽尽数放出。一时之间,窗外全是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萧兰达双手一抖,那只大信鸽飞出窗外,杂在信鸽群中迅捷飞去。
金甲正暗暗佩服他心思缜密,却见萧兰达又执笔写了封信。这次字数更少,倒像是些似字非字的符号。萧兰达又从床下摸出一只鸽笼,如法炮制。此时天已渐明,刚才那群鸽子已经飞的没了踪影。萧兰达似乎仍不放心,伸头四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将信鸽放飞。那鸽子扑打着翅膀,向北飞去。金甲这次彻底服了:三封书信都是真的,但最重要的信息必然在最后那封信上。这样无论萧翼铎收到哪封信,都能获得相同的信息。只是为了一封书信,牺牲大批训练精良的信鸽不说,只怕华千秋也难逃一死。金甲又不由惊心于萧兰达的狠心。而此时的萧兰达却像是耗尽了力气,颓然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华千秋一路奔驰,刚过桥跨入玄武大街,蓦地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死到临头,还未他人作嫁,岂不可怜!”华千秋猛然驻足,只见前面站着一个蒙面女子,衣着、体态无一不像水火,只是看着更年轻些。这女子正是水火,华千秋一心以为她像的那个水火其实是赤烈雪,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华千秋喝道:“阁下莫要挡路!”水火发出一阵沙哑的笑:“真可笑。从没见过这样一心求死的。明知是鬼门关,还硬要闯进去!”
华千秋怒道:“休要胡言乱语!”右手一翻,一柄折扇出现在手上。华千秋吐气扬声,折扇疾点水火面门。水火一声叹息,食指朝华千秋一点。一滴夹杂着火焰的
水珠脱指而出。华千秋不以为意,折扇“唰”地张开,切向水火伸出的左手。水珠忽然加速,瞬间击穿折扇,打在他胸膛上。华千秋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击穿,然后,一股火焰从伤口向四周蔓延开来。他缓缓向后倒去,伤口附近已烧成飞灰。倒地的那一刹那,仍未断气的他看见一只信鸽从自己头顶迅速掠过,朝北方飞去。
水火从一片灰烬中取出那封完好无缺的信,拍拍手,身影凭空消失。再现身时,已然站在北门城楼上。烈日、六翼脚旁各有一只已经死去的信鸽,手里也各抓了一封信。水火伸出手:“来!让我看看江离自以为掌握了我们什么秘密!”
天已大亮,萧兰达仍旧呆呆地看着窗外。金甲坐在他对面,铁胡子、刘犯、邓石、独孤尘环立一旁,脸上尽是疲惫之色。铁胡子还受了伤。刘犯看看众人脸色,迟疑地开口:“二爷,弟兄们损失惨重,没剩下几个啦!”萧兰达问道:“还有多少?”刘犯小声道:“算上我们弟兄几个,还有不到二十人。”萧兰达霍的转过身来,厉声道:“不到二十?昨天我给你们哥儿四个每人五十名精锐杀手,你们每人连五个都带不回来!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邓石咽了口唾沫,道:“二爷,不是兄弟们不拼命。我们一开始就钻进了人家的圈套。跟着铁大哥去西城的兄弟几乎一个都没回来。”铁胡子瞪了邓石一眼:“这能怪我吗?那鬼地方一步一个陷阱!独孤老弟那一套在那儿根本就行不通!”独孤尘张张嘴,却没说什么。
“够了!”萧兰达喝道。又转头问金甲:“金老大,为今之计,该当如何?”金甲道:“走!昨夜虽杀得激烈,但今天人人都在看二爷与寒风的约战。我们如果甩手一走,定出乎他们意料。只要能出得城去,就不怕没东山再起的时候!”邓石道:“可这不太弱了我们的名头吗?”萧兰达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收拾东西,走!”
见萧兰达带着手下从客栈出来,一直守在对面的六翼冷笑一声,喉中发出一阵奇异的鸣叫,时断时续地传入远在北门城楼上的水火耳中。水火摘下面纱,嘴角泛起诡异的笑,缓缓吹响手中的柳叶哨。
并不高亢的哨声悠悠传入步月归和付舞驹耳中。二人相视一笑,从暗处走出。步月归扬声道:“萧兄哪里去?小妹送你一程!”萧兰达闻言脸色一变。金甲皱眉道:“是步月归……”忽然一拍脑袋,“糟了!”“怎么?”独孤尘也隐隐觉得不妙。金甲急道:“我们回客栈!”一转身,身后的情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步月归正气定神闲地站在街心,付舞驹则在翩翩起舞。随着付舞驹的长袖舞动,一朵一朵的紫花随之飞出,悬在半空,起伏不定,煞是好看。步月归朗声道:“萧兄是要赴约去吗?小妹送上鲜花数朵,为萧兄一壮行色!”付舞驹道:“好花迷人,却也伤人。萧兄接好了!”说着纤手一挥,轻叱一声:“去!”两朵紫花应声而出,带着炫目的紫光,向萧兰达一行飘去。金甲慌忙双掌齐出,以掌气阻住紫花,道:“二位差矣!萧兄只是出来闲逛,并非赴约。这花二位还是收回吧!”说着运动掌力,欲将紫花推回。付舞驹忙出掌挡住,笑道:“金兄才差矣!就算萧兄只是闲逛,我二人送些小礼物给萧兄又有何不可。更何况,萧兄也没说不要啊!”步月归亦笑道:“萧兄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吧!”
萧兰达尚未开口,邓石早已按捺不住,喝道:“我家二爷要去哪里,与你们何干!还不快滚!”说着运刀向付舞驹砍去。步月归轻斥道:“我与你家主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还不快滚!”大袖一挥,一朵紫花猛地炸开,数道紫光向邓石飞射而去。邓石慌忙躲开之时,漫天的紫花已经接连爆开,紫色粉末弥漫空中。步月归哈哈一笑,与付舞驹后退几步,高声道:“萧兄请了!这花粉有些古怪。萧兄且慢慢游城,两个时辰后花粉自会消散。”说着与付舞驹径自走入旁边的小巷中。金甲皱眉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回客栈?”邓石不忿道:“这些花粉有什么好怕的!为何金爷……”他很快闭了嘴,因为此时正好有一只鸟飞入花粉中。瞬间便化为白骨,坠落在地。刘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前面左转还有一条路。”
小巷内,步月归见他们离开,冷笑一下,吹响了手中的柳叶哨。若有若无的哨声传入洛虎丘耳中。他轻笑一声,从屋顶翻身而下,背对大街,昂然而立。等不多时,勒马之声在背后响起。洛虎丘也不转身,朗声道:“此路不通,萧兄请回!”金甲眉头皱起,道:“洛兄弟……”洛虎丘右手一挥:“金兄不必多言!若想过去,除非踏着洛某的尸身!”“你!”金甲没想到洛虎丘会把话说得这么绝,面露愠色。不过他旋即收起愠色,缓声道:“洛兄弟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僵呢?”洛虎丘道:“金老大哪来这么多废话!”金甲闻言大怒,恨声道:“好!好!洛兄请了!”言罢调转马头,向来路驰去。萧兰达一行慌忙跟上。
洛虎丘转过身来,看着马蹄激起的尘土,一时无言。刘伶、刘若从他背后走出。刘伶笑道:“洛大哥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那些人吓走了!”刘若却不以为然:“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他们胆小罢了!”刘伶不悦道:“妹妹!”刘若哼了一声,取出柳叶哨,放在唇边。洛虎丘忽然抓住她的手:“且慢!”“你干嘛!”刘若把手挣开,撇了撇嘴,嗔道。刘伶也不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洛虎丘将手一指:“你们看!”刘伶、刘若抬头看去,却是萧兰达一行从街上疾驰而去,朝的竟是与刚才相反的方向。刘伶赞道:“洛大哥真聪明!”刘若轻哼一声,将柳叶哨吹出一断一续的嘶哑之声,悠悠飘向远方。
鬼面听见哨声,向对面的痛苦龙打个手势,从藏身之处双双走出,当街而立。马蹄声传来,鬼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此路不通!萧兄请回吧!”金甲把马停下,怒道:“你们不嫌欺人太甚吗?”痛苦龙道:“怎么,金兄想用这句话把我们劝回去吗?”“你……”金甲一时语塞,好半晌才点头道:“好!算你们狠!”说完调转马头,绝尘而去。听见蹄声渐远,痛苦龙转过身来,将柳叶哨吹响。
哨声隐隐传来。丘雪翻身跃起,踢了踢仍侧卧席上的寒风:“起床了!起床了!”“啊?”寒风睡眼惺忪地坐起,“该我们上场了?这么快?”丘雪把药箱扔到他身旁,白他一眼:“那当然。你还想在这儿等上十天八天?”“错,”寒风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我认为至少要等上三年五年!”“咯咯……”一旁的舞鹤忍俊不禁,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丘雪正要反驳,迎鹤的声音从街口传来:“别玩了!他们来了!”寒风一听急忙跳了起来,打开药箱,抓出一把红色粉末左撒右撒。“老婆的话就是比兄弟的话管用。”丘雪刚嘟囔完这句,耳边就传来迎鹤的声音:“小子,你说什么?”“没……没什么!”丘雪顿感如坠冰窟,急忙跳到舞鹤身后,一把抱住她,叫道:“老婆大人救命啊!”“你……你这个坏蛋,乱说什么啊!”舞鹤急忙挣开,红着脸骂道。“小子,敢欺负我妹妹!”迎鹤如猛虎下上,向丘雪扑去。“老寒救命啊!你媳妇儿要杀我!”丘雪急忙向寒风求救。“去!去!她杀你关我屁事!”寒风边说边换了把黑色粉末,走到另一边撒了起来。
街口,金甲一行一头雾水地看着追逐打闹的四个年轻人。邓石这次学乖了,小心地问金甲道:“金爷,不会又有什么古怪吧?”金甲苦笑道:“邓兄弟这次可问住我了。寒风、丘雪二人行事一向随心所欲,极有机谋,更兼长于机关用毒之术。他们动手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这时寒风已看见了金甲等人,拱手道:“萧老兄可是来赴约的?时辰还早,还是请回吧!”独孤尘低声道:“若此路不通,我们是否只有向北那一条路走了?”金甲点头。独孤尘思忖一会儿,道:“向北只会更加凶险。说不得,只有一试了!”说着低喝一声:“上!”
几名大汉应声而出,板刀一摆,朝寒风杀去,声势极为骇人。寒风摇了摇头,闭上双眼。丘雪小声嘀咕道:“自作孽,不可活。”话音未落,那几名大汉纷纷发出惨呼,僵在原地。不一会儿,全身上下“嗤”“嗤”地喷出血来,颓然倒地。“啊!”舞鹤吓得花容失色,把头埋在丘雪怀里。金甲一方尽皆失色,有那胆小的更是几乎掉下马来。金甲定定神,道:“我们走!”说完调转马头,狂奔而去。舞鹤待他们走远,将柳叶哨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