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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洛士出门之后,这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李牧云与葛德文两个人。
而皮洛士看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毕竟今日不是休沐日,即便他在侯将军那里问完了话,恐怕也要随着侯将军一起去当值。至于葛德文……用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他应该算是侯家的一个食客。
算了,甚么委婉不委婉的,这葛德文就是一个布衣,一个吃住都在这宅院里的闲人。
看着眼前一直保持着单膝跪地的葛德文,李牧云倒是有些犯了难。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不管怎么说,这葛德文已然认他李牧云为主了。
其实原本李牧云只是打算拉拢一下他而已,叫他欠自己一个人情,那样的话到了关键时刻也能用的上。只是李牧云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干脆。眼下与葛德文相熟相知的皮洛士又不在,单凭李牧云自己,可真不好与之交谈啊!
“这个……”李牧云试探着说了一句。
“主上有何吩咐?”葛德文说道。
说真的,若不是葛德文本身的嗓音实在是声如惊雷,李牧云简直就要从他这句话中听出“卑微”的意思了。
“啊……不用不用!”李牧云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上仿佛有一只蚂蚁,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那不行。”没想到葛德文却没有注意到李牧云的别扭,继续说道,“在主上面前,谦卑是必须的。”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李牧云真的还是要感谢他已故的师尊。
这位以沧浪为号的侠者,除了传授他武艺以外,也教了他许多看似繁琐却极其有用的东西。
“呃……”李牧云故意转过了身。
“主上可是有甚难处?”依旧单膝跪地的葛德文虽然依旧低着头,但不知为何,自从他醒过来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实力居然有了明显的提升。这种提升可以说是全方位的,比如他的听力。因此,他的双耳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李牧云转身时的声音。
注意到了么!
李牧云有些惊讶,毕竟凭他自己的轻身功夫以及多年来养成的敛息功夫,旁人还真不好察觉出他的动静来。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等了。李牧云故意背对着葛德文发出了一声长叹。
“我本不欲如此招摇,非我行事低调,只是我如今入长安来,乃是要谋求大事!”
“谋大事!”葛德文豁然抬起头来,小声说道,“主上可是要属下在这长安城里充当暗桩?”
哈哈,李牧云在心中发出了笑声。
果然,这法子不错。葛德文虽然看着莽撞,但那也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愚钝,遇到些事情,他也不会一味盲打莽撞。但也正是他这直爽的性格叫他虽然会去想,却很难想的透彻。
如此一来,李牧云故意在他面前叹了口气,这饵还未正式挂上去呢,鱼儿便钓上来了。
不过李牧云并没有笑出声来,而是赶紧说道:“如此甚好,那你我二人平日里便已兄弟相称,这样也不易留下破绽。”
“这……”葛德文难得露出了一丝犹豫的表情,“眼下并无外人……”
“习惯成自然!”李牧云打断了葛德文的话,“自然了,也就无破绽了。”
“明白了。”葛德文站了起来,对着李牧云叉手行礼。
“贤弟,别来无恙否?”
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李牧云连忙回身也施了一礼,说道:“多年未见,仁兄风采不减当年啊!”
虽然依旧别扭,但想来想去,还是这样比较好。
虽然笑容依旧,但李牧云的心中却涌现出一阵疲惫。
可是二人这么一问一答之后,似乎有没甚么可以说的了。
眼看着这又要冷场,李牧云赶紧说道:“话说,仁兄姓葛,可令尊却是姓贺?”
“这个……外邦之人,风俗自是异于唐土人士,而我父子二人的名氏,也只是音译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李牧云有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也会有尬笑的时候。
不知为何,李牧云发现在面对像葛德文这样的人的时候,他心中的许多谋算全都失去了用武之地。这种感觉,和他在面对大夯的时候是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不忍罢……
李牧云眨了眨眼睛。
“贤弟是想问愚兄的家世么?”正当李牧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葛德文倒是先说话了。
“是极是极!”李牧云连忙附和道,“听皮兄弟说,仁兄家乡有劲卒名为‘狂战士’,可他也曾说过,狂战士若想‘狂化’还需借助外力……”
“等第……”葛德文有些不明白,“贤弟是说,我与你比斗之时狂化了?”
李牧云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呼……”葛德文长出了一口气。
正当李牧云以为葛德文有甚么难言之隐的时候,他开口说话了。
“我的确是狂战士,但确是天生的。”
“天生的?”李牧云品味了一下这三个字。
“我……我父、大父以及外祖父,皆为狂战士。”葛德文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走样。
“也就是说,”李牧云似乎明白了些甚么,“仁兄这狂化之力乃是通过血脉承袭而来的。”
“没错。”葛德文点了点头。
李牧云察觉出了葛德文语气的变化,再联想到葛德文狂化之时爆发出的战力,以及他提及家中尊长时的语调,李牧云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狂战士,想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只听葛德文继续感慨道:“不以筋骨逞其强啊……”
的确,这狂化之法每用一次都会对狂战士自身造成一定的伤害,再加上狂化之时,狂战士大多都是处于神志不清却又战意高昂的状态。
人若无畏,何以拒之?
这种狂战士虽然战力非凡,但往往伤亡惨重,毕竟一旦陷入狂化,除了力竭倒地被袍泽救出以外,恐怕就只有战死沙场这一条路了罢?即便能侥幸活下,恐怕也是一身的伤病,在加上葛德文故乡那苦寒……
如此说来,这葛德文的父亲、大父以及外祖父,想来也已经不在人世罢?
“……”李牧云摇了摇头。
这一回,他是真的有些可怜眼前的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