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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厮提到了薛都知后，李恪就不说话了。这固然是被这小厮气到了，但也有着时机不对的原因。
长孙皇后仙去还不到一年，严格说来，如今整个大唐都算是在丧期之内。虽然今上大度不愿扰了百姓的日子，但皇后一向贤良淑德，在得知了她仙去的消息之后，许多人都自发地减免了包括婚庆在内的各种喜事。而这长安城毕竟是京师，乃大唐最繁华的城市，除了唐人以外，各种外邦来的商队、王公也是络绎不绝因此算是热闹依旧，只是和以前相比已经是安静了不少。
可诸位皇子就远不是这么回事了，皇后乃天子之正室，也就是诸位皇子的嫡母，按道理说每一位皇子无论其是否为皇后所出，都应该视她为自己的母亲。
当儿子的在丁母忧期间会都知……
想到这里，李恪看向了自己的这个四弟李泰。
说起来，这李泰身为嫡子，不也在丁忧期间大摆酒宴么？
不过这李泰似乎并未注意到阿兄的异样，正笑着为自己这位兄长介绍着面前的热羹。
“阿兄你且看，”李泰端起了面前的这碗羹，“可看出些甚么来？”
李恪闻言低头看去，接着珠光、炉火的映照，李恪只觉得眼前的这碗羹虽然被称作“羹”，但一丁点配料都没见到，颜色也是淡得和大碗中的清水似的。若不是李恪的确一直闻到有阵阵鲜香从这小碗中传来，他简直就要怀疑这不过就是一碗热水了。
“在这些事情上，我素来愚钝，还请贤弟为愚兄解答罢！”李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他也并非一窍不通，怎么说他好歹也是吴王殿下，怎么会完全不懂呢？
说到底，这李泰既然如此问了，那他肯定是希望眼前的这个人答不出来，届时便可好好地出一番风头。虽然李恪明白他这四弟虽然浑身上下看不见半点“英气”，但他的学识却是有的，也不至于在这些个细枝末节上斤斤计较，但李恪还是觉得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为自己争个脸面。毕竟自己身为兄长，而人家也的确是好意邀请自己来赴宴，那自己也就索性配合他一下便好了。
“阿兄啊……人生在世，无非“吃”之一字，似你这般，总是无趣得紧啊！”
李泰的这句话被李恪听在耳里，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父皇曾说他的名讳只要不连用那就无需避讳，但他的本意也是为了方便天下人的。而这李泰身为皇子，更是父皇的嫡次子，居然也如此……
李泰“嘭”一声将手中的小碗放在了案几上，这碗既然是“小碗”，那它本来就装不了多少，再加上他放的动作又足以用“大开大阖”来形容，这一下子可以说是将大半碗都洒了出来。
就在这时，忽然又走上来了几个侍者，将李泰的这碗热羹连同整个案几都撤了下去。
李泰倒是视而不见，反而继续说道：“这羹汤虽然看上去清淡如水，实则暗藏玄机。可是选取了江南的鲈鱼之腹以及塞上羊羔之脊在佐以……”
别看这李泰长得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平日里连出行都要人抬着，可此刻说起话来却是滔滔不绝。
而李恪却是越听心里头越不是滋味。
这江南的鲈鱼只取鱼腹、塞上的羊羔只取羊脊之类的就不说了，单只是这李泰后头所罗列的种种香料就多达上百种！这些料子里，还很有几味连身为吴王的李恪都只在书上见过。
就这几味香料的花费，便足以让一户寻常人家在这长安城里生活一个月了。
“阿兄以外如何？”介绍完的李泰满脸得意地看着李恪问道。
也恰好在这时，又是数位侍者现身为李泰摆上了新的案几，其上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盘，其上荷花、大小碗应有尽有。这与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朵花在端上来的时候就已经开了，使得众人欣赏不到其绽放的景象。
“四弟亲自嘱咐着庖厨烹调的，自然是好的。”李恪脸上微笑不变，“就是不知，那些个鱼腹、羊脊又在何处啊？”
“这倒是奇了？”李泰仿佛听到了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这天底下哪有不吃主菜先吃配料的道理？”
“就是不知这羹，可有个名目啊？”
“嗐，一碗羹而已，又有甚么打紧的，阿兄若愿意，将之称为‘鲜’就是了。”李泰满不在乎地说道。
“倒也是，这‘鲜’之无非便是鱼羊合烹，四弟这名字倒也贴切。”李恪端起了面前的碗，“既如此，那为兄便……”
正当李恪想着先客气几句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李泰忽然就抢先一步端起他自己案几上的那碗“鲜羹”一饮而尽。
“这是家宴，阿兄还是随意些好。”
明明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但李恪却也不动怒，而是笑着饮下了自己手中的鲜羹。
当然了，这李泰的酒宴自然不会只有一碗热羹。
当兄弟二人都饮完了这碗看上去简直就是清水的羹后，又有各种菜肴被侍者端在了二人各自的案几上。
这些菜每一样的花费与方才这碗鲜羹比起来都是只多不少。但不知为何，在见识过了这鲜羹之后，李恪的内心反倒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了。
看着眼前正在大快朵颐的李泰，李恪忽然就想到了东宫的那位长兄。
李恪忽然笑了，与之前的微笑不同，这一次，李恪虽然并没有笑出声，但他现在脸上的笑容绝对是出自真心的。
其实像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毕竟有些东西，它从来都不属于我。
李恪吃着美食，心里头在默默想着。
以前不曾，将来不会。
“阿兄啊。”
就在这时，李泰忽然又说话了。
“哦？”李恪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食箸，看向了李泰。
“四弟可是想起了甚么有趣的事情，要说与为兄听啊？”
“却也不是甚么要紧的事情。”李泰看了看一旁的葡萄，一张脸上堆满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