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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主屋屋塌了,雪家本就计划着要翻新。平素三个孩子也好、大人也好,得空或顺带手的都会往回捡石子、石块,但数量有限,现在天气渐凉,地里的活变轻了,也是翻盖的时候了。盖房子这种事,正是证明主家人缘的时候。
雪山木和雪山林这两位雪山洪的老堂弟兄,自然要举家出动帮忙的。等他们一齐上山往山下拖运石料和木材,雪山洪和肖美娘盘过家资,这房子上面加瓦片他们家也不是盖不起的。但想到几个孩子,肖美娘道:
“要么往外多借点,拉饥荒,后头慢慢还。要不,就茅草的,将就两年。云云三个认得字不少了,但我想着,还是去学校好点,这都要钱呢。”
不是拿不起,是太打眼了。林家庄的人只知道肖美娘婆媳都是娘家没人了,却不知道肖美娘家境好,还带了不少的财富。雪家人有点数,但也不认为还能剩多少。毕竟雪山洪家置办的家当可不少,已经塌掉的主屋当年可也是花了不少钱的。
“那就盖石墙茅草的!”雪山洪道:“孩子上学不能耽误,老大和老二已经给耽误了。”
他本来对认不认字也没什么,但去年郎子言的那封信,全家就老婆子能读,连祁英都看不懂,他当时就平生一股自豪——他媳妇能耐。上个月,小孙女才会走,问他门口的山叫啥,他说叫盘乌山,丫丫当时就抬头问他:“盘是什么盘?”
他愣了下,试探道:“丫丫是想问啥?”
雪丫丫道:“字咋写?”
雪山洪抹了下脸:“爷爷不知道,爷带你问问旁人。”
心中还嘀咕,一个十个月的小丫头,还能问“字咋写?”
但他家丫丫刚生下就有一身大力气,九个多月就走得稳稳当当,十个月讲话清晰好像也不奇怪。毕竟林家那个小福宝,据说十个月都带小跑了,咬字也是很早就清清楚楚。
看家里孩子跟老小子学认字那么认真,他哪忍心孩子们再跟他一样,做睁眼瞎?
材料备齐,林家庄其他相好的人家也会出人过来帮忙,中午供一顿饭罢了。肖美娘特意让雪里二去镇上买了不少粮食回来。现在新粮出来,价格低一点。少一点还好,多了去张桂兰家里换,太打眼了,对人家也不好。
中午一锅大米熬得稀饭,还算粘稠的,贴了玉米饼子。就着地里还剩的秋菜,还加了粉丝,大家伙吃得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四五天,房子已经盖好了,按原来的模子,三间。雪云云他们不想搬,干脆就把三个大的孩子留在东屋,原来砌的砖炉倒没拆,姐妹三个还是很懂事的,知道不让自己烫着,还知道留缝防着中毒。但几个大人每晚起夜还是要去看下的。
雪丫丫和雪千言被抱到了主屋的东间,跟他们爹娘一起,雪山洪和肖美娘自然住到了原来的西间。房间不小,但农具少,也就一张老旧的写字桌,两个樟木箱子。房间有些旷,天冷了,这房间不会暖和的。
雪丫丫皱眉,这地方可没有北方的大炕,但——
“爷奶冷,要炉子!”
肖美娘感动的捏了下孙女,冷肯定冷,但也没到去年那份上。直对雪里二夫妻道:“没那么冷,现在这可是新屋子,又不透风的,冷什么!”
倒是白秀英看了眼房间道:“俺倒是觉得冷,可能原来住东厢住惯了。”
主要是家具太少了!主房原来就是三间,但先是东边那间破了个大洞,根本没法住人,再是中间那间又漏了,下雨化雪都往下滴水。
白秀英都讲了,肖美娘还能说什么?于是百里二重操旧业,这次有了去年的经验,还做了些改良,就是做完后少了个烧水的锡壶。肖美娘道:
“还没冷到那份上,不过老二你勤快点上山,回头再买个锡壶回来。”
白秀英道:“听祝二嫂说现在城里有那种大的钢锅,就买那个回来,回头烧水方便。”
对于媳妇的要求,百里二自是毫无异议。但他还是抬头看了看老娘,肖美娘心里叹气,脸上却笑道:
“买,按英子说的,俺也想要呢。”
回头得跟老头子说一声,老二一家得多留点钱,管家这事不是生来就会的,英子那得教起来,老二这也得教起来,要不然,他们两个老的要是有什么,这一家子还不得乱了套!
晚上,肖美娘果然就跟雪山洪商量要训练老二当家的事。雪山洪虽说认得字少,但对人性的了解比肖美娘可是更深三分。
“老二还是算了,与其让他学习当家,不如让他听话。丫丫娘那,你倒时可以多教教,要是她也不中用,那就把朵朵好好教教。”
肖美娘奇道:“我以为你更喜欢丫丫。”
她那口“我”改不成俺的主要原因就是,私下跟雪山洪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我”。
“朵朵精明有城府,是个管家的好料子。丫丫——”
雪山洪美滋滋躺到晒得软软的褥子上,舒爽的叹了口气道:“俺们丫丫,就往前冲就行了。管家这种事,太烦人了。”
说到底,这位还是偏心的。但肖美娘忍不住道:“人说父母爱子计深远,你这可太肤浅了!”
“什么肤浅?”雪山洪疑惑道:“哪里不对了?”
“你只想着丫丫轻松往前冲,可她以后难道不成家吗?
雪山洪听她提醒,手握成拳道:“是这个理!那怎么办?”
他有些担忧道:“要不以后给丫丫找个细致些的?”
肖美娘好笑的捶了下老头子:“一起教吧,都是家常事,指不定丫丫能做得很好呢?”
雪山洪不甘心道:“俺们丫丫还那么小呢。”
肖美娘忍不住了:“我又不是让丫丫现在就学!云云他们一起教,学多学少看自己悟,我在旁边提点提点,丫丫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就由着她,行不?”
丫丫当然是一起教,反正都是做人的道理,做事又不是只有一种方法,由丫丫自己选就是,但——她再跟这个死老头子争下去她才有病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