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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缓慢驱动的声音把我从呆滞中唤醒。
老爹满是探询、纠结的脸从车窗里探出来:
“又顿悟出什么了?”
抬头看看老爹,低头看看自己满是伤口的手臂。
“它们都知道疼。它们还是正常的生命吧。
那我到底算是什么呢?是人还是丧尸?”
老爹下车来到我面前,盯着我“渴求知识”的脸。
“啪”一掌糊在我后脑勺上。
“你是我的孩子,你只是我孩子。
这样深奥的哲理,用不着你去思考。
生命自寻出路!
活着,活到一定时候,就会明白你是什么!为什么!”
——
这里离动物园很近。
是一片酒店式的高档楼区。
“心身俱疲”的我在老爹的建议下,决定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休息,最好能痛痛快快冲个澡睡一觉。也许醒来就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全新的世界,全新的心情。
在我们选定暂住的楼对面,做为楼腰的七楼有一个巨大的花园阳台。阳台上不仅有一丛丛好像种在盆里的绿色,还有一挂挂悬在半空的东西,随着微风轻动。
远远望去好像是在风干腊肉。
一瞬间竟错觉为末世之前。
有些老人进了城也没有放弃原有的习惯,每年都要自己做些家乡的美食。记得我原住的小区里,冬天也能看到有人将整只鸡剖开,用竹签撑着挂在窗口任风吹日晒。
此时竟还有这样有情趣的人呢。
能力肯定是很有的,不仅自己能去寻来食物,还敢堂而皇之地挂在阳台上,不怕别人觊觎。
他晾晒的究竟是什么呢?
“过去打个招呼?”
八楼某个窗口。我甩着汽车钥匙链靠在窗边,紧紧盯着对面阳台上挂着的干肉。老爹盘腿坐在飘窗柜上,一边撕着小桌几上几块酱肉的包装,一边也瞟着对面的阳台:
“你在怀疑什么?确定吗?”
“味道怪怪的。是我没接触过的肉。除非是狗肉、马肉、猫肉……可胁肋骨架是整扇的,形状大小不对。”
当年我可是从小敢钻母亲单位基础系动物、人体标本室的“无畏”少女。学院里男孩子都没我胆大。
两小时前,在老爹的带领下,从被我一脚踹开的物业办公室窗户翻入,一消防斧砍断了屋里丧尸的脖子,找到了这间屋的备用钥匙。将所有物资搬进屋后,我就守在窗口,盯着对面阳台放不下。
“你上幼儿园时是吃过狗肉的。我买的,我确定你吃过。非管吗?你别乱动手,我出面。”
老爹一边捧着酱牛肉嚼,一边灌了口啤酒。
“您一点主食不吃了吗?”
“啤酒不就是粮食吗。”
“那水果罐头还是吃点吧。”
老爹抬头看了我一会儿,又低头继续吃他的:
“跟你妈一样啰嗦。这些年没怎么管你,我想着都是成人了,自己的人生终是要自己走。早知道——”
拧开一个什锦罐头,摆到他面前,把不锈钢饭盒里的叉子搭在罐头盖上:
“我的大学是你供的,我的工作是你用人情换的,房子因为你不仅按时比别人还算是提前分到手了,结婚给了我三万,不多也算不得少了。做为父亲,可以了。”
老爹看着我,抬了抬手,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继续吃着。我看到他唇角笑着,眼泪却无声的滴落。
看不到前路的未来,我们都把坚强放在脸上,这么短又这么长的时间,父亲想必也是很累了。
——
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丧尸也有没人。
顺利地上来七楼,未到门前,门无声的开了,一张长得实在说不过去的老脸上。一双死鱼眼自门缝中死死盯着老爹,待目光偏移到我身上方露出一丝笑意:
“你们找人?”
声音像沙纸一样磨着人的耳朵,刺激得脑神经别别跳。
“我们只想找个空房间休息一下。您知道哪间屋空吗。”
老爹挡在我前面谦和的回应。我们的车是从我们栖身的楼前面开进来的。希望对方没有注意到。
“楼下07号有钥匙在门上,人,不知跑哪里去了。”
6楼07号很明显是某位单身女性的房间。满屋的布置和墙上的照片毫无掩饰地说明了这一点。房间还很干净,只有一点几乎算不得尘土的尘土落在桌几上。
我把卧室和浴室查看了一下。卧室床具抖一抖就能睡人。浴室也只有几条半新的毛巾扔在浴池和地上,表示着这里曾有人使用。
打开喷淋,没有水。走进厨房拧开水喉,也没有水。墙角的阀门拧了几下,“噗、噗”几声喷吐,水喉吐出积压的空气后水流顺利流出。
这间屋应该是捕猎的第一场所了。
衣柜中翻了翻,竟有两身运动装在洗衣袋中挂着。
m号,可以穿。
客厅里,老爹正在和七楼的房主致谢。
我们随身的行李只有两个大旅行背包。我拎起一个翻出一套新的运动式内衣,转头对老爹说:
“我先冲个澡,您聊着。”
“没有水。”
七楼房主瞳孔缩了缩,接声道。
“水阀被关了,我给打开了。”
“我是说没有热水。”
“不要紧,天还不凉,冷水冲一下就行。”
站在喷头下,我一边享受着清水的荡涤,一边头脑清醒地笑了。
关了水阀,“没有经验的年轻人”就会以为这一溜房间停水了。想洗,就要接受七楼房主的“好意邀请”,在他的房间里洗浴。在七楼房主的监控下,也可以减少楼顶水箱里储存水的使用。真周全。
在浴液的帮助下,终于真正清理掉了身上残留的蛇血、猴血和在外面擦洗不掉的粘腻感。换上全套新衣,一身清爽,出了浴室。那个人已经走了,老爹窝在沙发中,对我翻了翻眼皮:
“请咱们吃饭呢。去他家。”
“大概手里有大量的安定类药物。您要不先去冲洗一下,换换衣服?”
“万一有枪械呢?”
“只要我‘乖’,他快不过我。”
“有把握?行吧。”
老爹拎起属于他的旅行包,进了浴室。
现在轮到我窝进沙发了。
我知道,我很清楚的知道,对方的“级别”。
我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知中。
从进入这幢楼起,我自动的模仿着黄金蟒收放自如的气息控制。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普通人类吧。现在的我如果走在外面,也会让普通丧尸情绪激昂吧。
“夜宴”开始了。
很是洁净的客厅,夸张的欧式古典家俱,墙上明显被摘除了照片的巨大相框上,纵横交错地粘挂了几串莫名的彩箔纸拉花儿。
一盘大葱炒鲜肉,一盘角豆干炖腊肉,一盘罐头杂菜,一锅闷米饭。看着桌上房主“精心”准备的菜肴,老爹左手抓了抓右手肘:
“杜先生很厉害啊。外面乱成这样,还能吃的这么丰盛。”
“也是好多天没碰到人类了。周边虽然肯定有活人藏着,但彼此肯于信任,是很难得的。今天陆先生光临,高兴!高兴!”
老爹和这自报杜姓的七楼房主彼此虚情假意的捧着臭脚,聊着如何解决国家与世界的走向问题。
我将筷子伸向腊肉,细细咀嚼。
“呸!呸!呕!水、水——!”
姓杜的迅速站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我:
“抱歉!抱歉!这是变异动物晒的肉,普通人吃了会有烧灼感,真咽下去,肚子会痛的。我忘了,两位吃不得。”
老爹深深看了我一眼:
“杜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您难道——”
“侥幸!侥幸!大难降临却险中得贵!本不幸被老妻咬伤,却不但没有死,还得到了新生,有了可以行走于丧尸群中而不惧的能力。
家里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我自己去背回来的。前几日还在花鸟市场那里,捕了一只变异的大倪,想必是哪位摊主偷养的。当时吃了就感到力量大增啊!舍不得都吃了,便晒成腊肉,慢慢享受。”
“真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吃不得。”
老爹“遗憾万分”的盯着那盘角豆干炖腊肉,口中啧啧不绝。
“那就多吃点炒肉,这是,我从商场冷库中淘来的。来,来,陆小姐,吃菜。”
“多谢,我不舒服,吃点咸菜米饭就行了。”
“好,随意,随意。多漱漱口,能够减轻变异肉的烧灼感的。”
半小时后,老爹就着咸菜,倒水一样干掉了姓杜的六、七听啤酒,双眼半睁半闭,吐着粗气斜倚在桌边。我吃了小半碗米饭几口咸菜,喝净了瓶中的水,伏在桌上喃喃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