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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龙棚里已经是形势逆转,三郎真一成了主宰。真一走进隔壁灶头间,一会儿出来,已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只是嫌小,将就着紧紧裹在身上。又递给三郎一身干净衣服,换好,把湿衣服拿到外面晾晒。
三郎则把桌子扶正,菜是没得吃了,好在有酒,三郎往桌子上一坐,大马金刀的好不威风。
抓起酒瓶,一气喝下半瓶,得意洋洋的看着七个手下败将,等真一进来后,说道: “真一叔,吃的没有了。”
真一也抓过一瓶酒,喝过一口后说道: “少爷,船东的钱还没给人家呢。”
三郎把酒瓶往桌面上一顿,笑道: “真一叔,都说念书会念傻了,没你这样念经念傻了的。这时候还挂念几块钱的船资,咱俩先做正经功课。”
三郎说完,环视躺坐着的七个湖匪,清了清嗓子说: “几位好汉爷,这就叫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船转,想不到翻盘吧?可到目前为止,咱们之间应该是互有胜负,只能算是平手。所以说,这就是互不亏欠,无恩无怨,这个道理想必你们是明白的。”
三郎说完,紧盯为首的五哥,等他回答。哪知道五哥只当三郎放屁,根本不屑作答,这让三郎很受打击。倒又是那精瘦汉子强出头,怒骂:“放你妈的屁!我们一个兄弟腿断了,五哥也被打得满脸开花,现在又是七个人被你二个狗贼捉住,这叫互不亏欠?无恩无怨?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有种亮出名号来!”
三郎狰狞的狞笑起来,说道: “我听出来了,是有人不服啊,嘿嘿,胜王败寇,你们不亮名号,本少爷凭什么亮给你听?这叫对等。到了现在这光景,你的嘴啄子还是这么麻利,倒是和本少爷半斤八两的棋逢对手,有一礼还一报的对等,臭鱼还给你。”
三郎说完,真一早已手里捏着条臭鱼,塞进了精瘦汉子嘴里,拍了拍手说: “少爷,这帮货色是不讲江湖道义的,不要客气,拿出你的手段,刚才我去湖边,看见不少死鱼烂虾,我去拿来。”
真一说完出去了,三郎哼哼叽叽的阴笑,说道: “很好,一个不讲理的臭嘴已经堵上了,你们那个是讲道理的?来和本少爷理论理论,快点,你们是那路人马,太湖上的什么的干活,快说。”
三郎说完,坐桌面上喝酒等着,半晌不见回答,接着说道: “好好好,都不想说更好,等会臭鱼烂虾来了全塞上。”
三郎等了会,没见真一回来,而这帮家伙又是死硬,没一个说话的。只好自己继续自说自话道: “看样子,你们几个是都不想说,那个什么五哥是领头的吧?也不想说点什么?不要难为情嘛,被我打花了脸,不丢人,不要耿耿于怀,如果不服,可以重新来过,我不会笑话你的。”
三郎说到做到,立即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五哥身边坐下说: “老子绝不占你便宜,把你胳膊接上,再正式论输赢。”
三郎一边说,一边准备替五哥把脱臼接上。五哥哪里肯依?拼命抗拒,双脚对着三郎狠命蹬踢。
三郎差点被踢,跳起来逃出几步,重新坐到桌子上。真一拿着酒瓶,坐在门口,监视着外面,三郎的胡闹,他只当没见,见三郎又坐桌子上,说道: “这儿只是一个小岛子,芦苇里藏着两条渔船,咱们应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少爷,这帮湖匪不值得咱们耗在这儿。”
三郎笑道:“这样更好,真一叔,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七个人不识抬举呢,特别是这个五花脸五哥,他不理我。”
真一道: “少爷,别闹了,这几个湖匪,不值得咱们浪费精神的。”
三郎嘿嘿的奸笑,说道: “五哥,看样子你是领头的,如果是因为你不说,累得手下兄弟们吃苦头,就是你的不仁义,与我无关。再给你个机会,痛快点说吧,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叫五哥的黑脸大汉怒火冲天,一脸恨恨的不理三郎。其实,他最恨的是自己,怎就没有绑好这两个狗贼呢?这两个狗杂碎怎会牛筋也挣脱了呢?大意失荆州,现在后悔也晚了。他二眼狠狠的盯着草棚屋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副任凭处置的倔强。
三郎有心在这几个湖匪的身上练习脱臼手艺,但彼此间没有深仇大恨,如此消遣人家,未免有失厚道,下作了些,如果真是水家寨的人,以后就不好见面了。即使这几个湖匪不是水家寨的,自己和水老伯仅是一面之缘,人家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如果因为自己的冒失,给水家寨带去灾祸,可就真的作孽了。
三郎冷静下来,左思右想只好临时改变主意,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现,正门走不通,何不走偏门?不如这般这般。三郎想到办法,得意至极,笑道: “五哥,我看你们几个也是好汉,就改主意不对你们施手段了,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嘛,实话告诉你吧,我俩人找水家寨,是讨债来了,不管你们认不认识,知不知道,更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给个指点。如果你们几个就是水家寨的,正好,我可以先放你们一个回去报信,我俩在这儿等着,行不行五哥你给句痛快话。”
三郎这么说,可进可退,对方即便是水家寨的对头,也可无妨。那五哥听了迟疑半天,问: “你说你们认识水老伯,是怎么认识的?欠的什么债?”
三郎心中暗喜,对方这是要入彀了,叫老子编个鬼话,这不是让孔夫子背书嘛,哈哈!
说道: “山里打猎时认识的,因为水老伯当时手头紧,我借给他大笔的钱,说是只要到太湖上一打听,就能找到他的。这不,我被你们捉了。”
真一道: “我还送了一串佛珠作为信物”
这个叫五哥的黑脸大汉,正是水老伯的老五儿子,水老五,被打断腿的大汉是老四儿子。
现在水老五听三郎和真一这么说,心中起疑了: 自己怎么从未听父亲说过呢?更没见过什么佛珠,难道这两个家伙是鬼子的奸细?
现在太湖上的鬼子兵,汉奸水警队,特务密探,无处不在。把水家寨及其他湖匪剿得四处乱窜,日夜提心吊胆,这两个家伙会不会是鬼子特务奸细呢?
水老五想到此处,不由心里一沉,不好,他们已经走了一个船东了,说不定是回去报信的呢!水老五着急了起来,如果此番真的落入鬼子手里,那就真是生不如死,怎么办呢?
原来,是水老伯做事精细,想救三郎的一档子事,他还特别关照九儿水莲花,任何情况下,对任何人,都不许透露半丝风声。
水莲花当然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这种和杀鬼子沾边的事,只要透点风声出去,鬼子是一定会穷追到底的。自己遭祸事小,如果因此连累了杀鬼子的小英雄,那就百死莫赎,罪孽深重了。
至于那十根金条,水老伯则是搪塞说,一个恩人相赠。所以,整个水家寨,除了水老伯和水莲花之外,竟无一人一人知道,这事被捂得密不透风。
再说水老伯这天在湖上打渔,到了午饭过后的时辰,断了腿的四儿子被族人送了回来,说是被强人所伤。
水老伯一面施救,一面询问事由。众人都怀疑是鬼子特务密探所为,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湖里四处打探水家寨。这让水老伯大惊失色,连连叫苦,暗叹还是让特务密探盯上,如此就永无宁日了。
水老四见父亲着急,安慰道: “爹,放心吧,那两个奸细已经被抓住,押在拖山岛上呢!唉,说起来也险,那狗贼的功夫,实在太可怕了,我这腿,只一脚,便被踢断,要不是狗贼不会水,还真就坏事了。”
水老伯道: “老四,看样子咱是被鬼子注意上了,往后行事小心些,能避则避,千万招惹不得,唉,先忍着吧。”
水老四道: “唉!小鬼子,我操你祖宗,癞痢头,我日你姥姥!”
水老四“癞痢头”三个字出口,水老伯浑身一颤,手中的药罐差点掉地上,整个人呆住了,猛的问道: “癞痢头?什么样的癞痢头?你说,快说!”
水老四不明白父亲的失态,便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个详详细细。
水老伯听完,还是不放心似的反复问: “就一个癞痢头?”,“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癞痢头?”,“还麻脸?”,“门板一样的雄壮?”,“二十郎当俊小伙?”,“眉毛黑漆一样的黑?”“耳垂少了一块肉?”,…… 。
水老伯问得急,水老四答得快,连珠也似,一问一答,严丝合缝,全对。每次水老四答“是”,都把眼睛中的惊愕放大,惹得在场众人哗然惊慌。
水老伯突然挥手,一个巴掌打得水老四在船板上滚了两滚,吼吼的骂: “孽子,闯大祸了!”
水老伯不再理会水老四,也不再理会众人,仿佛所有一切皆成虚无,大喊: “快快!上快船,拖山岛去!”
水老四吐出一大口血水,喊道: “爹,我怎么了?”
水老四被打得莫名其妙,不知东南西北,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对方大大的有来头,自己把事情做坏了。
水莲花紧跟着水老伯,上了快船,问道: “爹,怎么办?肯定是他们,我听四哥说,那小伙头顶正中有伤疤,不长头发,耳垂少块肉,天下没这般巧的,肯定是他,爹,怎么办?”
水老伯道: “怎么办?就这么办!你四哥该被打断四条腿!”
三郎和真一吃着喝着,三郎现在自我感觉是威风了,可对面前的七个死硬湖匪,却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感慨道: “真一叔,做人还是不能善啊!你看,这七个杂碎不是反转来看我笑话了吗!”
真一道: “少爷,不行咱就回吧,事情也不是着急能办的,这几个货色软硬不吃,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回去吧!”
三郎瞄了一眼水老五,坏坏的笑,说道: “未必,软硬不吃?本少爷还有不软不硬的呢!”
三郎说完,从桌子上跳下来,从精瘦汉子嘴里拔出臭鱼,顺手塞进水老五嘴里。对着精瘦汉子说道: “我真一叔说你们软硬不吃,我看未必,起码你软的硬的一直吃着,现在臭鱼在你的五哥嘴里,嘿嘿,也不知道这馋落的臭鱼,在你五哥嘴里,能吃出个什么滋味,香臭不识肯定是不会的。本少爷品格高雅,也不屑与你为伍,拿了你嘴里的臭鱼,是本少爷在做功课时,让你为主子出力,看我的!”
三郎说完,转身对水老五笑道: “五哥,我真一叔说了要回去,我把你的脱臼接上就走,从此各奔东西,互不亏欠!”
三郎的这一手,让地上的七个湖匪全都不领情,还愤怒大骂,只有水老五被臭鱼堵嘴,出声不得。
三郎蹲到五哥身边,说道: “五哥,你们一致反对我,这叫狗咬吕洞宾。知道我为什么堵上你的嘴了吗?小弟们不识人情,你这做领头大哥的,可不能不近人情,一定要协助我完成心愿。嘿嘿嘿,知情识趣真男人,犟头倔脑假好汉。本少爷脾气与众不同,你们如若要求我做的,我偏不。你们咬紧牙关不要我做的,我佩服你们真男人,就偏要做了。来来来,看本少爷施展回春妙手,五哥,看手段!”
三郎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捞着五哥的一只手臂,便开始施展“妙手”,五哥一声“嗷”的哀嚎,惹得三郎又要安慰: “不痛不痛,五哥你叫得我心碎,可怜!”
真一突然低声喝道: “少爷,有情况!” 真一说着时,已经一步抢到门口,只一眼,便对三郎说道: “少爷,来了三四十湖匪,是水老伯和九儿姑娘,”
三郎站到门口,看湖面上六七条渔船,已经在傍岸,可他也不认识水老伯和九儿,看也纯属瞎看。但有一点,三郎是绝对相信真一的,回过身说道: “诸位兄弟,看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快快快,兄弟们这次可要听话配合了。”
真一一边替几个人接上脱臼,一边道: “少爷,这次难为情了,你快去迎迎水老伯他们。”
三郎把五哥嘴里的臭鱼拔出来,笑道: “五哥,得罪,咱们可真是不打不相识!”
此时外面传来水老伯的喊声: “江少爷,真大侠,我水老汉来迟,小孩子们不懂事,得罪得罪。”
三郎和真一迎出门外,三郎虽然不认识水老伯和水莲花,但也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真一道: “少爷,这位就是水老伯。”
三郎抱拳见礼,笑道: “水老伯,救命之恩,终身不忘。”
水老伯抱拳还礼,见三郎和真一好好的,很诧异。问道: “江少爷,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造化大,我听说你俩被我的孩子们捆住了,罪过罪过,得罪得罪,回头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们。”
三郎笑道: “没有的事情呀?是你的孩儿们哄你开心吧!莲花姑娘呢?来了吗?”
水老伯回头张望,喊道: “九儿,过来,快过来见过江少爷和真英雄。”
跟在后面的水莲花,听到水老伯呼喊,扭扭捏捏的走上前来,轻声道: “江少爷好,真英雄好。”
三郎想不到一个打渔婆能这么漂亮,大眼睛水汪汪的明亮烁烁,久经湖风吹拂的粉脸,掩不住嫩嫩的本色。乌黑的头发,剪成齐耳长的学生模样,清爽利索。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英姿婀娜,里外透着健美,性感得惹火。用现在的标准,就是那种运动员特有的美。
三郎笑道: “莲花妹子,救命之恩不言谢,往后有啥事,尽管跟我说,任何事情都替你办好。”
水莲花脸一红,低头不言。
在场众人听了,心里不淡定了,‘任何事情都能办好’,这句话未免太夸口了,这二人是什么通天的人物?
水老伯对四周众人喊道: “好了好了,一场虚惊,大家回去吧,都回吧。”说完,便领头向滚龙棚走去。
滚龙棚里水老五他们七个人,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特别是听到“救命之恩”之类的话后,知道自己这次莽撞了,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场误会闹大了。
可转念又一想,自己的爹和妹子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到恩人家里来闹点误会,还会怪罪恩人不成?更何况,还是恩人吃了亏,他妈的,怎就碰上这二个……。
水老伯进了滚龙棚子,见水老五一溜七个人,乖乖的站着发呆,僵尸鬼一样让人发慌,一下子气就上来了。扯嗓子便骂: “老五啊老五,我说你多少回了,遇事不要慌张,做事不能毛糙,看看,你看看你做的,这是做的啥事,丢人。江少爷真英雄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对恩人动手动脚,猪狗不如,还不快跟江少爷真英雄赔不是!”
水老五正憋屈着,脸被打成五花的,胳膊被人家扭麻花,脱臼了刚按上,正在不得劲,难受着,嘴里恶心的臭鱼味……。水老五越想越窝火窝囊,这会儿还被骂成猪狗不如,终于按捺不住,咆哮起来: “爹,是您救了人家的,反倒他们是救命恩人了,看看我们几个的样,爹,您的恩人好着呢,我几个现在还能活着,是他俩手下留情,他俩才是我几个的救命恩人呢!”
水老伯上岛看见三郎和真一,就觉得事情有变化,老四说他俩人被绑了,是不可能瞎说的。等到进了滚龙棚,看到老五一伙人的模样,心里就踏实了,敢情是上岛以后,江少爷和真大侠反制了自己这老五儿子,这一点也不让他意外。
现在水老五这么说,就证实了水老伯的猜想,起手一个大巴掌打在水老五的头顶,喝道: “混账东西,跪下。”
水老五犟着不跪,三郎说道: “水老伯,万万不可……”。
三郎的话还没说完,水老五反倒跪了,其他六个人也跟着跪下。这可就事大了,如此一来,嫌隙必生。三郎和真一几乎是同时,赶上前搀扶。
三郎说道: “五哥,我喊你五爷总行了吧,你这不是寒碜我们吗?我江三郎做得确实是太过分了,对不起。”
真一也在一边说: “水五爷,对不起。”
水老伯一指其他几个人说: “你们几个,向江少爷和真英雄赔个不是,滚!”
待那六人走后,棚子里众人这才终于坐下说话了。
水老伯说道: “老五,爹坦白说句实话给你听,真英雄的功夫,一掌能断碗口粗的树,你二十个也不是对手,断你们一条腿,哼,那是老四那条腿享福了。江少爷就更不得了了,咱们在山里下大雪时那档子事,老五你该是不会忘吧,当时你还说,不知道又是那一路英雄跟鬼子干上了,喏,就是江少爷,他单枪匹马,二天一夜杀死了十一个鬼子,哼!真神当面,你还杵着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