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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京城的夜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尚在过年期间,四处都张灯结彩,灯笼高挂,一派祥和喜庆之景。
顾渊把容真护在身后,以免来往的行人不留神碰到了她,而四个跟着出宫来的贴身侍卫两两一队,分别走在皇帝的前后,保护他的安全。
郑安走在皇帝左边,谨慎地伺候着,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场景。
只是他多虑了,大街上来往的人都忙忙碌碌地过着节,谁有这闲工夫去关注他们呢?
容真简直就像忽然流入大海的一尾鱼,在这样浩瀚斑斓的天地里失去了呼吸,只能呆呆地看这样沿途的场景,久久回不过神来。
经过挂满脸谱的木架,她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兴致勃勃地拿起一只又一只脸谱戴在脸上,花花绿绿的颜色十分好看。摊贩笑眯眯地问他,“少爷,可还满意?五文钱一只,价格便宜,童叟无欺。”
经过卖灯笼的货摊,她看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用苍老颤抖的声音问道,“灯笼怎么卖?”
那摊主是个年轻伙,眯着眼一脸精明样,笑呵呵地,“二十文钱一个,做工精细,风里来雨里去也没问题!”
老妇人迟疑了片刻,摇头道,“太贵了,能便宜些么?我家那老头儿在城里的书铺守门,每晚回来时,外面一片漆黑。我只是想买只灯笼挂在门口,好叫他回来时远远地就能看得到家的方向,心里也会踏实不少。”
容真顿了顿,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场景。
顾渊察觉到牵着的人停了下来,便回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容真摸了摸衣袖衣襟,发现自己没有钱,只得向他讨要,“皇——公子,你身上可有钱?”
公子?
顾渊被这称呼逗得一笑,回头让郑安掏钱,又问容真,“要多少?”
“二十文。”
郑安把准备好的铜板递给容真,容真毫不迟疑地走到灯笼铺子前,替那老妇人把钱付了,“她的钱我来出。”
那摊主愣了一愣,“姑娘的意思是……要替这老人家给钱?”
容真没话,只是把二十文放进他手心,然后回头对那老妇人微微一笑,“希望你的丈夫看见这盏灯笼时,能体会到你的一片情意。”
那老妇人犹在吃惊中,直到容真又把手交给顾渊,走入人群中时,她才回过神来,可是茫然无措地喊了两声姑娘,哪里还有人回答她呢?
顾渊看着容真眼神亮晶晶的模样,含笑道,“想到什么了?”
“想到我等你时的心情了。”她侧过头去对他浅浅一笑,“他日我也会每夜都在惜华宫前留一盏灯,那么你大老远的就能看见我所在的地方了,也会知道惜华宫里永远都会有一个人在等你。”
顾渊低低地了声,“朕一直都知道。”
“嗯?你什么?”人群太过喧哗,他低沉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背景中,容真忍不住朝他靠拢了些,想要听清他在什么。
顾渊看着她骤然贴近的面颊,容颜泛着浅浅的粉色犹如三月桃花,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温柔的阴影,心下蓦地一软。
“我是,不需要挂灯笼了,我会早早地就来陪你……和孩子,不会叫你等到三更半夜的。”他忍不住笑出来,为自己的语气,也为这样平凡的话语。
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丈夫在对妻子话。
容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种奇特的感觉,抬头笑盈盈地望着他,不话,只是笑。
一旁有贩在吆喝,“梅花糕咯,新鲜出炉的梅花糕,又香又糯,花香四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啦!”
她忽地绕过他朝那贩看去,那笼梅花糕果真热气腾腾的冒着白气,清香四溢。
“怎么,想吃?”顾渊朝郑安伸手,郑安会意,立马把钱袋掏出来放在他手里。
这是顾渊头一次像个普通百姓一样,问价,掏钱,捧着热乎乎的油纸包递给容真。
她笑靥如花,她喜上眉梢,他也忍不住笑开了,哪怕他接下来的一路上都在帮她买这样买那样,不像帝王,反而像她的老妈子。
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对他,做久了皇帝,做个平凡百姓竟然也令人身心舒畅,又或许,他只愿意在她的面前做个平凡百姓。
容真渐渐的大胆起来,先是放开了他的手,跑到花灯前一盏一盏地细瞧;后是一边吃着梅花糕,一边跑到吹糖人的摊子前,笑眯眯地指着顾渊,“能帮我照着他的样子吹个糖人么?”
白胡子花花的老先生眯着眼睛打量顾渊,微微一笑,“公子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哪里能吹成糖人呢?”
顾渊唇角轻扬,“先生真有眼光。”
“你以为他真的在夸你么?”容真无奈地在被拍到马屁的人耳边轻道,“看我的。”
她轻咳两声,大手大脚地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摆在那白胡子老头面前,“喏,五两银子吹个糖人,吹得出来么?”
嗖的一下,那老头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一边飞快地接过银子,一边笑得皱纹满脸,“吹得出,当然吹得出!这位公子虽器宇不凡,难以吹出各种神韵,但老夫是谁?京城第一糖人李,既然姑娘慷慨至此,老夫自然也会竭尽全力。”
敢情先前的赞誉只不过是抬高价格的手段,这下子大家都了悟了。
吹糖人是民间艺术,顾渊不曾见过,当下看得十分趣致。
只见那老头在火上把糖块煨热了,然后迅速把一根管子□软软的糖里,一面飞快地吹着,一面灵巧地手指翻飞,捏出各种精细的变化。
整个过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老头笑眯眯地把管子抽了出来,用一根细木条将糖人串起来,递给了容真,“喏,姑娘看看可还像?”
容真接了过来,看得眉开眼笑的,又把糖人凑到顾渊面前,“你看看怎么样?”
那糖人双手负在背后,神情温柔,唇角含笑,虽五官看不出是顾渊,但这神情动作却与此刻的他如出一辙。
他一边摇头一边笑道,“民间果然出高手,行行皆状元。”
沿着街道继续往下走,人潮一一地少了,而容真拿着那只糖人把玩着,忽地侧头问他,“你,我会不会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欺负你的人?”
顾渊眉头一挑,“怎么个欺负法?”
“像这样——”她把嘴张得大大的,然后倏地咬下糖人的头,甜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笑得狡黠又得意,“我吃掉了你的头!”
顾渊用余光瞟到了她身后的巷,忽地拉住她的手往里走,直到走了一截,脱离了人群以后,才止住步伐,一低头便吻住了她尚且含着糖块的唇。
“好歹是朕的头,也叫朕尝尝是个什么味道。”
温热的气息在两人口中蔓延着,糖块的甜味也从她的舌尖跳跃到了顾渊的口中,唇齿相依的滋味不知何时起变得这样缠绵悱恻,惊心动魄,就好像他每一个入侵都直接而彻底地抵达她的心口,传来暖意一片。
她告诉自己,可以依靠,不可依赖。
可是谁又知道人的内心是否能随着个人意愿而轻易听从指挥呢?
她无暇思考。
郑安原本欲带着侍卫跟进巷,但是一眼看见皇上埋头贴近容充媛,就立马会意,忙低低地喝住正往里去的侍卫,神情尴尬地,“就在外面等着。”
侍卫们不明就里,也跟着朝里一看——暗淡的巷子里,两个人紧紧相依——呵,皇上真是好情趣!真会挑地方!
时间无限绵延,终于在容真气喘吁吁时,顾渊松开了紧紧揽住她的手臂,而容真面颊嫣红地看了眼背对巷口守在外面的五个人,窘迫到极,“你,你真是……”
“真是怎么?”他笑得好整以暇。
“真是如狼似虎。”她咬牙切齿,瞪他一眼。
“如狼似虎?”他唇角轻扬,“我倒觉得是饥不择食。”
“……”
容真不理他,欲往巷外走,岂料手腕忽地被他握住,“往哪儿走?”
她一头雾水地回头看他,“出去啊。”
“走错方向了。”顾渊含笑拉住她的手,对着巷口守着的人吩咐了句,“可以走了。”
罢,他拉着她,调转方向,在另外五个人的跟随下穿过曲曲折折的巷,走向未知的地方。
“我们要去哪里?”容真茫然。
“到了你就知道了。”顾渊保密。
“这是在卖关子?”她挑眉。
“不。”他语气轻快地睨她一眼,“这是在戏弄你。”
容真哭笑不得,这个人究竟多大了?怎的一出宫就脱离了那个严肃高冷的皇帝模样,转而成了个长不大的孩子?
和她斗嘴,和她旁若无人地作出亲密举动,这样的他反而不像他了,却无端给她一种距离拉近的错觉。
容真于是不话了,安安静静地任由他牵着手往前走,穿过无数未知的转角,走向困惑却坚定的前方。
终于看见前方的巷口时,顾渊忽地回过神来望着她,轻声道,“把眼睛闭上。”
容真一愣,除了卖关子以外,还要闭眼?
他笑得那样神秘,好似要给她多么盛大的惊喜,她只得乖乖听话,顺从地闭上眼睛,然后在他温柔的指引下,被他拉着一步一步走出了漫长曲折的巷。
一步,两步。
他在耳边轻声提示,“上阶梯了,抬腿。”
十步,二十步。
他温柔地,“好了,到平地了。”
……
不知走了多远,拉着她手的人忽地停了下来,用带着笑意的嗓音对她,“可以睁眼了。”
宛如神迹降临一般,当她睁开眼时,看见了一座简单破旧的茅屋,年久失修,破败冷清。
泛白的门窗,檐下的青苔,磨得光滑的门前的青石板,还有那颗又老又难看的石榴树——那座屋子静静地伫立在黑夜里,宛如时光深处模糊的影像,一一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可就是这样一幕暗淡失色的画面,却令容真倏地僵在了原地,一刹那,泪水、喜悦、怀念、眷恋统统涌上心头。
她看见了什么?
他竟然带她来到了这里!
作者有话要:不好意思这章来晚了哈,么么糊涂鸟,昨晚忘了修改存稿箱的时间,刚才看见有妹纸催更才想起π_π。
写言情章的同时,我又开始琢磨阴谋论了,力求接下来的阴谋一个比一个精彩~
昨晚忙着坐动车回家,所以没来得及修改容真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最终确定为姑侄相称,只是形式上的娘家人,太后自然是因为皇帝的要求才这么做的,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毕竟容真受宠。
前文曾经交代过,太后是朝臣世家之女,不管是她凭借娘家而强势,还是娘家因为她而受重用,总之因为她的身份,容真的后台是有了。
可能设定上存在一些问题,感谢大家提出来,我会仔细琢磨,力图修改得符合事实,不出现大BUG。
最后,月饼节快乐,最亲爱的高次姑娘们~不管是五仁火腿豆沙蛋黄,还是牛肉芋泥冰桔莲蓉,大家都多吃一,和家人一起过一个快乐滴团圆日吧~
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