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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接圣旨也接惯了,下人们很快就扫街、铺地衣、摆香案,等常山、陆希等人换好礼服出来的时候,宫中使者也到了,崔太后懿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册封侯莹为筑阳县主。╔ ╗
陆希对地理不熟,不过既然是崔太后册封的,想来应该也是富庶的县。
“阿姊,太好了!”崔太后的懿旨让陆言喜上眉梢,这么一来,就不怕元家会看不上阿姊了。
侯莹也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弄的有些反应不及,常山也扬眉吐气的说道:“这下看还有谁能欺负你!”说完后常山冷冷的看了陆希一眼,陆希只当没看见。
陆言和侯莹同时垂目不语,还是传旨的使臣笑着对她们道:“太皇太后让安邑县主入宫陪她说说话,太后让长公主、筑阳县主和阳城县主入宫。”
曾大母让她入宫?陆希不解,但太皇太后、太后下令,众人都不敢怠慢,就先各自散去,准备入宫。高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随着陆希一起先回她绣楼,对陆希笑道:“大娘子,太皇太后说,她想见见阿劫小郎君,让娘子把阿劫小郎君一起带去。”
“阿劫?可阿劫是男孩子。”陆希讶然道,后宫中除了皇帝和未成年的皇子外,寻常家臣的孩子可不好入宫。
“阿劫小郎君才几岁?”女官笑道,“再说这也是陛下允许的。”
“那就把阿劫抱来吧。”陆希说。
乳母把阿劫抱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双颊肉鼓鼓的,红嘟嘟的小嘴微张着,小模样甜美可爱极了,女官忙悄声说:“娘子,让乳母先去车里吧,莫颠醒了小郎君。”
陆希微微点头,换了衣服后就入宫了,她是常入宫的,只要没正事,她入宫都穿常服的,刚到宫里,还没下车,就听见整齐的请安声,“见过长公主。╔ ╗”
“阿姑?”陆希惊讶的掀帘,宫里只有两个长公主,常山去了崔太后的未央宫,出现的长乐宫的只有豫章了。
“皎皎。”豫章含笑望着她,目光在看到刚睡醒,正转着眼睛好奇望着四周环境的阿劫的时候,顿时化成了一团水,“这就是阿劫吗?给我抱抱。”说着伸手将阿劫抱在怀里。
阿劫乖巧的让豫章抱了一会后,就拧着小身子要陆希,陆希哪里抱得动这小胖墩,让乳母接过去,“给他喂点水喝。”
“之前元澈和我说,我还不信的,看来皎皎真会照顾孩子。”豫章摸了摸陆希的头。
“我平时陪他玩玩,平时照顾都是由奶娘操心的。”陆希说。
豫章笑着牵起陆希的手,领着她往高太皇太后起居的内殿走去,孩子是最单纯的,若是皎皎没有费心思照顾阿劫,阿劫怎么会对皎皎那么亲昵。难怪元澈说皎皎最喜欢的孩子,她之前听了还有几分不以为然,毕竟皎皎这个年纪,怎么可能会有耐性陪孩子玩呢?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元澈最了解自己的女儿。
“阿姑,曾大母为什么这个时候让我入宫?”陆希问。
豫章刮刮她的小脸,戏谑道,“怎么?不到初一、十五,就不肯入宫陪我们这些老骨头了?”
“阿姑!”陆希娇嗔,她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意思,比起早逝的几乎快没印象的生母和不着调的亲姑姑,这个从小就无微不至呵护自己的表姑,在陆希心目中更像自己的母亲,陆希总是自然而然的在她面前露出小女儿娇态,一如前辈子她都工作了,回家后依然搂着爸妈的脖子撒娇。
豫章笑着将她搂在怀里,“这些天你母亲忙着侯莹的婚事,也没什么时间照顾你,还不如接你入宫来呢。╔ ╗”
陆希听着豫章的话,心都哆嗦了,常山会照顾她?阿姑这场面话说的太可怕了。她心里浮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阿姑,除了要让阿薇在陆家成亲的事外,还有什么事?”
豫章笑了笑,笑容中带着讽意,“元昭提出想拜读伯父写的那篇《钱本草》*。”
“他们会没看过《钱本草》?”陆希纳罕的问,但随即一愣,她犹豫的望着豫章,豫章肯定的点点头,“他提晚了,这会肯定不可能。”陆希摇头说。
《钱本草》是陆希的祖父陆说仿《神农本草经》撰著的一篇奇文,其中点出的钱的本质,“钱,味甘,大热,有毒。”又指出钱,“善者能利邦国,滥者则百姓怨而海内叛矣*。”不过寥寥两百余字,就把钱的性质、利弊、驾驭之道写得淋漓尽致!吴郡陆氏承传千年,历经数朝,一直站在权利顶峰,陆说少年得志,三十拜中书令,二十余年间历经朝堂风雨,在晚年一次同景帝一起的吏治整顿中,可谓是看透了“钱”的本质,才能写出这篇奇文。
此文一出,就让前梁景帝拍案叫绝,亲自将这篇文撰誉了一遍,下诏令命时下的官员全部拜读,甚至本朝先帝整顿吏治的时候,都是以此文为基准,可以说自此文一出,便没有官员不会背诵的。而陆说亲自撰写的那篇《钱本草》已经成为陆家的传世珍宝之一。今上郑启登基后,入陆家书阁拜读此文的时候,都是以陆家外甥兼弟子的身份,先拜过恩师陆说的牌位后,陆家族老才让他入内的,可以说这已经是整个陆家的骄傲了!
陆琉爱女儿爱到脑残程度,都没有敢让女儿偷偷瞄上一眼那珍宝,陆希能入书阁、得见祖翁的真迹,都是凭借自己书画的本事得了族老的承认,才有这个机会的。陆家的书阁没有士寒之分,只有学问之分,只要学问好,你沦落成贱民,陆家书阁都会敞开大门欢迎,没学问就是皇帝都别想入,比如本朝先帝。
如果说元昭早几天提出,只要通过族老的考验,他应该是可以进去的,但是现在常山提了这么一个脑残的提议,陆家为了避嫌,也这阶段时间也不会再开放书阁了。╔ ╗不然莫说旁人了,就是元家都会认为侯莹有两个娘家了,既想和侯家联姻,又想和他们陆家搭上关系,既要权势又要清名?陆希撇嘴,皇帝都遇不上都这么便宜的事!
“所以陛下骂了他一顿,责令他闭门悔过了,恐怕过几天上书弹劾他的折子都要堆满陛下的书案了!”豫章心里冷哼一声,他算什么?也配看伯父的真迹?
元昭也颇为冤枉,他没有丝毫想冒犯陆说的意思,他只是对陆说仰慕很久很久了,年少之时他几乎是日日读着这篇《钱本草》入睡的,如今执掌大权,再看这篇奇文,越发觉得陆老大人真是千古奇才。之前他一直不敢登门,就怕陆家会赶他出去,这次好容易可能有机会,就先试探性求到了陛下面前,结果直接被郑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勒令他回家反省。当然如果常山不提出这件事,郑启肯定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鼓励他几句,让他去陆氏书阁试试看,可元昭提出来的时间太微妙了,郑启正好憋了一肚子气,才会把他骂得那么惨。
陆希对春暄说:“这几天谁给我发帖子,都给我回了,就说我身体不好,想要休息几天。”马上就是花朝节、之后又是上已节,估计会有不少人给她下请柬,她避着点好,要郊游可以自己去玩,何必带上一堆不相干的人呢。陆希在常山提出要让侯莹在陆家发嫁时候,就准备找个时机去别庄住几天了,侯家和常山、元家的事,和陆家无关。这会阿姑接她入宫,倒也不错。
春暄会意点头。
“这才对,那些不相干的全给我回绝了,你是什么身份?那需要费心去应付那些人。”豫章顿了顿,“哪怕你那个未来的小姑,你都不用太上心,等你和高严成亲后,就赶紧跟他一起外调,千万别理他们一家子。”豫章不舍的望着陆希,“唉,皎皎以后嫁人了,阿姑就见不到你了。”她转念又忿忿道:“高家还想十六岁娶你,做梦!怎么都要给我等到十八岁!”
陆希无语的望着阿姑,无力道:“阿姑,你想多了。╔ ╗”随即又好奇的问:“高家怎么了?”她看高家还挺和睦的。
“高家本身是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你未来的大嫂。”豫章嘴角一晒。
“乐平?乐平怎么了?”陆希问。
豫章想了想,就把乐平初七的事和陆希说了,她对乐平为人如何、有没有兴趣包养男宠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既然皎皎要嫁入高家,就要对高家的事情了解清楚。为此她还特地去问了刘毅,高家的那些男人——是相当的风流,高威在女色方面比起刘毅根本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名分的庶子侍妾就有十来个,更别提还有没入族谱的,思及此豫章脸色就相当不好看,若不是打听到高严迄今为止根本没有侍妾,她早就写信给陆琉,让他悔了这个口头婚约了。
“高将军不是庶子女很多吗?为什么还有不入族谱的庶子女?”陆希问,莫非嫌弃自己庶子女太多了?
“那些都是贱奴生下的贱种,自然入不了族谱。”豫章嗤之以鼻,见陆希满脸不解,才想起皎皎生母早亡,元澈不可能和她说这种事,她自然不会知道,想着她以后肯定遇到这种事,干脆详细的给她解释道:“皎皎,对于良民和贱籍之人生出来的孩子,都是照着‘不知情者从良,知情者从贱’*的律法处理的,高家的那些贱奴生下的庶子女,自然都只能随母从贱籍了。所以皎皎,以后就算万不得已——你也只需要找几个贱奴就够了。”豫章可没有陆琉那么有信心,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他自己都有庶子了,难道还能管着女婿找侍妾不成?
“不用,高严不会这样的。”陆希摇头道。
“你这孩子!”豫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再深劝,皎皎还小呢,等她真嫁人就知道了,可陆希接下来的话,让豫章惊了!
“如果高严想要找其她女人,那就是厌倦我了,既然厌倦了,就何必勉强在一起你?离婚好了。╔ ╗”陆希认真的说,她喜欢高严,才答应和他结婚的,女人结婚后要付出多少?为男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顺伺候公婆……这些都是因为有爱才能坚持下去,如果哪天没有爱了,她何必那么委屈自己呢?撇开陆家的家产和封邑不说,她自己也有产业,她怕什么?
“你胡说什么!”豫章大惊失色,“你可别听你阿姑的胡话!婚姻大事又不是儿戏,哪能随便把‘离婚’放在嘴上!”
陆希见自己的话把豫章阿姑吓得花容失色,干脆沉默不语,不离婚难道勉强过一辈子?她身边长辈真正过的舒心,也就阿姑一人而已。太太说过,总有一个会有陪自己一辈子的人,可是人生苦短、生命又太脆弱,能陪自己到最后的只有自己,所以自己开心才是真的。这方面陆希很欣赏姑姑陆止,她比其他人都看得开。
豫章见陆希抿着嘴不说话,想着陆家的情况,元澈和常山就不说了,陆止又是那样,皎皎从小看着长辈如此,难怪会有这种想法,这样下去可不行!豫章沉吟了好一会,斟酌道:“皎皎,你要知道夫妻知道,最重相敬如宾、亲如兄妹……”
宫中豫章担心着陆希以后的夫妻相处之道,宫外元家冼夫人也对着铁青着脸的元昭忧愁道:“夫君,你说这人还没过门呢,就闹出了这么多事来,又是要在陆家发嫁,又是让陛下册封县主的,等以后过了门,难不成还要阿尚当公主一样供着不成?”
“她是县主,又不是公主,就算是公主,你看本朝的公主,连个公主府都没有,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元昭今天被皇帝训斥了一顿,正摸不着头脑的,回家听下人这么一说,就知道自己根本遭了池鱼之殃了,心里正郁闷着呢,却还要耐着性子开导自己夫人。
“没有公主府又如何?你看本朝的那些公主——”有哪个是吃素的?冼夫人下半句话咽了下去,莫说他们未来的亲家常山长公主了,就是以温柔大方出名的豫章长公主,还不是常年不在夫家操持家务,整日留在宫中悠闲度日,夫家也不敢说一句话吗?换了寻常人家的夫人,谁敢如此?
“都定亲了,哪有那么多话!”元昭训斥妻子道,“当时那侯娘子不也是你看中的!”他对常山长公主的举动也多有不满,他会看上侯莹当自己长媳,就是因为她是侯远的侄女、陆琉的继女、陛下的外甥女,若是能处理的好,说不定三面都能建立起一个好关系,可如今被常山这么一闹,陆家就算为了避嫌,也会彻底避开他们,候家心里有没有疙瘩还两说呢!皇家那么多公主,陛下都不在意,更别说是外甥女了。
“我——”冼夫人没想到丈夫会对自己这么说,当时可是他说了,她才去看的。
“娶都要娶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以后这种话别说了!”元昭道。
“知道了。”冼夫人叹了一口气,“夫君,侯娘子真不会在陆家发嫁吧?”
“不可能!”元昭摇了摇头,别人不提,光侯远就第一个不答应。
“那就好。”冼夫人松了一口气,不然连带他们家都一起丢脸了,心中忍不住暗暗琢磨了起来,她这未来的儿媳妇,看起来还算稳重,可做娘的这么糊涂,能教的出明理的孩子吗?以后等阿尚有了孩子,还是少不得她来费心教导。若是夫君肯听自己的,找个教养严格的书香门第闺秀,定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高攀未必是福气啊。
且不说冼夫人心里如何想,陆希在宫里每天陪着高太皇太后和阿姑说说话,领着阿劫出去散散步,时不时的在宫中马场中跑一圈,日子过得到也悠闲。豫章每天总会陆希说些婚后遇上的各种事,比如说如何对付公婆、又该如何应对妯娌,讲的最多的还是如果应付夫君,虽然陆希说了不会允许夫君纳妾,可豫章还是讲了很多夫妻间的相处之道。谁没个年少气盛的时候?可大部分人的棱角还是被岁月给磨圆了。
阿姑的教导,陆希听得很认真,她并非完全赞同,可这些都是阿姑这些年的经验之谈,总会有用上的时候。陆家的家事则每隔三日由长婶入宫来向她禀告,陆希听了长婶的禀告,才知道阿薇的亲事已经由崔太后接手了,而常山一直在宫中陪着崔太后没出宫。被关禁闭了吧?陆希丝毫不意外,自常山成为自己继母后,她已经数不清常山被崔太后关了几次禁闭了,可每次都不能让她清醒些。
期间元昭因赈灾有功,被皇帝大肆的嘉奖了一番,还让他当了益州别驾的消息,倒是元家和侯家都为之一振奋。
陆希在宫里住过了花朝节,等快到上已节的时候,陆希接到了家中工坊传来的消息,说是活字印刷已经研究出一个雏形了,而此时耶耶也来信,说他已经到了益州了,同时还有礼物带给她,陆希听了总算提起了精神,禀过高太皇太后,就急急的回陆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钱本草》系唐朝名臣张说仿古传《神农本草经》体式与语调撰著的一篇奇文。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view/
百姓怨而海内叛矣,这句话不是钱本草的原文,还是《过秦论》中的话。
在中古时期,除了良民外,还有大量的贱民阶层,魏晋时期这方面资料不是太多,我就参考了下唐朝,唐朝其实有很多魏晋遗风的,毕竟时间离得不久。
唐朝的贱民,被官府分为“官贱”和“私贱”两类。
官贱包括官奴婢、官户、工乐户、杂户、太常音声人等。杂户、太常音声人地位最接近良民,可以受田;官户、工乐户和部曲的地位稍高,在身份上“不同资财”,可以转让而不能买卖;一般情况下,犯罪可以减奴婢一等科刑。根据唐《户婚律》规定,官户、杂户等必须“当色为婚”,只有太常音声人可以“婚同百姓”。
私贱包括奴婢和部曲。部曲可以娶良人为妻,但其妻子失去良人的身份,在法律上视为部曲。
不管是官贱、还是私贱,奴婢的地位最低,“律比畜产”,是官府和主人的一种财产,可以自由买卖,奴婢的婚姻必须由主人支配,奴婢所生之子女,世代为奴婢。部曲、奴婢不得告发主人,违者绞刑,而主人若告发部曲、奴婢犯罪,即使是诬告陷害,也无罪。
良贱之间的**往一律视为通奸,通奸所生的奸生子,则基本上是按照“不知情者从良,知情者从贱”的原则来确定奸生子女的身份,所以说在中古社会,并非所有的庶子都是有名分。当然唐之后,也是一样的,古代律法中所谓的家产诸子平分,只是家族承认的诸子,那些所谓的奸生子,也就是外室生的那种,是没有任何继承资格的。这也是唐传奇中,霍小玉为什么会这么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