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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起。
杳杳见白寒道耍了她之后又突然离开,当时就懵了,她修为不及白寒道,白寒道没有刻意等着她的话,她根本追不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枝桠撒在杳杳发间,晕出零零点点的细碎光斑。杳杳左右张望,四处看了看,确认自己身处后山,也不打算回为曦峰自己冰冷的小院了,她要回去温暖独守空房的自家道侣。
白寒道说郁宴临不是他的道侣。
杳杳对他的话只是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她确认自己的记忆肯定是出了问题,但她无法求证白寒道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毕竟……杳杳这个名字真的很像是现编出来的。估计他就是自己的名字来源于那句诗“杳杳寒山道”,顺手就给自己编了一个“杳杳”的名字。
杳杳本人坚信自己这样的绝世妖艳大美女是不会有这样幼稚的名字的。
而且郁宴临爱上这样一个绝世大美女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以她现在的脚力,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郁宴临的小院,小院临近深溪,溪水潺潺,泛着粼清的光。杳杳凑上去看了看,发现这样湍急的溪流下竟有不少鱼。
她正要探身仔细看看,一只手臂从斜刺里横处揽过她的腰腹,手臂的主人还不放心地收了收,把她往自己怀里带,有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里很危险。”
是郁宴临。
他将杳杳揽在怀里,眸中有满足神色一闪而过,诡异扭曲。
见杳杳抬起头茫然地来看他,脸上仿佛写着“这条小溪能淹死我一个金丹修士?”的质疑,郁宴临笑了笑,忍不住附身在她额角落下轻柔的一吻,开口解释道:“这里的鱼是我特意养下的灵拾鱼,凶猛万分,肉质鲜美。”
“这么一群灵拾鱼,能将一元婴修士啃食殆尽。”
杳杳听到,这才后退几步,自然地从他怀里退出来:“那我们还是赶紧进屋去吧……”
正说着,她突然又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我感觉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你是不是突破了?”
郁宴临早已知晓她精神力的强大敏锐,况且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微微颔首,确认了杳杳的猜测。
“那你怎么没有飞升呢?”杳杳继续问道。得道飞升,近万年来修真界无一人破碎虚空,飞升仙界就近在眼前,他怎么能忍得住?
郁宴临略一叹气,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羽睫在他瞳孔上覆上一层浅淡的阴翳,神情似忧似喜:“你当真不知道吗……我走了,你可怎么办呢?”
杳杳眼神又左右漂移起来,最后索性装作没听到,转身假装镇定地僵硬走进屋内。
她听见郁宴临在她身后发出一声低笑,抬步跟了上来。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
空荡荡的大殿中,闭眼斜倚着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幽黑的眼眸摄人心魄,眼角盈盈坠着的乌泪痣更添魔魅邪异。
他抬起苍白的手,轻轻放在胸口按了按,声线靡艳华丽:“分身竟然……什么人竟要我亲自出动,有点意思……”
身后的周炎:安静如鸡.jpg
他才不会痛哭流涕地跪着求老大说不能随意进入副本啊,一点疼痛,能让周炎牢记上次的教训。
承云宗后山。
郁宴临问她宗门任务做的怎么样了,杳杳如实交代:“我和少宗主在柳长老的炼丹室发现了一条密道,里面有很多……怪物,而且那个密道直接通往后山,所以每到十五夜晚的时候后山就会出现那么多怪物吧……”
杳杳说道这里,沉吟片刻,抬头犹豫地看了看郁宴临,对面的男人依旧是含着融融笑意看着她。
杳杳还是继续说道:“看样子这个任务是完成了……柳长老的反应也证明了那些事的确是他干的。但是……嗯……”
“我觉得还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颜夏元究竟是怎么死而复生的,柳长老为什么要弄出这些怪物来……”
“也许等静堂的审问结果出来了就都清楚了吧……”
杳杳感觉自己说了一大堆废话,她摇摇头,不再想了,最后这么总结着安慰自己。
她觉得比起这些来,自己出了问题的那些记忆反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你看看郁宴临这个千依百顺的态度,如果真的是他干的这事,那肯定就是求爱不成强取豪夺嘛!
“你说的有道理。”郁宴临放下茶杯,目光温柔地看着阳桃,说:“你想,那么多的怪物,每月的十五都会大批地出现在后山,宗内怎么一丝传闻也无?”
正说着,郁宴临突然眉头一皱,脸上血色隐隐消失,他侧头看了天边一眼,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
“你怎么了?”杳杳看郁宴临神色不对,问了一句。
“没什么……不过,突然想起一些往事。”郁宴临揉了揉眉心,搪塞过去。杳杳见他不想说,也没有追问。
郁宴临轻抿了一口茶,神态已然恢复正常,他继续说道:“柳长老他不过一介丹修,他怎么凭一己之力瞒天过海做出这样的事?”
“他一时激动质问少宗主‘为何帮着外人’,在他看来,少宗主该站在他那边才是。换而言之,他认为自己做此事,于少宗主有利。”
“然而少宗主又对此时毫不知情,还与你一同调查。”
“阳桃,此事仍大有问题……”
次日清晨。
杳杳早早地从后山下来,准备去静堂看看审问结果。昨天郁宴临说的那番话,让杳杳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一个人来。
她要去静堂看看审问结果。
静堂是承云宗内之人受刑法审讯之地,远远看去便觉格外肃杀,煞气甚重。又瞧得静堂前高高竖起一杆,杆上似乎挂着一个人,一身暗红。杳杳略想了想,猜测这人应该就是司霜凡。
杳杳走进了才发现,那一身暗红,不是司霜凡穿的衣裳,那是她被活生生剥去了皮后裸露出的皮肉的颜色!本该是鲜红的皮肉,几日的晾晒之下,颜色逐渐变深,有些地方甚至已是干枯萎瘪的深褐色。
但司霜凡还活着。
已经掉落到筑基期的修为堪堪吊着她一条命,却也是让她求死不能的痛苦。
杳杳看了一眼,掉过头去。
她这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好同情的。
静堂前守着的弟子伸手拦住杳杳:“静堂重地,不得擅入。”
咦,不应该啊,白寒道如果来了会不打点好这些静堂弟子吗?想到这儿,她出声问道:“少宗主可曾来过?”
“不曾。”
还真的没来?!
那他昨天跑那么快干什么去了?
杳杳道了一句“多有打扰”,转身离开。白寒道没有去静堂,那他会在哪儿?总不可能他真的和柳长老是一伙的带着他跑路了吧……
杳杳又去了他的宫殿问过,僮仆亦道少宗主不在。除了这两个地方,杳杳真想不到白寒道可以去哪儿了,毕竟她对白寒道无甚了解。既然不在,她也就回了自己的为霖峰的小院。
白寒道总会出现的。
结果才踏进小院的门,就察觉到其内有股熟悉的气息。杳杳进去一看,果不其然,白寒道正在她卧房边上的那个房间中打坐。
白寒道在入定中,杳杳也不好贸贸然将他叫醒,只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
倒也没等多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白寒道就睁开了眼睛。
杳杳正要上前叉着腰质问他昨天戏耍自己今天又跑得没影的事情,却对上了白寒道睁开的那双眼睛,蓦地顿住了脚步。
明明眼前人是和往日一般无二的相貌,杳杳却觉得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平常白寒道一直面无表情,一副难以攀折的高岭之花模样,眼角一滴乌泪痣也只为他神色添上泠泠寒意。
现下……白寒道唇线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鸦翅般的长睫在漆黑墨瞳扫下一片阴翳之色,暗沉,邪异。
“愣着做什么?”白寒道挑眉看向杳杳。
“你……”杳杳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她有点怀疑白寒道是不是被夺舍了,可是他身上的气息分明丝毫未变,便将疑惑压在心底,先问了正事:“你,你怎么没把柳长老送到静堂去?”
白寒道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似乎是分身喜欢的女人,闲闲开口道:“这不正准备送去?”
说罢,起身向外走去。见杳杳楞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略一挑眉,开口道:“跟上。”
杳杳这才反应过来,压下思绪,小跑了几步跟上了前面的男人。
很快到了静堂,这回有这个少宗主在,静堂弟子倒是没有再拦着。杳杳跟着踏入,甫一进门,便觉阴气森森迎面扑来。
静堂长老迎上来,见着是白寒道,态度也不卑不亢:“不知少宗主来此所为何事?”
“我们二人接下一宗门任务,追查后发现是他所为。”白寒道说着一甩袖袍,被五花大绑着的柳长老立即跌落在了地面上,“哎呦”一声,“烦请长老审讯此人,若是他嘴硬,搜魂也不是不可行。”
白寒道微笑着说出令柳长老胆寒不已的话。
搜魂是只有承云宗静堂长老才会的一门技法,可遍观被搜魂者的所有记忆,使用极其消耗修为法力,而被搜魂者,基本都会心智受损,成为痴儿。
“既如此,少宗主放心交予我们便是。”静堂长老看了一眼地上瞳孔猛地紧缩的柳长老,“审讯时间怕是不短,少宗主可明日再来。”
“有劳长老。”白寒道说完,转身离开。
杳杳跟过来一趟,结果啥也没有,还是要等一天。而且她始终觉得眼前这个白寒道怪怪的,跟他一起走完全没有以前的轻松自在,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白寒道看着杳杳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低声自语道:“原来这么明显吗……”
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皱眉道:“你急什么……她就是恢复记忆了,也不喜欢你……”
这些事不解决,杳杳心里猫抓挠似的痒痒。于是她又偷偷跑去敛奚院去偷窥颜夏元了。
却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杳杳看着须发皆白的宗主,想着好像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老头胡子还有些黑的吧……怎么短短几天就成这样了?
她也没有再隐匿身形,哪怕她技法再熟练再高超,在修为远超她的宗主面前,也是一戳就破。
只不过,颜夏元修为不高,所以之前才会去做司霜凡的跟班,她在敛奚院住的偏僻得很,灵气稀薄,几乎没人会来这里。宗主出现在这里,又是来做什么呢?
想到做到,杳杳行过礼之后,直接就问了出来。
宗主脸上满是郁色,见杳杳发问,淡然一笑道:“今日,是我道侣的祭日。”
“从前……我忙于宗门事务,过于冷落她了,她就总喜欢跑到这棵树上独自生闷气。”
“这地方偏僻,她第一次躲起来的时候,我找了许久才找到。”
杳杳:……
没想到居然吃了一把狗粮。
宗主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一句:“要珍惜眼前人啊……”
杳杳记得之前这个老头子就很喜欢把她和白寒道凑一对,那副对儿子恨嫁的心态真是……一言难尽。现在他自以为替儿子助攻完后,一转身,飘然离去。
杳杳吸了吸鼻子,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味。其实她不是很能理解一个一大把年纪的人天天往自己身上熏香什么的……算了,要尊重别人的爱好。杳杳这样对自己说。
不过……杳杳抬头狐疑地看了看那棵大树,宗主的道侣千年前就已经仙逝了……这棵树的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吗?
她的确是在怀疑宗主。
能帮着柳长老只手遮天又对也许白寒道有好处,宗主是在是太符合条件了。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怀疑。
颜夏元的屋子里没人,杳杳随意瞥了一眼后就离开了。到时候去问问白寒道吧,他派了人时刻监视着颜夏元。
回去的路上,却见众多弟子来回奔走,形色惊惶。
“快……去禀报宗主……”
“疯了!她怎么敢?”
“你修为弱些,还是快躲起来……”
杳杳拦住过路的一个弟子,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这样慌乱?”
那弟子本不欲理会,但发现手腕被攥得死紧,挣脱不得,这才语气不快地说:“颜夏元发疯了,双眼通红见人就咬!根本制不住她……眼下她不知逃窜到哪里去了,你也快回去躲着吧,小心被她找上!”
杳杳放开那心急的弟子,往为霖峰方向走去。根据那个弟子的描述,双眼通红,这特征似乎和那些怪物对上了……还有那同样恶心的腥臭之气。
颜夏元也变成怪物了?
颜夏元不过是金丹初期,那么多敛奚院的人都制不住她,还让她给逃了,想必她变成怪物后修为也大涨了……这点倒是和那些行动迟缓的怪物不同。
到了为霖峰,杳杳就下了飞剑,走向自己的小院。才走两步,她突然停住不动了。
空气一下子寂静下来,冷凝而肃杀,若有若无地飘散着一股腥臭之气。
另一处的白寒道突然皱了皱眉,猛地一抬手,一缕黑气迅速射向杳杳所在的为霖峰。
破空声从杳杳右后方传来,她却丝毫未动,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噗嗤!”一声,尖利的指甲穿透了杳杳的胸膛,她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死了。
颜夏元立即扑上去,她理智全失,却也记得要杀了杳杳。如今得偿所愿,嘶哑大笑两声,兴奋地扑在杳杳的尸体上啃咬着。
一直暗中跟随着杳杳的邵河风听到破空声,心中一紧,正要上去帮忙,却蓦地顿住了,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突然冲出来的双目猩红的怪物对着空气狠狠一击,又铺上前去胡乱撕咬着……看样子,就像是中了幻境。
而一旁的杳杳,不紧不慢地拿起佩剑,把已经变成怪物的颜夏元捅了个对穿。
没错,杳杳就在准备和颜夏元拼命的一瞬间恢复了记忆,当机立断选择用贵妃镯幻境困住颜夏元,趁机将她杀死。
杳杳看了看邵河风藏身的位置一眼,说:“邵大哥还不出来吗?”
刚才邵河风心急准备去救杳杳,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他显露出身形,看着杳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我是怕你受伤……”
“我当然知道邵大哥的好意。”杳杳冲他招手,没在意他跟着自己的事,“到我那儿去坐会吧。”
邵河风应了一声,寡淡的面庞上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急忙跟上。
杳杳其实现在心情有点……嗯……难以描述。她以为的悲惨身世小可怜其实是承云宗老祖,并且还是修真界第一大能。而且郁宴临居然为了和她在一起,强取豪夺,直接给她编造了一段假记忆,这究竟是什么《霸道仙君俏弟子》的剧情走向啊……
震惊之下,杳杳决定和多年不见的邵大哥好好吃一……不是,叙叙旧。
她拿出了上次去镇上买的醉鸡和花雕,因为放在了贵妃镯的空间内储存,食物都保持了新鲜。
邵河风本来还在激动,毕竟他和杳杳第一次单独相处。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冷静了下来了。
因为杳杳醉了。
他看杳杳直接一口闷了一杯花雕酒,还以为她酒量不错……现在看来,她是根本就不会喝酒……原来花雕这种度数的酒,也能一杯倒的吗?
杳杳两颊上泛着酡红,眼神迷离,微张着嘴盯着邵河风看:“邵、邵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邵河风眼神紧盯在她身上,心中突然生出些不该有的奢望,轻声哄着问道:“杳杳?杳杳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万一……万一是她,酒后吐真言呢。
杳杳双手猛地撑到桌子上,震得酒杯都颤了颤,她站起来,盯着邵河风,缓缓俯下身子,停留在邵河风耳边,压着嗓子开口:“其、其实……我……”
杳杳浅淡的呼吸声就在耳边,邵河风耳根滚烫。
“我来自M78星云。”
邵河风:“……”
邵河风:“哦,这样啊……”
“我是奥特公主!”杳杳跳起来大叫。
邵河风怕她摔了,绕过桌子急急忙忙地去扶她:“好,奥特公主,你是奥特公主……别跳!”怕什么来什么,杳杳腿一软,眼看着就要脸朝地摔在地上。
邵河风伸长了手想要搂住她,却又人更快一步地卡在他前面抱住了杳杳。
那男人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样貌俊美,眼神温柔,长臂稳稳地将杳杳揽在怀中。
正是郁宴临。
郁宴临抱住杳杳还不算,还偏过头来打量了一眼邵河风,面上表情毫无波动,似乎是完全不在意。
完全不在意才是对邵河风最大的嘲讽。
那种只能在暗处仰望着杳杳的感觉重新又涌上来,百般无力,无可奈何。
郁宴临正打算抱着杳杳回去,杳杳突然不高兴地挣扎起来。郁宴临怕她伤着自己,不敢禁锢着她,杳杳醉眼朦胧地抬头看了一眼郁宴临,突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是哪块小饼干?你竟敢抱我奥特公主?”杳杳指着郁宴临,直气得浑身发抖。然后她一转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白寒道,眼睛一亮,对他大张开手:“抱抱——”
郁宴临伸手想拦,杳杳立即作势又要扇他。
郁宴临:……
虽然杳杳扇着对他来说一点不痛,但是……旁边还有个弟子这样看着,作为承云宗老祖他实在有些……
而另一边的白寒道,也已恢复了平日里的高冷神情。见着杳杳伸手要他抱,瞥了边上面沉如水的郁宴临一眼——隐隐有得意之色,伸手抱住了杳杳。
杳杳踮着脚抱着白寒道,一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儿子!妈妈想死你了……”
郁宴临:“呵。”
他走过来试图把两人分开,对抱着白寒道直喊“儿子”的杳杳哄道:“你儿子才回来,路上辛苦了,杳杳乖……先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