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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就害怕起来，想把这双红舞鞋扔掉。但是它们扣得很紧。于是她扯着她的袜子，但是鞋已经生到她脚上去了。
她跳起舞来，而且不得不跳到田野和草原上去，在雨里跳，在太阳里也跳，在夜里跳，在白天也跳。”
——摘自《红舞鞋》
杳杳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她捋了捋有些乱了的头发，看向床上的两个人：“你们听到了吗？”从昏昏沉沉的睡眠中醒来，杳杳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好像……是有人跳楼了。”萧周看了看窗外，声音微微带着寒意。一旁的白寒道已经下床，他伸手把还坐在地铺上的杳杳拉了起来：“去看看。”
有白寒道在，杳杳也没什么惧意，她跟着白寒道往外走，萧周也大步跟了上来。外面月光正盛，清凌凌地笼罩在地面上，潺清又冰凉。
三人绕过自己住的屋子，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远远地看见那边，已经有两个瘫软坐在地上的学生，两个学生看起来都没什么参与副本的经验，看她们惊恐的神色，杳杳好奇心反而被勾得越盛。
这里最高不过二楼，两三米的距离，下面还是厚厚的一层柔软草地，就算跳下去，能有多恐怖？
杳杳脚上穿着拖鞋——事实上他们三个人穿的都是拖鞋，因为进入副本的时候几人都在家里，趿拉着拖鞋根本走不快，茂密的草地也绊着她的脚，杳杳这时候还有空想这双拖鞋回去后不能要了。
眼瞧着绕过来那两个遮挡住了的学生，杳杳正要探头看去，一双大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男人靠在她身后，另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声音清冷：“地上的是韩燕灵，今天讲故事的人的女朋友。死状——很可怕……”
杳杳想抬起来掰开白寒道的双手顿住了。
“按理说从这里跳下来不该是这个样子，她现在……就和她男朋友讲的故事里描述的那个女人一样，看样子，是头先着地。”
白寒道说完，手也没有拿开，微凉的手指在杳杳的额角动了动，像是轻轻抚过，肩膀上搭着的手微微用力，带着杳杳转了个身，这才把手放开。
杳杳回忆了一下姜博故事里的血腥描述，没有回头犯贱地再去看一眼——毕竟那样，也辜负了白寒道的好意。
萧周站在远处，背着月光，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听到他开口说：“看来，姜博讲的故事似乎成真了……”
杳杳二人还没什么反应，那两个站起来的学生则是惊叫着发问：“那、那她不是会变成鬼？”
杳杳自己心里也有点怕，但是两个女孩的尖叫更令人烦躁，她没好气地开口：“变成鬼也不是来找你们，你们叫什么!”
叫叫叫，以为自己声音多好听呢，跟被掐着脖子的公鸡似的，还叫个不听。
“不会。”白寒道看着杳杳，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嗯？”杳杳从烦躁里脱出来，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这才反应过来白寒道是在说韩燕灵不会变成鬼。
“为什么？”
“第二世界，没有灵异副本。”白寒道笃定地开口。
“你怎么知道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其中一个女学生可逮着机会了，尖利发问，她刚刚被杳杳说了一通，心里觉得自己还挺委屈的。
白寒道没有理她。他右手小心翼翼地伸过去，牵起杳杳的衣袖，见她没有挣脱开，胆子不禁大了起来，变本加厉，直接握住了杳杳的手腕。
“你倒是还会得寸进尺。”杳杳自然能感受到他暗搓搓的动作，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但是却还是没有挣脱开来。
那个学生见两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中更是气极，胸口急促地一起一伏。她身边的同伴拉了拉她的袖子：“好啦……别气了，又有人过来了，我们赶紧回屋吧。”
她们刚刚的尖叫声太大，有人从不耐地从窗口探头往这边看，就看到了地上韩燕灵的尸体，脸色一白，叫了同伴下来查看情况。
而杳杳三人在进门的时候，看到了披散着头发倚在门边，微微颤抖的唐双双，她看着三人靠近，语气轻颤地发问：“那边……那边怎么了，我听到有人在尖叫……”
杳杳感叹她可真是时刻不忘记维持自己的人设，而且还越挫越勇，越勇越挫。她丢下一句：“自己去看。”然后带着两个男人回了房间。
然而这回杳杳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本来就不是胆大的性子，虽然不至于胆小如鼠，但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虽然被白寒道遮住了眼睛没有亲眼看到那一幕，可两个女学生惊恐万分的表情，白寒道语气中的迟疑，更是让原本就想象力丰富的她脑补出不少东西来。
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看一眼呢。
她就这样脑子里清醒地胡思乱想着，也不敢随便翻身，怕惊扰了房间里的其他人。
看样子，这个副本的危险之处就在于……每天傍晚游戏环节所讲的故事，都会成真。但白寒道又那么笃定地说绝不可能有灵异事件，那怎么解释韩燕灵诡异的死法呢……明明楼层也不高……
这样杂七杂八地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杳杳才昏沉地睡了过去。
于是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杳杳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白寒道和萧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连一直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周围的唐双双也不见人影。哦对，仔细一想也正常，唐双双不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她周围，而是在那两个男人周围。
厅内，端坐着一个让杳杳意想不到的人。
“庄潇？”杳杳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优雅坐在椅上的人正是庄潇，他抬眸看向杳杳，碧色的温柔眼眸中略带了笑意，却没有回答杳杳的问题：“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们我的名字。”
杳杳：……糟糕。
一时过于激动，竟然叫出了庄潇的名字。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也没什么办法，看样子庄潇似乎是失去了那一个副本的记忆，那这下还不是随杳杳发挥胡编乱造？
“我在我第一个副本的时候也见过你呀，你那时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不过我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你记不住我也是正常的。”杳杳觉得自己并没有说假话，她只是隐瞒了一部分没有说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吗？”庄潇的碧色眸子溢出温柔笑意，话题一转，“听说昨晚有客人跳楼，你一定是吓得难以入睡吧，这里有一份为你留好的早餐。”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杳杳看着那些丰盛的摆满了不大的桌子的早餐……这时“留”下来的？杳杳决定大概率是和第一个副本那样，其他人吃的估计是又干又硬的面包片子配白水吧……
杳杳道过谢之后就坐到了桌边开始用早……呃，早午餐。黄油吐司果酱之类的还好，为什么这里还会出现油条，在十日谈的背景——意大利一个偏僻乡村别墅里？
这个剧情角色又以权谋私了。
杳杳想，说不定被抹除记忆就是对庄潇以权谋私的惩罚。她这次可不会再傻乎乎地觉得庄潇是个好人了，他就是个变态!
而庄潇似乎是有事的模样，突然皱了皱眉，身体化作金色光点从椅子上消失了。杳杳正巴不得他离开呢，再说了，被一个人盯着吃饭也感觉怪尴尬的。
她咬下一口油条，又狠狠嘬了一大口豆浆，正鼓着腮帮子咀嚼着，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门其实没有锁，如果是白寒道萧周或者是唐双双回来是不会敲门的。杳杳朝门口看了一眼，咽下嘴里的食物，走过去把虚掩着的门拉开。
门外是姜博，昨天讲了鬼故事的那个男人。
杳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姜博面色焦急，撑着笑意对杳杳说：“抱歉打扰了，我今早起发现我女朋友不见了，四处都找不着，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见过她？”
杳杳闻言，面色古怪地看着姜博。
韩燕灵的尸体不正在他住的那房子楼下吗，和他住在一个房子里的那两个女学生昨晚也看见了，怎么姜博会看不到？
姜博看杳杳奇怪地盯着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乱：“怎、怎么了吗……你是不是见过燕灵？”
难道说……韩燕灵的尸体不见了？
杳杳缓缓开口：“我看是看到了，这样，我带你去那个地方找找看吧，看看她还在不在。”不等姜博道谢，她又冷冷地添了一句，“不过，你的女朋友可能不是完整的了，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你什么意思？”姜博脸色剧变。
“字面意思。”杳杳回答，说完她又奇怪地看了姜博一眼，“你现在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你又没有多爱韩燕灵不是吗？昨天我还看到你和唐双双眉目传情。”
杳杳觉得自己现在是变了不少，而她不过才经历两个副本而已。
姜博脸色又变了，不过这回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但是他对韩燕灵还是有几分感情在，对杳杳的话避而不谈，开口道：“……麻烦你带我去找燕灵吧。”
杳杳在心底暗嗤一声，往外面走去。姜博看着她往自己住的房子的方向走去，不禁皱眉：“我住的地方已经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她不在那儿。”
“跟我走就是。”杳杳丝毫没有跟他解释的欲望。
尸体果然不见了。
两人不多时就到了昨天那个地方，地上的草比较茂密，似乎被人冲洗掉了血污，没留下什么痕迹。杳杳伸脚拨开草根，土壤里明显有一块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些：“喏，看见了吗？”
姜博脸色铁青，生硬开口：“你是不是在耍我玩儿？这里哪有什么人!”
杳杳站好，翻了个白眼：“你看不到这颜色不对吗，那是你韩燕灵的血!”她指了指二楼，“昨晚晚上，你女朋友跳楼，‘嘭’的一声，我出门来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杳杳看着脸色逐渐发白的姜博，唇角勾起一个恶意的微笑，配上她有些天真稚嫩的面庞，显得无比残忍：“是啊，你自己也猜到了吧——头朝地，脚朝上……和你故事里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的，昨晚我和燕灵睡在一起，我不可能不知道……”姜博不停地摇头，极力否认。因为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唉，渣男活该。
昨天还在出轨的边缘跃跃欲试，今天就被下了死亡通知书。
而且好像还是他自己亲手下的。
杳杳看他不爽，此时又恶意满满地说了一句：“你也别急着找韩燕灵了，等她头七的那天晚上，会主动过来找你的。”
虽然白寒道说了副本中不可能有鬼，但是既然一切都会按照故事发生的情节发展，那么姜博的死亡，也是必然的。
如愿以偿看到了姜博脸色大变，惊惧不已又强装镇定的表情，杳杳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准备接着回去享受早午饭。
一转头，却看见韩燕灵站在自己身后。
杳杳猛地被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而一旁的姜博此时也看到了韩燕灵，他脸色好转了几分：“原来你一直在骗我。”说着，他大步走向幽幽站着的韩燕灵：“燕灵，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半天了？”
“韩燕灵”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没什么，我只是去找唐双双聊了会儿天。”
姜博的脸色僵了一瞬：“原来你和她合伙起来吓我，我就说，第二世界根本没有灵异副本……燕灵，我真的对那个唐双双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多想……”
都不用多解释，姜博自己就为杳杳的行为找好了借口，他本来就不愿意相信韩燕灵真的跳楼死了，这下看到“韩燕灵”出现，自然而然地认为之前杳杳说的一切不过都是和女朋友合起伙来在吓唬他而已。
杳杳看着那个韩燕灵，没有说话。韩燕灵也只是温柔地看着姜博在那里指天画地地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出轨的想法，没有分给杳杳一个眼神。杳杳只觉得毛骨悚然，她才不会去提醒姜博，可能惹怒“韩燕灵”不说，姜博也根本就不会相信。
当即压着急促的心跳，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好在“韩燕灵”似乎对她没什么兴趣，也没有阻拦。
杳杳一路狂奔进屋中。推开屋门，却看到白寒道，萧周两人都在。萧周端了杯水迎上来：“怎么跑得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接过水杯，杳杳喝了口水压压惊，这才开口道：“昨天我们不是看到韩燕灵的尸体了吗？就在刚刚，那个韩燕灵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之前是姜博来敲门问我有没有看到他女朋友，我就告诉他韩燕灵昨天晚上跳楼死了，还带他去看韩燕灵的尸体。结果到了那儿，尸体不见了……韩燕灵好端端地出现在我身后，一转身真的吓我一大跳。”
杳杳一口气说到这儿，歇了歇，又灌下一大口水。
“姜博也说第二世界没有灵异副本，不相信韩燕灵死了，还在那儿哄女朋友呢，我就自己跑回来了。”
“所以说，这个副本的规则真的是讲的故事会成真吗？那这样，不是和没有灵异副本这个总规则不符了吗？”杳杳最后这样发问道。
一直仔细听着的白寒道此时冷声开口：“是不是，多观察几天就知道了，不用自寻烦恼。”
杳杳一想，对哦他说的挺有道理的，那我吃东西去好了，嗯……不知道冷了没有……杳杳走向桌边：“你们吃过早饭了吗，都来吃一点吧，尝尝也好，这么多摆在这儿，不吃就只能浪费了……嗯，对了，你们两个今天一大早跑哪儿去了？”
“我去查看副本的环境了。”萧周开口道，“在三栋房子后面有一片密林，我能察觉到里面有道具的气息，但是……似乎挺危险的，我没敢进去。”
白寒道：“我去跟踪他了。”
杳杳：……你还挺实诚。
萧周似乎也是习惯了白寒道的敌对，脸色没有多大变化。而杳杳，在一不小心又把自己吃撑了之后，在客厅里绕着转圈圈消食。
中午的时候，庄潇照例送来了丰盛的午餐——当然，只限于杳杳。其他人依旧是干面包片配白水。
庄潇刚走，不知道是出去干什么的唐双双回来了，手里拽着一只灰色的肥兔子，兔子被抓着长耳朵，还拼命蹬着爪子，野性十足。
她见客厅里杳杳三人都在，露出一个笑容：“我今天在外面找了一上午才捉到它，要是大家不嫌弃，就一起处理分了吧。”
说着，还不经意地露出了自己被兔子抓伤的手背，两道血痕翻卷出皮肉，看着就疼。吃了早上的那么难吃的早饭，看到这只兔子他们心里一定很激动吧，我这么大方把兔子分出去，我就不信那两个男人还能无动于衷!
唐双双说完，满心等着上官或者皇甫温柔地回应她，却只看到那个苏翠花怜悯地看着自己，假惺惺地开口：“哎呀你也太不小心了，为了一口吃的伤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唉，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吃剧情角色送来的饭菜就好了。”
唐双双的目光移到桌上摆满的丰盛菜色上：“……”
“铁蛋、铁牛，你们快吃呀，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苏翠花热情地招呼着。
为什么剧情角色送来的早饭和午饭差比会这么大？不对，她通过的其他副本，凡是剧情角色提供的食物，都是那种硬面包片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难道是这个副本的特殊福利？
唐双双懊恼地想着，早知道这样自己还费力去捉什么兔子？剧情角色是不会给不在的人提供食物的，现在，她只能咬咬牙，不甘心地出门收拾那只兔子做午饭。
傍晚来临。
众人都零零散散地再次聚集到草地上，庄潇悄无声息地出现，微笑着说：“看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开始游戏环节了……那么，今天，就由你来为大家讲述故事。”
庄潇指的是中年司机。
那中年司机面对众人聚拢看向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拘谨，他磕磕绊绊地开口：“让、让我……我想一下。”
“给你一分钟。”庄潇微笑着说。
没有人去问他，如果一分钟之后讲不出来会怎么样。
那中年司机补虽然年纪不小，但这才是他参与的第二个副本，心理承受力显然没有多好。他初中就辍学了，辗转各地，打工为生，后来攒下一点钱，托朋友的关系当上了长途车的司机，总算是有了一份的工作。但是这份工作并没有给他提供讲故事的能力，他搜索枯肠地思考着从前在学校偶尔借到的一本课外书上看到的故事情节，额头都沁出了些许汗珠。
“想、想到了!”中年司机聂杰终于回忆到一个童话故事的些许情节，出声道。
“那就开始讲吧。”庄潇依旧是微笑着，碧色的眸子里却毫无温度，冰冷万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叫，叫……叫小红!”聂杰是在是想不起那个童话的主人公的名字，现编了一个，抬眼看了一下庄潇，见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讲道。
小红？杳杳差点笑出声，这起名能力，还不如叫翠花呢。
这个男人叙述故事的能力更差，磕磕巴巴地打结，时不时还停顿一下，回忆或者……现编情节。但杳杳还是听出来了，他讲的是一个叫《红舞鞋》的童话故事。
但是，这个《红舞鞋》虽然是童话故事，结局可并不是十分美好啊……
现场的众人，有几个是知道韩燕灵昨天晚上跳楼而亡的，他们应该也是猜测这时讲的故事都会成真，这时他们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他们的性别使他们在这个童话故事中保证了绝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