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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雷砸落,陈长安顿觉整个神魂被撕得四分五裂。
他躺在地上,直面落雷,咬牙死撑。
历来机缘与风险如同孪生双子,机缘愈大,风险便是愈足,熬不下去,撑不过来,就只能万事俱休。
修真三千年,从来都是种因得果,根本没有一分不去付出,便能回报万分业果的道理。一旦遇上所谓的终南捷径,往往走不出几步,要么是误入歧途,要么是前路尽断,而所得之果还需得百倍千倍还之。世间魔道,便是如此。
天下没有吃白食的道理,陈长安懂得比谁都清楚。只要他撑到最后,熬的时间愈长,所受痛愈深,最后的收益便会愈发丰厚。
可懂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撑下去又是另一回事。
也就是陈长安穿越过来,两世经验,神魂远比一般人要强上太多,所以才能熬下那些非人折磨,撑到现在。
不过也就只能到这了。
他有些不甘地想。
不知何故,陈长安忽然记起问心时,他写的那句:我当仗剑守一城。
真是古怪啊,他明明并没有剑,心里为什么会这么写呢。
他恍惚地想着。
神魂之内,泥丸宫最隐蔽的角落里,半柄陈长安注定无法窥见的光剑,微微一亮,继而剑身寸寸消散。
生死寂灭之间,陈长安模糊的意识里,隐约瞧见了一位红衣女子自虚空踏步而来,挡在他的身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长剑上并无任何气势,平平无奇。
似乎是觉察到什么,九天玄雷愈发暴烈,雷海倾覆。
下一刻,女子抬起长剑,轻轻划了一下。
雷霆不再,神威消失。
天地寂灭。
轻轻的叹息声里,陈长安神魂归于肉身。
他睁开眸子,眼前依旧是幽深的黑暗。
陈长安并没瞧见最后那一剑的绝世风采,也不知自己是否算熬过符篆的拷打,能不能从中获得收益。他只觉方才不过一瞬,自身好似支撑了几百个轮回一般,浑身上下都是散架般的深度倦怠,眼下连手指都不想再动弹分毫。
好在陈长安命贱如草,虽然卑微,但生命足够旺盛,稍稍调整了几息后,便强打起精神来内视自身。
神识落在神阙内,那枚符篆此刻老老实实地盘踞其中,身上光纹已然熄灭。陈长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便不再去想,他如今的境界,实在是太弱了啊,差点神魂消散了。
有些意外之喜的是窍穴内灵力不减反增,虽说依旧是觉灵巅峰,规模却是比起方才要大上一倍有余,也不枉他吃了那么多苦头了。
而识海之内,果然除了那篇窃灵法门外,此刻又多了篇法门,短短六百零七字,字如古篆符文,晦涩玄奥。
陈长安看了一遍,他认不得那些古篆,却能够清楚知道其中真意。
见灵真经。
天地有灵力,历万世而不灭,见之,可得大道真意。
陈长安神色有些古怪,他每次修行窃灵的时候,就能清楚窥探到那些灵力存在。这无非是让自己不窃取灵力时,也能看见天地灵力罢了,看上去并无太大用处。
他此时境界低微,眼力浅薄,自然无法知道,这篇真经,是许多三品以上大佬梦寐以求的不二法门。
陈长安摸不清其中门道,自觉多想无益。他已经被困在一楼不少时间了,眼下要么靠着符篆给的这个法门上得楼去,要么直接被通真楼给扔出去,生死交由妇人之手。
至于逃跑?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浑身疲态的陈长安按照真经法门,开始调动体内灵力,只见神阙穴那枚符篆微微动了一下,继而陈长安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一点金光亮起。
玄奥而神秘的符文印在瞳仁,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这座无数修士眼里辽阔不知凡几,从未有人能走到尽头的通真楼,在陈长安面前,第一次显露真容。
……
通真楼外,擂台处。
此时木门才刚刚合上,石碑上的字迹还未显露,谢文蕴心有感慨道:“一千八百修士,确实是近些年少才能有的大气象啊。”
青州在座的勋贵里不少人见着谢文蕴的神情,开口恭维道:“恭喜州牧大人,将来能得英才无数。”
李道衍笑而不语。
谢文蕴闻言看向学宫众人,捋须笑道:“这要多亏了学宫教导有方,青州才有今日之盛况。”他说着,话音又是一转,“只是这学宫甲子这些年了,好像还是离州人占据着,这次我也没看见甲子擂台。”
话音一落,方才还谈笑言言的青州权贵,顿时默不作声。
乾榜如今第一等甲子,无论他们心里作何观想,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物在前,青州的俊彦翘楚,就注定了要被稳稳压过一头,只能去争第二等的甲戌。
青州气运被离州之人独占,无论怎么说,都是有损脸面的事情,众人自然不敢去提。
吴典褚看了眼谢文蕴的神色,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我可是听说那个什么长安的,要争这个甲子名号,怎么不摆擂台?”
他这话是问负责学宫事宜的李道玄。
李道玄声音淡淡,“左右不过一座擂台而已,什么时候摆都来得及。”
这个回答,看似只是在说擂台,实则并未驳斥陈长安要争甲子名号是假的,话来话外,是学宫会为了他再搭一座擂台。
这话一出,无论是青州权贵还是学宫一些不知情的教谕,都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压抑不住地惊讶。
三年前离州红衣孤身前来,一招大败整个青州道学宫乾榜,自此之后,她独坐高楼,冷眼俯瞰青州年轻一辈,竟无一人敢撄其锋芒。
即使天资如金无咎、谢元佑这样的年轻翘楚,也不敢觊觎甲子名号半分,区区一个毫无根基背景,只是听雨楼那位美妇人的床帷玩物,也敢妄图沾染?
谢文蕴扫了眼场间众人神色,对着李道衍轻笑道:“道衍兄,你就这么看好他?在我看来,不过是一抹浮萍罢了,无根无基,就算借了那位的点评,乘势而起,或许能御风数里,可风一止,就要跌落地上,说不得还要被人踩上几脚,蹂进泥里。”
李道衍好似没听出他话中深意,春风和煦道:“风起风落,皆是天意,我辈修道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顺应天意而为之。”
他的眸光落在通真楼。
通真楼里,一千八百修士,这般规模确实已超出往年太多。
又是一个大争之世啊。
李道衍缓缓地想着,眼底飞云几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