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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看到他拿出来一个极大的纯黑色贝壳。那是一种看不到底的黑色,我只看了一眼,就仿佛要被扯走神识。恍然惊醒时见赵瑟与楚修也同我一般,我们才知是离娄眼疾手快用衣袖遮掩住了由衣双手,否则此刻我们三人或许已深陷昏迷。
“这也是一方须弥?”良久,楚修问道。
“我也不知,我其实也只在书上看到过,说是势海之滨盛产须弥,都是供给上界用的,现下倒不敢肯定了。”赵瑟面露疑惑,显然也不清楚这纯黑须弥是何来历。
“上古传说中曾言洪荒之域有七彩宝界,本是日月星辰休憩之所,后因神族天战连年不休而不愿再为天界所用,故而自封于太渊。其中有一处重冥宝界,乃是内化日月星辰邪戾之地,但自古以来从没有人相信日月星辰会生邪戾,因而也没有人相信这个传说。”
“我也不太信。”由衣道,“如果传说是真的,那我岂不是得到了天大的造化?我没有这份运气!不过这要真是太阳月亮住的地方,你们猜如果我们住进去会怎么样?”
“既然还不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弄清楚了再做打算。不过此时看来,这造极阁中多是上界遗落的宝物,应当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危害,由衣能拿到这纯黑须弥而不受其所控制,也定是有造化的,先好生保管吧。”
由衣应了离娄的话,正说也要看看我们得到了什么好造化,造极阁却又摇晃起来,大有倾倒之势。离娄忙让楚修先带由衣和赵瑟出去,由衣见我不去先是不肯,又不想多添累赘,便先出去了。
我与离娄等待多时,直至造极阁内壁上的饰物纷纷坠落,才看到龙郁和乔遇出现,却见龙郁浑身是伤,站都站不稳,被乔遇用力搀扶着才不致倒下,右手却还紧紧握着一把被鲜血淋满的青铜宝剑。
我心如焚,但来不及多问,刚刚与离娄将二人带至造极阁外,就见造极阁轰然倒塌,周围的海水随之震荡,大有将海底掀起的气势。
离娄将我们保护起来,肃然道:“鱼丽护国结界破了。”
“走……”龙郁只说了一个字就猛吐了一口鲜血,随之昏迷过去。
我只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想要靠近龙郁看一看却腿软到迈不开脚步,只得奋力咬牙,以求尽快恢复气力。终于挪到龙郁身边,一只手将将抬起,就被乔遇用力推开,踉跄后退。
由衣扶住我,就要为我打抱不平,被我拦住了,便忍耐着一言不发。
乔遇紧紧抱着龙郁,双目空空,一句话也没有,忽而瞥了我一眼。不知是否幻觉,我竟从她那稍纵即逝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阵浓沉的杀意。然而不待我问,乔遇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忽从手中幻出一只药瓶。赵瑟忙去阻拦,却被乔遇一掌推开了,又从瓶中取出一颗丹药喂龙郁吃了下去。
然而乔遇虽然抱着龙郁不让他人靠近,却也没有拒绝离娄察看龙郁伤势。离娄起身之后只对我们说了句“不要担心”,然后就要我们准备立刻出发。
赵瑟又急又气,问离娄道:“去哪里?”
“震泽。”离娄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关于震泽,我一直心怀忧虑。
我们一行八人,除却冶修,七人之中离娄自不必说,龙郁、楚修以及乔遇、赵瑟都曾是征战疆场之将,命盘之上绝无可能轻无一物,由衣也曾在不意之中背负人命,他们若与我一道进入震泽,只怕生死难料。眼下龙郁又受重伤,我实在不敢让他们与我一同犯险,便道:“长鲸上仙曾说震泽之地‘惨绝人寰’,命盘甚重者不可涉身其中,不如我们从长计议?”
“没有时间了。先前天门将毁,鱼丽子民的去路也只有震泽,可见那里也不是毫无生机。”
欲辩无言。我心揪得分外紧,一股引着亲友奔向死地的恐惧感瞬间侵髓入骨。
离娄见众人再无二话,便起诀施法,包裹着我们的结界迅疾冲破海浪,朝着震泽的方向一往无前。
当是时,暗夜主宰天地,海水席卷如墨泼天,本来绚丽的海底世界被冲撞成一片颓烂,鱼儿尸体横陈,珊瑚被礁石倒压,水母破如烂絮,鱼丽子民四散溃逃,尖啸嘶吼,情状之惨与地府无异。
我们奔行在惊涛骇浪之中,大家都盯着结界外的生死,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我只觉得那浪头有千钧重,而我自己仅有鸿毛轻,相形之下,心头便涌起无尽的绝望。这种绝望清醒又无力,却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惨祸呢?
因为我。
如同一锤重鼓。
我忽觉自己呕出一口心血来,但我不敢让他人知晓,悄悄吞咽了下去。
我看着倒在乔遇怀里的龙郁,尽管昏迷不省,他手里还是紧紧握着那把青铜剑。只是他紧缩的眉目盛不下他心中的愁苦,嘴角的血迹也带不走他身上的疼痛,我看在眼里……却也只能看在眼里。
就在这心死一般的黑暗中,忽有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抬眼看到离娄眼眸如炬,如同矗立风雨不改光明的灯塔,耀得我心头一颤。
我眼中忽然就涌出了一滴泪,跳跃着夺眶而出,丝毫来不及掩饰,被离娄尽收眼底。
或许是我满脸窘态,离娄不得不开慰于我,只觉他捏了捏我的手,清明的双目似乎在说“有我在”。
正在此时,忽有笑声在我脑海响起,那声音空灵得很,又掩饰不住十足的欢乐,惊得我眉头皱起。
“刚刚出来便见佳人落泪,哈哈哈,真乃鸿运当头。”
我见离娄也骤起防备,便知他也听到了这个声音。离娄冲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想来他也不知这声音出自何处。可是再看其他人,他们依旧沉浸在海底黯然的混乱里,似乎没有人听到这个声音。
“宝子们,你们跑快点儿啊,后面的都追上来了!”那声音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