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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离开的时候何教授借口另一辆车上有老乡,没跟邵衍他们一路走。见他灰溜溜地离开,留下的人心里都有点解气。刚才被何教授讽刺过的爱茶的那位老先生对着何教授的背影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幸好不用和他一路走,p省来的人怎么是这个德性?”
李教授闻言宽慰他:“算啦,跟他计较什么,p省的作风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歪了。这是根源问题。”
各省的国学交流会多少都互通些有无,对其他省份的消息也多有耳闻。p省靠近金融大市,经济却不怎么发达,也许正是因此,才导致了p省的研究会变得那么浮夸。
会员之间以字画价值来分高下,各个大师之间为竞争某个奖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成员们炒作捞金出席活动曝光率更胜明星。协会的门槛被拉高到一位千金,新成员想冠上他们的名号可得花不少钱,协会里的大小领导们都赚的彭满钵满。尤其是像何教授这样自己还会写字画卖钱的更是不差钱,单看他能在寸土寸金的s市买下房子就能知道他有多宽裕。饭桌上一群人听他说去世界各地采风度假的见闻,听他说自己在海边和风景区的避暑避寒别墅,听他说自己一幅字画拍卖出七万块钱,听他说小自己十九岁的二婚妻子,听他说自己老蚌生珠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
说不羡慕嫉妒恨那绝不可能,搞文化研究的大多都是清贫人,像李教授这样返聘后退休工资也很丰厚的都是少数。来这的大部分人只是普通来历,年轻时在国企做个小领导或是在机关里混个编制,工薪阶层,退休后才有时间和空闲去研究自己醉心的爱好。因为兴趣和天分的关系他们在这一条路上都发展的挺好,可像何教授这样有名有利的却没见过几个。
何教授才华虽然出众,但没了拿手临摹的本事,自己的字绝不够到叫人惊艳的地步。事实上p省很多声名远扬的“大师”和“专家”都是如此,他们和国内几个臭名昭著的大媒体有合作,平时只要用自己权威的身份替他们充当一下喉舌,就会有免费的资源大肆为他们宣传包装。国内近些年涌现了不少附庸风雅的土大款,他们多半不懂字画,但听到作者名气大荣誉多就愿意掏钱。市场的恶性循环让没底线的人原来越发达,真正坚持自己风骨的人反倒会被骂不知进退。安贫乐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这让他们的心中都感到异常矛盾。
但不管如何,对给了何教授颜色的邵衍他们还是很喜欢的。一直等送他们的巴车到达交流会的聚集处,邵衍身边都没少过凑上来说话的人。这些研究古文学的人说话多少和现代人有点不一样,邵衍从过去来,反倒对这种交流要更熟悉一些,说起话来引经据典头头是道的,让原本觉得他年纪太小的不少老人都诧异于他的阅读量。到后面,李教授再想找邵衍说话,只要回头找一下哪里的人聚集的最多,其中的一处,中间肯定就坐着邵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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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流会的举办地在s市江边一处风景优美的艺术馆,场馆占地极大,涵括古今中外各种字画和工艺品,在国内的艺术爱好者心中与圣地无异。若不是交流会带着点官方性质,艺术馆绝不能够把高格调的环境贡献出来。场馆外早已聚集了大批的记者媒体,每一扇车门的打开都会伴随着一阵刺眼的镁光灯,没见过这种阵势的不少人都被吓到了。文学界不比娱乐圈,研究者们和媒体们接触的机会还是相当少的,他们习惯了在私下工作,真正出名后才有小部分会愿意抛头露面地为自己争取利益,但今天却不同。这场文化交流会举办的意义是十分重大的,来采访的媒体们每一家都大有来头,真正靠爆炸话题吃饭的小门小户反倒对此没什么兴趣。
虽然早知道这场交流会不简单,可在真正看到那些媒体话筒和摄影机上的电视台的大logo时他们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阵激动。已经下车的人努力维持着自己最有风度的笑容,还没下车的人赶紧借着车里的镜子整理仪容。邵衍从窗户里看出去,因为外头那些全副武装神情激动的奇怪的人感到一阵心悸,不由问坐在旁边的李教授:“外面这是在干什么?”
“哎哟!”李教授虽然平实,这个时候见状也不由紧张地抹了把头发“天,邵衍你也快点准备一下,c国电视台和全球华人台这种电视台都派采访队来了,到时候新闻肯定要登大版面的,说不定我老婆女儿都能看到。哎哟你真应该谢谢我坚持让你来,你要上电视啦!”
“上电视?”邵衍特别喜欢看电视,不论是新闻还是电视剧都是他学习现代元素的好渠道。曾经有几天他迷恋一部叫做帅哥明星爱上我的电视剧,也从里面明白了为什么人会出现在电视上。里面的帅哥明星每次出门都必须全副武装,否则就会被疯狂崇拜他的粉丝追堵到无路可逃,毫无疑问,在这个时代明星的社会地位是很高的,看李教授的态度好像上电视也是一件很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想到这里邵衍不禁挺直了脊背,他仔细听着窗外的动静,见不少刚才在他面前都表现的很桀骜的老师们一面对镜头立马谦和了许多,心中更是不敢对此慢待了,也学着李教授的模样整理了一下头发。
车外的记者们还在忙碌,对每一个受邀到访的来宾进行拍摄和采访。不怎么面对公众的老学究们大多害羞且不善言辞,记者们经常要一边问问题一边追赶他们走,几趟下来之后就因为疲惫有些气喘吁吁了。c国电视台的记者不由和同事抱怨:“采访红毯都没那么累的,真是想不通,不就是问他在哪里工作吗?至于脸红成这样?你说这节目剪出来有谁会感兴趣啊?上头拿点文件就瞎做文章。一大群老人家来参加一个看起来很高大上的交流会,是我我也不看。”
“是啊。”旁边s市电视台的记者也附和“这种节目肯定也只有爱好者会看一看了,没点噱头前期又不炒作一下,能红才有鬼,台里领导恐怕也只是为了应付一下上面。一会儿多拍拍字画吧,少拍人了。”
“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能不能剪出爆点,西方艺术那边好几个外国帅哥,我们既没有美色也没有爆点,只能加油啦。”
两个记者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了,相互对视一眼后都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私车队伍过去之后就是各地来的协会成员,这些就更没什么可采访的了,后场的不少员工都在准备着收拾杂物,打算等这一波人过去后立刻就进展馆里去支援同事。
几辆巴车的车门打开,一大堆面带激动的各地协会成员涌了下来。他们不同于那些私车接送的在业内早已经有些声望的重量级来宾,记者采访起来也更加兴致缺缺。会员老龄化并不是偶然,缺了点时髦值,有时间和兴趣研究国学的人大都年纪不小。再多几个像p省协会的这样的,会员非声望富贵不能进,那横在年轻人面前的门槛自然就更高了。一堆老年人的节目又有几个人爱看呢?研究协会里太多人固步自封,文化的没落也是必然,像这期必须要做并且很有可能在重点时段播出的节目,虽然在受邀者的采访环节花了不少时间,但直到现在除了几个在书画界已有盛名的受邀者外,其他人的采访会被减掉多少那也是内行们都清楚的。看着那些老先生们因为觉得能上电视而表露出的各种激动,挺让人心酸也挺让人无力的。
国学文化是c国的根,可不受重视,就只能像过气的明星一样,回顾着自己从前风光的历史黯然萧瑟。
c国电视台的女记者正在胡思乱想,暗自叹息,冷不防却听到身边的众多采访队伍中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叹,镁光灯闪耀的频率一下子密集了不少。她抬起头来,本以为会是巴车上意外下来了什么低调的大人物,结果一下就撞上了下车后邵衍望过来的眼神。
她呆了两秒,这倒不是她看到的第一个国学受邀者里的年轻人,毕竟年轻人虽然少,找找还是有的。但这绝对是她所看到的传统文化受邀队伍中长得最帅的一个了,皮肤白眉眼又出挑,尤其是一双桃花眼,扶着车门抬头看过来都会给人一种会心一击的错觉。虽然同等级长相的人在娱乐圈中也能找到不少,但在一群高龄的老年人当中,却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没想到在最后这个环节还能见到宝贝,本以为要草草收场的媒体人立刻都来了劲头,c国电视台这边绝不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乌压压一大串人立刻就扑向了入场口的方向。
邵衍在车上只觉得记者们用的相机相当奇怪,一下一下和爆炸似的闪着光,周围天色开始渐暗,毫无预兆光亮就总让他心中一惊一乍的。光芒照射到眼睛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周围什么东西都看不清,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很安全不会有人趁着自己盲眼时捅过一把刀来,邵衍还是很警惕地绷紧了肌肉。
下车前他学着李教授的模样整理好仪容,下车的瞬间被周围三面乍亮的灯光吓的停了一下,表面虽然没看出什么不同,但心中却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紧张。
李教授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好像从自己一行人这辆车停下来之后记者们的形容就变得癫狂了很多,被一堆话筒戳到嘴边的时候他连脚都僵硬了,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凌云志气,告诫自己要淡定淡定淡定,好好为第一次上重要节目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
然后他露出一个淡定的笑容,深吸了口气,眼含期待地朝前走去
咦?
几步之后,李教授有些迟缓地停住脚步,慢慢地转头看向那些还留在原地的媒体人。
为什么没有跟上来?
邵衍在短暂的紧张之后硬着头皮往前走,因为通道比较狭窄的关系他走的也比较慢,发现周围的人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都会微笑他下意识也带上了笑容。前方的李教授走的那么顺利,他便以为自己也能这么顺利地走出包围圈,没想到脚步一动,四下里的灯光也跟着他开始漂浮。
“你好你好!”“请看一下镜头!”
“请问您是a市来的嘉宾么?”
“请回答一下问题。”
邵衍差点被一个话筒戳到嘴,这才茫然地发现周围的人问的问题竟然都是朝他提的。他有些不解自己受到的待遇,但既然是上电视这种大事肯定也是不敢轻忽的,也都笑着一一解答。他姿态落落大方,回答也颇具涵养,记者们便不敢问一些很出格的问题。只是在确定了他不是某个老教授带来的学生而是a大研究会的正式会员后,总有人忍不住诧异。邵衍一边走一边也能听到某些犀利的问题,但都被他避重就轻地糊弄了过去,走了一段路后他发现到这种问答环节除了要拍照之外根本没什么值得紧张的,态度就越发自然了,即将进入场馆的时候又想到电视剧里帅哥明星对媒体记者处处周到的礼节,还回过头来对着摄像机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叫邵衍,从a市来,还真是研究协会的!”
“好了,有东西拍了,大家赶紧的,把a市协会的会员都仔细采访一遍。”
同一辆车上a省来的会员并不是大多数,不过除了已经离开的何教授之外邵衍和其他人的相处还是相当愉快的,对于记者要求的给予邵衍的评价自然都不低,对他们因为邵衍的年纪产生的质疑也显得不那么赞同。毕竟车走了一路,和邵衍聊了一路的人都是他们自己,人家肚子里有没有墨水那是两句话就能试探出来的。邵衍对于古籍文献的研究恐怕比他们还要深厚,偶尔引用的几个典故连他们一下子都未必能反应过来,现在这个社会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的年轻人能有几个?更别提a省来的会员们还告诉他们邵衍写得一手好字了。老人家中妒忌心强的到底是少数,只要有才华,不管年纪大小,那都是值得尊重的。
托邵衍的福大家都蹭到了不少镜头,在最后几辆巴车上得到了满意成果的记者们也心满意足,一个年轻俊秀有才华又会做人的国学方受邀者无疑可称作这场交流会的大亮点之一,有了这么个成效,至少版面和话题是不用愁了——“国学新血渐生,参会者才貌双全”再加上一些有名望的老前辈和邵衍的照片,那真是守旧派和先进派一齐讨好,业内人与外行者统统打下,台里的领导和上面的领导肯定也能满意了,运气要不要那么好!
李教授一开始还因为记者的偏向有点伤心,后来看到全车人的待遇基本上都和邵衍有差别后反倒觉得好玩起来。看着邵衍有点伤脑筋地被记者追赶后他还站在原地旁观了一会儿,后来被邵衍招呼的时候毫不犹豫回头帮他分担了点镜头和问题,回来的时候摸了下光滑的头发才放下心来——发型没怎么乱。
见邵衍挥手他也跟着挥了挥手,一进场馆他就忍不住拍了邵衍的胳膊一下,小老头手上没什么劲,邵衍想躲又懒得动,便不疼不痒地受了,看他的眼神有点不满:“打我干嘛?”
李教授愤愤不平地盯着他:“想当年我做小伙子的时候,那也是大帅哥一个,风头不比你小呢。”
他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虚,又觉得站在邵衍身边回忆自己从前的风华实在是有点虐,于是借口要自由活动一个人朝右边方向去了。邵衍站在原地摸了摸几乎没什么感觉的胳膊,莫名其妙地琢磨了一下李教授刚才的话,实在搞不清对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突发癔症。
场馆的大门隔绝开屋外的喧嚣,里面人虽多,但都不吵闹。邵衍四下看了看,发现角落里都是坐在休息处拍摄的到场来宾,便朝着人少的地方钻去。一路走来看到不少金发碧眼的异邦人,邵衍实在有些稀奇,心不在焉地看来看去后,他就发现自己从浓墨重彩的油画区一下子穿越到了古色古香的字画区。
这里的外国人竟也不少,虽然都是一脸的不明觉厉,但欣赏的态度都很认真。受邀的传统文化爱好者们聚集在几幅画作面前高谈阔论,喧闹声一下就大了。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皱了皱眉头看去,就瞧见p省的那位何教授正和几个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品评一幅字。
那字大约是一首自己写的诗,邵衍不太懂诗,虽然觉得字眼直白了些,但读着还是不错的。字也写的潇洒,看风格,写字的人应当比较随性,且追求尽善尽美,字也因此多了两分雕琢后的匠气,看着像是从好些幅反复练习的作品里挑出的一张完成品。
何教授嗓门不小,奉承和他站在一起的一个男人道:“我记得钱先生这幅字当初在拍卖会叫出了三十五万的高价吧?这可是少见的价格啊!现代书法作品能到达这种高度的实在是少数,我们p省文化协会里的领导一直拿您的成就当做榜样,可才华这东西,真不是说追就能追上的啊。”
被他奉承的钱先生看去大约有六十了,脱了外套穿一身土黄色的棉褂子,打扮在到场的国学爱好者里也算不上另类,眉眼当中却确实有着挥之不去的才气。他谦虚了几句,脸上却有几分掩不住的傲气,想来是个不怎么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直肠子。邵衍看见何教授眼底深处的那几分妒意时忍不住觉得可笑,总觉得眼前这人跟他从前接触的那些恨人有笑人无的酸秀才一个德行,不欲再看,转身要走。没料到他刚迈出几步,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何教授阴阳怪气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邵衍回头看去。
何教授和那个钱先生一并与他对视,三个人都皱了皱眉头,何教授看原本在茶楼里时的人都没跟在邵衍身边,不由冷哼了一声,钱先生却是诧异邵衍的年纪。
何教授拖长了腔调朝邵衍道:“邵小先生,没想到又见面了。刚才您可是看到我了,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要走?”
邵衍看出对方这是要找麻烦的架势,心中不由啼笑皆非。他见过不少跟何教授这样拉大旗扯虎皮的无赖,但读书人里这样不要脸面的倒真是少数。对方现在显然是看他孤立无援想要拉身边能耐的靠山报复刚才茶楼里那一箭之仇,邵衍能怕了才有鬼。
他笑着回答:“原来是先生你啊,刚才我们似乎在碰头会上见了一面,记不太清楚先生您的模样了,方不方便再为我介绍一下。”
何教授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目光莫名的钱先生,还是忍住被心中的羞辱温声回答:“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我姓何。”
钱先生听出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不由疑惑地问何先生:“这位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你似乎很不喜欢他?是哪位大师带来的徒弟吗?我看他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何教授叹了一声:“也称不上不喜欢,就是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刚才给了我些难堪,我也确实不该和他计较。”
钱先生一愣:“你这样德高望重,他还敢给你难堪?”
何教授摇摇头:“国学没落啊,你瞧他这个年纪,就已经能进a省协会和我们这些老人家平起平坐了,有多少才华也只有天知道,心中傲气也是难免。我只是恨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尊师重道,看他跋扈就教训两句,竟然被他冷嘲热讽一通,a省来的人又都与他一股绳,把我一块排挤开了,回去以后我就有些想不通,一路过来都提不起劲呢。”
钱先生一听他的话就对邵衍印象变坏了。他是书香世家出身,从小研究国学,自然对师道这些细节特别重视。邵衍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能进a省的内部协会,叫何教授这样一说他也不免深想,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是恃才傲物就让他有些看不惯了,加上刚才和何教授相谈甚欢,他也觉得对方是个实在的人,此时就不免想要拿着身价替新朋友出一下头,朝邵衍招手到:“小朋友,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何教授说话的声音虽小,邵衍却都听了个一字不落,对对方转移重点见风使舵能力忍不住佩服。看见钱先生也想倚老卖老,能搭理才怪,直接冷笑着呛何教授道:“刚才我忘了何先生是谁,现在听到你这样一说倒想起来了。您既然还记得我,怎么又好意思把尊师重道的话放在嘴边?”
何教授想到在茶馆里的事情脸色有些不自然,但想到钱先生在自己身边后腰杆又挺了起来,满脸怒容地冷哼了一声。钱先生见邵衍不理自己,也有些不高兴了,径直带着人走了过去:“你这小朋友没听到我的话吗?”
邵衍问他:“钱先生要和我说什么?”
“你既然爱好国学,还进了a省的协会,怎么不懂得尊师重道的道理?当中给何先生难堪?”钱先生不满地看着邵衍“身为晚辈,被前辈指点几句不说言谢,还针锋相对冷嘲热讽,a省的研究协会里难不成都是这样的人?”
“钱先生是什么地方的人?”邵衍自己被骂倒是不觉得什么,听他们说到身边的人身上顿时就怒了,眼神冷了下来“你不分青红皂白听何先生几句一面之辞就来为难我,徇私偏向目无公道,可有问过我和他起的是什么矛盾?你身边难不成都是你这样倚老卖老横行霸道的人?”
“你!”钱先生顿时被噎了个倒仰,指着邵衍你你你半天,吭哧出一句:“好跋扈的年轻人”
“年轻就活该受你冤枉?不然就要听你说跋扈?钱先生像我这个年纪时看到长辈是不是都用跪行?”邵衍轻哼一声“你说何先生是我师长,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他这么一个无才无德的师长,尊师重道,尊的也不该是他。”
四下哗然,钱先生脸都憋红了,根本找不出话来反驳邵衍。周围的人听到这边的争论都围了过来,外国的倒还好说,传统圈内的老人家们都不问缘由地开始指责起邵衍不讲道理,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去看何先生的脸色。在桌上被落面子和在这里落面子可是两回事,本想靠着钱先生的名头给邵衍点难看的目的非但没达到还被当众讽刺了一场,这一局要是不扳回来那他以后在协会里也不用做人了。看周围的人都站在自己这边,何先生被骂到这份上也不想强装什么谦虚爱才了,当下决定要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大大的羞辱,便挡开钱先生直接对上了邵衍:“你说我无才无德?”
“难不成你有么?”邵衍懒洋洋地侧首看他。
何教授气笑了:“好!我研究国学几十年来,从没想到第一个对我放这种话的人会是你这样的无名小辈。你说我无才无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多有才有德!”
钱先生听出他的画外音,又觉得这样有些过了,赶忙阻拦。年轻人不懂事时傲慢一下总是难免,他也曾有过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岁数,长辈们听着虽然生气,但嘴上教训两句就行了,等到日后他自然会知道其中利害。可在那么多人面前靠着学识来碾压对方造成的效果就严重的多,不说这场失败对年轻人声誉造成的影响,日后对方心中也会留下这层挥之不去的阴影,说不得在业内的发展都会因此受到阻碍。
“钱先生您别拦我。”何教授摇头道“我活了那么大年纪,从没见过这样不知礼数的人,简直大开眼界。他不知天高地厚,我总得让他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这种人简直就是毒瘤!决不能任由他这样跋扈下去!”
四下的围观者们见到事情竟然是这个发展都有些意外,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哪里都有,立刻就有人嚷嚷着让会场里的工作人员准备笔墨。钱先生见何教授这样固执,心中虽然对他这样欺负人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没有多说,只是眼含怜悯地看了邵衍一眼,叹息这个年轻人即将遭受的打击。
场内还在拍摄作品的记者们听到字画馆喧嚣的动静以后纷纷打听起原因,得知原来是有人起矛盾后提着机器跑得飞快。他们正愁这场中规中矩的交流会找不到什么可以炒作的新闻,哪成想一瞌睡就来了枕头。李教授他们离得不远,听到热闹后也赶了过来,沿路听到是p省那个名声不太好听的何教授和一个年轻人起了矛盾之后心头就有些怪异,到字画馆后看到跟何教授站在一起的邵衍时,立刻知道不好,全都上台围了过去,将邵衍护在身后。
空出的一个小展台上已经摆开了两张桌子,工作人员正在铺纸和磨墨,这阵势傻瓜都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李教授很生气地问何教授:“这是怎么回事?!”
何教授施施然将双手洗干净,拿着一块小帕子仔细擦着十指,闻言不屑地看了李教授一眼,抬手在笔架上挑了一直合乎心意的笔:“代领师长职责,帮你们教育学生。”
“我们a大的学生还犯不着你来教育!”李教授终于怒了“你自己是什么资历?拿来欺负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不觉得脸红吗?”
何教授冷笑:“现在开始和我论资历了?”
邵衍拍拍李教授的肩膀:“没事,不用担心我,这个姓何的道德败坏,能写出什么好字来?只管让我和他比就好。”
他这话一出口,何教授手上就颤了一下,台下的记者们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沸腾了起来。c国电视台的记者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回头对同事说“这个年轻人太冲动了,何金波这种人肯定不会放过他的。太可惜了。”
“是啊。”不少知道何教授品行的人都为邵衍有些不值,提前放出这样的狠话,等到一会儿输了之后只会更加难看。何教授这种爱炒作的人肯定也不会放过他,邵衍在国学界的未来几乎就毁掉大半。
何教授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不到黄河心不死,抬笔饱蘸浓墨,心怀怒气一挥而就,写下咏柳前半句: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
他的字大开大合,又加上正在抒发怒气,真是畅快极了,不少摄像师直接抬着机器到台上来拍摄他,何教授便越发得意。他这些年的字越来越金贵值钱,进步也是明显的,可以说在这个场馆里,他都自信能胜过他的人不太多。
邵衍瞥了他一眼,看出对方的诗在讽刺自己,心中便有几分不屑,走到桌边随便捡了一支笔,懒洋洋地抬手在纸上写下咏柳的后半句: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他一下笔,旁边正在专注拍摄他的摄像师便有些惊到了,邵衍字里行间的霸道简直扑面而来。他也不懂什么书法,却下意识地盯着他的字移不开目光,等到何教授写完之后搁下了笔,才回过神将对准邵衍的机位转向了何教授这边。
何教授看了眼自己的字,心中很是满意,稍稍吹了一吹就举起来展示。台下的围观人群连连发出惊叹,七嘴八舌地夸奖:“何教授这一手字真是越来越犀利了!”
“难得那么大年纪还能保持锋芒,虽然里头有王羲之的字意,但添了自己的风格,又很有不同好字好字。”
几乎没人去关心邵衍写了什么,邵衍也不关心别人有没有关注自己。他写完东西后随手将笔丢尽了笔洗中,长舒了口气,直接一晃身子在台上的座位处坐下了。
李教授绕着字走了两圈,好半天没从那股气势里挣扎出来。众人看他没动静,还以为是邵衍在临阵怯场,纷纷起哄要看字。李教授回头看了眼台下众人,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捻起纸页的边缘,等到墨稍干一些后,才将字慢慢抬了起来。
周围喧嚣的起哄声在他这样做后开始逐渐减少,李教授原地转了一圈,场管越发安静,众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何教授心中诡异地生出些不妙的预感,等到字转到自己面前后,只是惊愕地看看纸又看看邵衍,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十点大魔王回归了,最近有点忙,太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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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大大的霸王票,谢谢斯帕莱蒂二世大大、予怀大大和詹棵棵大大的火箭炮,上次漏掉了大大们太抱歉辣
刚才的版本缺字了,给大家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