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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冈一进汴京城,军营里的宗泽就得了消息,带着两个亲卫急急赶回将军府。
衙役将李冈带到将军府门前,向宗泽交接完差事,便回临安复命去了。
宗泽领着李冈走入将军府,宾主落座后,宗泽笑着对李冈说:“李大哥,到了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就是地方破了点,你可不要嫌弃才是啊。”
李冈也笑道:“宗老弟说的哪里话,老夫是被官家罢官发配至此,本就是戴罪之身,哪里还敢嫌弃什么啊。”
听李冈提起这事,宗泽一阵长吁短叹:“哎!官家降旨说老哥你是欺君罔上!可你我相识多年,我岂能不了解你?说你忠言直谏得罪了官家,我觉得可信;说你欺君犯上,这不是无稽之谈嘛!官家刚登基为帝,天下内忧外患,朝廷若是没有了你,难道要靠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来治理这天下吗!”
李冈却劝慰宗泽:“老弟,你不必介怀,官家也是无奈之举。那些小人一心想要迫害我,留在临安倒是放不开手脚,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想来,我能被发放到你这里,一路上衙役更不曾为难与我,官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从今往后你明我暗,训练军队、重建城防,我们定要赶走蛮夷、收回失地!”
宗泽为汴京的军政防务忙得焦头烂额,苦于无人分担,李冈所说正合他意,当即拍案而起:“就依大哥所言!那些蛮夷野人将我中原人视为草芥。汴京城破后,他们三日不封刀,入室搜刮财物,屠杀成年男子、**妇女,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这汴京虽又被我夺回,却不可能再现昔日光景。如若朝廷仍不采取有效的抗敌对策,那临安不日就该步上汴京的后尘了!”
“宗老弟,此话你我二人说说便可,不能让朝廷里那些小人听去。需留得有用之身,保住汴京及城中百姓要紧啊!”李冈出言阻止宗泽。
宗泽无奈,摇头说道:“哎,王朝危难之时,竟还有人勾心斗角!料想大哥此来汴京,途中定是不太平。”
李冈点头称是:“的确如此!不过,幸亏遇上一位少侠,得他暗中保护,要不老夫现在都死上十几回啦。”说完,哈哈一笑,显然并不把暗杀一事放在心里。
“哦?那我得当面答谢他!”宗泽说道。
“嗯,我已请他过府一叙。你我且去门口迎一迎他吧。”李冈说完,站起了身。
“好!”宗泽应道,李冈口中这位胆识过人的少侠也激起了他的兴趣。
宗泽吩咐两个亲卫准备了些许酒食为李冈接风。三人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两个荤菜、三个素菜,还有两坛烧酒。
宗泽举着酒杯说道:“两位莫要嫌弃菜式简陋,我也是沾了二位的光,今天才能喝上酒,呵呵!来,先干为敬!”说完,仰头满饮一杯。
李冈也端起酒杯:“宗老弟,这汴京目前的状况大家心里都明白,能有酒喝就该知足啦!”说着,也是一杯下肚。
“凌少侠,宗某多谢你一路保护李大人。”宗泽起身欲给凌城敬酒。
凌城赶忙站起来:“宗将军,凌城钦佩李大人为人,能力所及便施以援手而已,不足挂齿。”
“可不能这么说,老夫能平安到达汴京,多亏了凌少侠。大恩不言谢,老夫敬你一杯!”李冈也起身给凌城敬酒。
凌城不敢拂了二人心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是晚辈先敬二位大人!”
李宗二人相视一笑,也干了自己的酒,继续坐下吃菜闲聊。
凌城边喝酒边打量着身边的宗泽,一身洗得泛白的灰麻长衫;头发灰白相间,刀削般的面庞上剑眉入鬓、目光如炬、鼻若悬胆;虽上了年纪,身形却依然挺拔魁梧。
宗泽出身将门,为人热情,威武不屈,是王朝军中公认的第一高手。虽身在庙堂,却和武林诸多门派交好,也与江湖中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有过来往。
自从汴京被蛮夷攻破,各地爱国志士纷纷组建义军,少则百十人,多则几万人,大大小小势力几十股。这些义军大多是江湖草莽和底层百姓,但也有名门正派的弟子。是故,宗泽请旨以救国大义的名份收拢并统帅义军。而后,凭借其领兵多年的经验智慧,快速整合义军夺回汴京,并抵挡住了蛮夷南下的攻势。宗泽受到的赞誉与拥戴一时无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宗泽开口询问凌城:“不知凌少侠师从何人?宗某早年游历江湖,对各大门派也略知一二。”
“不瞒将军,凌城乃是逍遥派弟子,家师凌云志。”
宗泽听后甚是惊讶,盯着凌城又道:“可是逍遥密地的凌云志?你竟然是他的徒弟!当年我和你师父一起闯荡江湖,后来却因意见相左而分道扬镳。我一心向往马革裹尸功成名就的生活,但你师父云淡风轻,不愿参与世俗之事。这些年我们也未曾联系,你师父近来可好?”
凌城点点头:“家师一切安好。”真没想到竟有这般因缘际会,师父该是算到了今日情形才让自己去临安的吧,凌城心中叹道。
“那凌少侠此行下山,可是你师父授意?”宗泽又问。
“是,家师让凌城下山历练。”凌城想了想,继续说道:“既然宗将军认识家师,也知道家师是逍遥密地之人,凌城便斗胆劝宗将军一句。家师常说,万事皆天定,不可强求。临行前,更是告诫凌城,中原王朝的这场浩劫乃是天意。”
宗泽脸上笑容苦涩起来:“凌少侠所说,我岂能不知?宗某的至交好友,武当上一代掌门林素灵,就曾经对我说过这番话了。只是宗某并非你们玄门中人,修的也不是无情之道,哪能放得下这千百万受苦的黎民百姓啊!”
李宗二人皆是如此,凌城也不知该如何劝谏了。
三人沉默不语,低头喝酒吃菜。宗泽突然想起一事,对凌城问道:“我知道李大哥要发配汴京之后,唯恐有人途中行刺,便派了我手下心腹爱将前去接应。可此时他还没归来,不知凌少侠是否见过此人?”
“嗯?刺客杀手见过许多,但接应的人…我没看见。”凌城细细回忆,似乎没有遇到过有人接应李冈。
“此人擅长枪法,个子矮小,长相嘛,有点獐头鼠目。”
凌城听到宗泽这番形容,不由瞪大了眼睛。
此人已经死在应天府,是自己杀的他!可他不是刺客么,怎么变成宗泽的心腹爱将了!他当初又为何不表明身份呢!
那场接风宴过后,凌城被李冈盛情挽留,又在汴京住了三个月。
期间,宗泽勤练大军,清除了汴京周边的小股蛮族斥候以及因战乱而起的匪患,维护着城中秩序;李冈带领百姓清理废墟、修缮城墙、开垦农田、恢复水利,赶在冬季严寒来临之前补种抢收了一批粮食。至此,汴京民心安定,蛮族再想攻下汴京已不是易事。
冬月初,蛮族放弃汴京,撤回兵力,准备全力图谋江南。
汴京赢得了片刻喘息的时间。可江南富庶之地被蛮族觊觎,却让李冈、宗泽心焦不已。两位老大人每日起早贪黑,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凌城心中既感且佩。
这段时间,凌城陪伴李冈重建汴京、安抚百姓,又到宗泽的军营之中指点将士擒拿格斗的技巧。看着人们眼中的麻木绝望渐渐被希望替代,看着逃难的百姓纷纷赶来汴京,看着士兵们散发出的一往无前的勇猛气势,无不深深影响着凌城的心境。虽有天命,但这种抗争的精神真叫人叹服!
凌城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更喜欢呆在军中,平日里也结交了不少朋友。
冬月里,天气寒冷,凌城便去找士兵们活动活动筋骨。
晚上,某个将领打来了几只野兔、山鸡,一群人围坐在一起烤火吃饭。
“可惜没有酒。”凌城有点遗憾。因为缺少粮食,李冈颁布了禁酒令,之前喝的都是汴京城破前的藏酒。
“军中禁酒,大帅虽然在这方面对义军没有明令禁止,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上哪儿找酒去!哎,这天冷的,喝点酒暖暖身子也好。”一个刀疤脸汉子回道。
“可别提酒,越提越想!”那个打野味回来的将领说道。
刀疤脸立刻岔开了话题:“凌兄弟,听说你前些日子和大帅比武来着,什么情况?和我们说说吧。”
这下子,所有人都来了劲。
“是啊,是大帅赢了还是你赢了啊?”
“逍遥派武功那么厉害,应该是凌兄弟赢了吧。”
“怎么可能,大帅也是习武之人,是前辈,功力肯定更深厚些!”
“你懂个p!”
“你懂!你懂!懂你还练成了三脚猫!不服啊?不服比比啊!”
……
一群人自顾自地争论起来,完全忘了要听凌城诉说当时的情形。
“那个…我和宗前辈,只是相互切磋,切磋而已…”
回想当日,宗泽找到凌城,说是要切磋。可下手颇重,那一拳拳实实地落在凌城身上,丝毫不留情面。
无非就是宗泽找了借口想要揍凌城一顿罢了!
凌城明白,那日的接风宴算是不欢而散。当宗泽听说自己的心腹爱将被凌城当成刺客斩杀,脸色刹时就变了,指着凌城的手一直颤抖,但碍于李冈的面子,又不好发作。忍了很久,终于在前些日子找到了机会可以好好修理凌城。
所以,有点心虚的凌城只一味防守。宗泽发现凌城不善近身搏斗,每每拉近两人距离后,就对凌城一顿胖揍。而宗泽的拳法毫无花俏的虚招,讲求简单有效,可这看似用来上阵搏杀的粗浅功夫,却让凌城有点无法招架。
“凌兄弟,俺们知道大帅因为老鼠的事和你有点不痛快。其实,老鼠的死也不能全怪你。他这人大家都了解,狂妄自大,仗着一身好武艺和大帅的信任,作威作福,我们看着也不爽。要是你俩一见面他就直接说出来意,也不会稀里糊涂地死在你的手上啊!”刀疤脸说道。
凌城听了点点头,可心里仍不是个滋味。
那将领看着众人都闷闷的,不再说话,便另起了话头:“这几日我进城,发现城中多了不少武林人士。”
“哟,赵营副,还认得武林人士啊!”刀疤脸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呸!”赵营副啐了一口,“这少林寺的秃驴难道我还认不出来么!”
“凌兄弟,你住在城中,又是逍遥派弟子,你看都来了哪些门派啊?”刀疤脸又转头问凌城道。
“峨眉武当,丐帮拜火教,除了我逍遥派,武林十一大门派全都来了。”凌城回答。
“凌兄弟不能代表你们逍遥派么?”赵营副疑惑道,却见凌城摇了摇头。
“这些人不可能是来帮我们抗敌打仗的吧。”一个小个儿士卒开口说道。
“你没听说嘛,这附近的凤鸣山上会有神器临世,他们肯定是为神器来的。”赵营副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再一次争论起来。
“神器?这世间真的有神器么?”
“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器啊?”
“神器临世是什么时候啊?”
“你们说这神器最后会到谁手里啊?”
“神器临世的消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靠不靠谱啊?”
……
一群大头兵你一句我一句吵个没完,令人心烦。凌城此刻亦是神思不宁,为何独独不见我逍遥派弟子?这神器临世的消息传出来可有些日子了,虽不辨真假,但其余十大门派都到齐了,凌波洞…该不会出事儿了吧?不妥,明天得赶紧回城打探消息!
“冬至凤鸣,神器冲霄!”
这句话在三个月前悄悄流传起来,一开始谁都没当真。不过时值战乱,百姓渴望着“神器赠英雄,一战定乾坤”,茶余饭后总是谈及此事,而且越说越觉得可信。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今年冬天,汴京城外凤鸣山冲霄洞将会有神器临世。
此后,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宵小之辈,都陆续赶来汴京。汴京一时风云际会,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剑拔弩张。更让城中掌事的李冈、宗泽忧心忡忡的是,不仅江湖武林盯上了这神器,连朝廷也有意参与。
就在凌城与义军烤火聊天之时,李冈正在宗泽的大帐里和他商议对策,聊的也是神器传闻一事。
“若是这些武林人士在城中打起来,蛮夷肯定会趁机攻城!”李冈眉头深锁。
“不止会攻城,神器的事恐怕蛮夷那边也想掺和一脚!神器,谁不想要啊!”宗泽望着北方,一脸愁容。
“哎,神器临世,也不知是福是祸。”李冈摇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