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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难调制的香料,叫做人心。
今天一大早昭阳就被宫娥们从秀榻里挖了出来,十几位彩衣宫娥每人手里都端着一套华服从她眼前走过,晃得她眼都花了。
最后还是掌事的徐嬷嬷看不过去了,低声问道:“殿下,您选中了哪一件?”
昭阳很想说我眼花了,但看着一脸严肃的嬷嬷她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随手指了一套胭脂色的宫裙,有气无力道:“就这件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松了口气,下一刻就撸起袖子给长公主殿下上妆。
还没反应过来的昭阳:“……………………。”
她瞅了瞅铜镜,镜中的女孩二八年华,乌发雪肌,明眸皓齿,一身七层宫衣层层叠叠庄重高雅,让她犹如初开的牡丹一样美而不妖。
昭阳望着铜镜里没有一丝活泼好动的自己,懒洋洋的问道:“今儿有什么大事吗?”
整个昭阳宫里的的人都知道她唯一的喜好就是睡懒觉,所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敢打扰她休息的。
果然,徐嬷嬷道:“今日是北疆可汗阿史那邪觐见的日子,女皇在玄清殿设宴款待阿史那邪可汗,众位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都要出席。”
昭阳一听就觉得索然无趣,怏怏说道:“本宫突然觉得心口疼,身体不适,不便出席………………。”
徐嬷嬷正色道:“女皇特别吩咐————昭阳长公主不得缺席。”
昭阳一听就知道没戏,便整理了下头上的步摇,淡定道:“哦。”
众人:“……………………。”
这样就妥协了?你身为长公主的架子呢?!
昭阳吩咐徐嬷嬷:“先让小厨房给本宫做一些小点心,免得宴席上饿肚子————女皇的宴席每次都是那老几样,本宫看着就没有食欲。”
徐嬷嬷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领命退下去小厨房了。
众人:原来您老是把长公主的架子使在这方面了………………
夜色阑珊时,宫中挂起了一盏盏精致的六角宫灯,细长妖娆的红色灯穗在微凉的夜风里微微飘荡,昭阳一身七层宫裙,端庄大方的走过九曲回廊,宫娥们手持着宝盖拂尘香炉手帕,小心跟随在她的身后,前来赴宴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远远望见长公主的仪驾纷纷鞠躬行礼。
这是女皇的亲姐姐,玄音国的镇国长公主。
这个年芳二八的女孩曾一度是王公贵胥的噩梦————先皇逝世后,王公动乱,是她一手平定散乱不安的局面,将自己的亲妹妹推上了皇位,虽然自从女皇登基后她就一直呆在后宫种花养草睡觉发呆,但是目睹了当年她雷厉风行手段的大臣们依旧对她毕恭毕敬,对她的敬畏甚至超过了女皇。
昭阳目不斜视的走进玄清殿,找到一处僻静而又不算太过孤立的席位姿态优雅的坐了下来。
徐嬷嬷低声提醒道:“殿下,您的席位还在前面,坐在这里不合礼数。”
昭阳懒洋洋的抬眸撇了一眼那个离皇位最近的席位,无奈道:“太远了,本宫心口疼,走不动。”
徐嬷嬷嘴角抽搐了一下,终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众人:好任性!真的好任性!身为长公主您这样真的好么?!
昭阳可没有管这么多,她拿起宫娥奉上的珐琅彩蝶玉珠酒杯,一边喝酒一边在心里吐槽女皇的品味越来越差了,喝个酒还用这么花不溜湫的酒杯……………………
正吐槽着,却听太监一声高而尖锐的‘女皇驾到!’
昭阳真心想要捂耳朵。
她是先皇特封的镇国长公主,就算是行礼也只需要欠一欠身做做样子就好了,但是她却和众位王公大臣一样跪地行礼,高呼万岁。
昭阳跪在地上盯着地毯上花不溜湫的花纹正在心里默默吐槽,却见一双金面银文————同样花不溜湫的鞋子停在了自己面前。
女皇亲自将她扶起来,皱眉道:“皇姐是玄音国的镇国长公主,为何还要跪地行礼?这不是在折煞朕吗?”
昭阳垂目不去直视女皇,低头行礼:“昭阳不敢,女皇是天上艳阳,昭阳幸得女皇照拂,实在不敢傲慢居高。”
女皇闻言叹息:“也罢,皇姐喜欢就好。”
昭阳忙行礼将女皇歌颂了一番。
酒过三巡后,女皇才不紧不慢的传旨让早就候在殿外的北疆可汗进殿。
随着太监高而尖锐的声音响起,华丽的殿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进了大殿,美丽妖娆的红衣舞姬们从他的身侧退下,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如同对待一团空气。
他站在殿中对着王座上的女皇行了一个北疆礼,声音低哑带着成熟稳重的磁性:“北疆可汗阿史那邪觐见。”
从他一进来,王公大臣们就对着他露出鄙夷的目光:粗枝大叶,魁梧高大,一看就是只会动武的粗人。
昭阳却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剑眉星目,高大威猛,一看就是一代枭雄,一方霸主。
结论:这小子长得不错。
得出结论的昭阳开始一边磕瓜子一边盘算着将宫中哪位尚未出嫁的公主嫁给他好————联姻永远是巩固利益关系的最好选择。
还没等她盘算好推哪位妹妹入坑,就听见人家可汗道:“本王此次前来特地想将这份礼物献给当朝的镇国长公主殿下。”
昭阳:………………什么玩意儿?
一个北疆打扮的仆人端着一个托盘恭敬的走到一脸淡定实则懵逼的昭阳面前。
女皇难得有兴趣道:“皇姐,不妨掀开一看?”
昭阳默了默,在各位王公大臣们沉默而又好奇的目光中,她硬着头皮抬手掀开了托盘上的丝帕。
那是一件嫁衣。
王公大臣们顿时哗然,小声议论。
“真是岂有此理!那个粗陋的北疆可汗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戏弄镇国长公主殿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玄音国的奇耻大辱!!!”
女皇挑眉:“可汗殿下,您这是何意?”
阿史那邪行礼道:“回禀女皇,本王并非在戏弄长公主殿下,而是想要迎娶长公主殿下。”
“荒唐!!!”
昭阳还没来得及拍桌子大喊一声荒唐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臣站了起来,使劲儿一拍桌子大喊一声,被抢了台词的昭阳真心想捂耳朵。
老大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玄音国的镇国长公主殿下岂是你这等蛮夷之辈可以窥视的?!”
众大臣纷纷点头,王座上的女皇则掩唇咳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让噪杂的大臣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女皇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可汗殿下,镇国长公主乃是千金之躯,你的请求朕怎好答应?”
大臣们一听女皇的话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女皇还没有昏庸到把长公主嫁出去………………
却不料那个长得器宇轩昂英俊不凡的可汗说道:“这不止是本王的意思,更是来履行诺言。”
大臣们顿时又提起了心肝儿:啥诺言?!我们不晓得!不晓得你造么?!
女皇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望着他:“哦?什么誓言?”
大臣们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您哦什么哦?!哦什么哦啊啊啊啊啊!人家分明就是挖了个坑让您跳,您还真就跳了我去!!!
阿史那邪唇角微勾,正色道:“母妃曾与先皇定下誓言,指腹为婚。”
“胡说八道!”
“匪夷所思!”
“扯犊子!!!”
女皇挑眉:“空口无凭,可汗殿下有何凭据?”
可汗道:“先皇曾说与本王指腹为婚之人生辰是庆华三年十二月二十日辰时出生。”
此话一出,王公大臣们都沉默了下来。
庆华三年十二月二十日辰时,这不仅是长公主的生辰,更是女皇的生辰。
若是单单指的是时间,那么与长公主同时出生的女皇也有可能是指腹为婚的对象。
一国之君岂可下嫁蛮夷之人?!
大臣们不由得从当时的气愤难当转为忐忑不安:若是女皇下嫁了北疆可汗,那么玄音国就是名存实亡的空国了,若是长公主殿下嫁给他,不仅可以解决这个尴尬的誓言,还有利于控制不断壮大的北疆………………
无论在座的每一位心里的算盘打得有多么响,昭阳都是淡然处之,可惜,女皇并不像她那么沉的住气。
女皇道:“长公主的生辰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汗殿下还有何凭据?”
“先皇还说………………。”可汗扬起犹如利箭的浓眉,一双犀利雪亮的鹰眸望着端坐不乱的昭阳:“她的耳后有一朵花。”
她的耳后有一朵花。
站在昭阳身后的徐嬷嬷不动声色的望向她的耳后,那里有一个花朵一样的红色胎记。
女皇叹息:“既然是母皇留下的誓言,那朕只好遵从————为长公主与可汗殿下赐婚。”
女皇望着昭阳,笑得和善:“皇姐,意下如何?”
已是定局,多说无益。
昭阳起身走到可汗的身边,展袖鞠躬:“昭阳领旨谢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