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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剑光如匹练,直直劈向乔木。
‘呼’——刀光如泼雪,狠狠落在树后。
劲风在空中发出低声的空响,使剑的是正是当今孟国公孟英天,抡刀的赫然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荣锦太上皇司马晟。
两人从陡坡下一跃数丈直直越过两人便向林中突袭而去,显然是多年默契使然,一刀一剑配合得天衣无缝,直直封锁了树后之人所有的退路,两边夹击,眼看若是挨上一下便是一个腰斩,再难活命。
剑气刀光撕开黑暗中的乔木,扯开一条豁口,东方雁所处的位置依稀可以看见那里情形。
不料那人根本不打算退,以攻为守——径直抛出两枚柳叶镖角度刁钻的向两人腰眼袭去,眼看就要招呼到身上,那人却站在树后不动。
只见那人游刃有余不闪不避,大有一副你给我一刀我拉你垫背的无赖架势,眼看不收势便是两败俱伤的惨烈后果。
果然两人无奈抽刀收剑回防,‘叮’一声挡开柳叶飞镖,便急忙往后一闪,那人大笑一声也不恋战,一扭一闪便隐于林中失去了踪迹,黑夜诡谲,那人狡诈无赖熟悉地形,再追已是无用。
东方雁所处角度恰恰瞥见那人背影,恍然间有些熟悉,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也无从着手。
火光星星点点由远而近汇聚到陡坡下,夹杂人们嘈杂的声音如浪潮般聚拢,为首是孟梓桑、司马玄,身后便是大皇子司马峪,三四皇子司马馨(新),再往后便是一干贵族子弟,或幸灾乐祸或神情惊慌。
来的不可谓不齐全。
两人在坡上,居高临下将一干人脸色尽收眼底,多数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心里不由也是冷嘲。
——人心这东西,事不关己便可以高高挂起,世人不外乎如此,只有轮到了自己才知道其中滋味难言,多么可笑?
有人上前禀报姿态恭敬,细看却不难看出火光映照下冷汗横流,正是御林军统领——刘奇,孟英天司马晟两人也是一脸阴沉面色如土,眼看雷霆将至。
此时没人注意到东方雁默默走到林中,站在方才黑衣人的位置,只见周围几棵树在一人高的地方都插上一枚黑色玄铁的柳叶飞镖,此时在她的角度恰恰能看见黑亮的飞镖上清晰地倒映着孟英天和司马晟的倒影,想来那人一直蹲在树后操纵。
却由于角度原因这个角落几乎就沉溺在黑暗中,借着夜色遮掩几乎难以看见,试想方才自己的位置都没能注意到这几枚飞镖和那人藏身的位置,飞镖像是从四面八方飞来,找不见出处。
她在心中默默操演,一边抬手操算着角度,脑子里飞快略过刚才的画面顿时了悟,一个人操演一个阵法,在半空中改变飞镖的方向位置也需要十分精准的把控才能维持全局,东方雁多少年的经验,前后一想顿时贯通,布阵之道不可谓不精妙。
这一点,起码现在的东方雁自愧不如,心里竟然有些崇拜刚才差点收了她小命的黑衣高手……实在是……
——好了伤疤忘了疼!无可救药!
此时突然被人一拉,扯回了跑马的思绪,抬眼映入的便是司马玄焦急的神情,“雁儿你受伤了!”
此时她一低头此时才反应过来,讪讪道:“啊,小伤而已。”
方才飞镖划伤了手臂染红了小块衣袖,看似严重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直没止血看起来有些吓人而已。
再抬头却见到孟梓桑和孟凡林也身法轻快从崖边一跃而上,英姿飒爽。
东方雁石化,“你,你们……”
孟梓桑一脸嫌弃撇她一眼,“轻功都没见过?笨!”
东方雁擦擦冷汗,武功这玩意儿这么不值钱?人人都会?!
司马玄会武功她倒是知道,每次上房揭瓦都是他带的……但是她原本以为这个东西应该?很稀奇?!
其实确实是很稀奇的,但是司马家和孟家早年打江山没点功底傍身怎么了得?于是东方雁恰恰被这样一群会武功的人包围着,顿时便将武功和街市上的白菜画上了等号……
若有人知道她这般想,必定以头抢地大呼天理不公之有人落断崖坠湖底使尽浑身解数为了找到一本绝世秘籍,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金庸的垂怜,什么武功秘籍!毛都没见到!你丫还当白菜!大写的不服!
孟旋在一旁望着被众人环绕的东方雁,神情落寞一晃而过。
她却大喊一声:“没人给伤员包扎嘛?我和旋表哥受伤了啊!”
此时绕过司马玄探出头望着他身后方向的孟旋,突然惊疑一声,“诶?你们俩衣服怎么这么像?”心里想着,这个时代也流行撞衫?
然而细看去司马玄的却是曼陀罗暗纹,孟旋的虽然也是紫色,不过却是桔梗花暗纹,不过月色下着实难以分辨。
孟梓桑讪讪从袖子里摸出干净的绢帕撕开给两人包扎,一边讪讪笑着:“我忘了,忘了,呵呵呵……”
由此,秋狩便如此没头没尾的收了场,本该进行到九月十五的狂欢也在十四日清晨便早早结束了行程,整编出发返回曜日。
回来的路上规制相比之下倒是随意许多,孟府马车上此时只剩一干小辈,包家三人孟家三人加上东方雁一人同行,同龄人之间聊起来倒是欢快了许多。
此时东方雁讪讪挠头,“怎么今天就结束了?不会是因为昨天我们的事吧……”
孟梓桑神情拽拽,眼中却也是忧心,“美得你,昨天宴会上也遇袭了,伤了不少人,幸好没人死掉……”
“啊,这么巧?”东方雁咋舌,这搞袭击也喜欢扎堆不成?
此时便好奇问道:“对了,昨天你们怎么想起找我们的?”
“不是我们,是玄发现你不见了。”孟凡林和司马玄关系尚可,没有外人的地方便直呼名讳,此时又想了想才说道:“他好像有事想问你?”
包忻月笑着开口,“找不到你,二皇子好着急的,妹妹你没看到。”
孟梓桑恨恨,“哼,不是因为雁儿曾经救了他一命吗?”说着也有些惭愧,出事之后最先发现东方雁不见的人居然是司马玄……
东方雁并不接话,此时便趴在窗边不语。
时间一晃,那件事也如同被时间的洪流淹没,一连许久没人提起,便如此平静了过了好几天。
所幸不急着回雁园,然而回来便马不停蹄的连续充当了好几天琴师,于是东方小姐怒了。
此时翘起二郎腿撅着嘴一副大爷坐姿坐在青苔小筑里,闹罢工!
常子良站在一边苦笑,“雁儿,坚持一天吧,明天琴师就来了。”
“不要!手酸!”她傲娇把头扭到一边,不理。
他无奈,去楼上取下一个油纸包放她面前。
“干嘛?贿赂我?”一边说一边打开,却是金黄的栗子糕,乐容楼出品,她不掩饰自己的喜好,看到美味原则节操统统丢掉!眼睛都顿时有了神采,一连便吃掉好几块。
往日在雁园司马玄有事没事让扶风代些点心回来倒养叼了她,除了乐容楼的竟有些吃不下去,小狐狸许是闻见了香,此时也不知从哪窜出来跳到常子良肩上。
一开始会被吓一跳,现在他倒是也学会了无视,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小狐狸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神控诉,东方雁不理,它便一跃扑向点心,她早有预料连盘端开,小狐狸意料之中的扑了个空。
正要奋起再战,她拈起一块塞给它,“你现在越来越赖皮,真不知道像谁。”
小狐狸才不理她,自个儿把糕点挡住用尾巴对着她,东方雁瞪眼看着它,一阵气结。
常子良忍笑看着,心想你不也是这样,神色间却是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柔和。
东方雁吃饱喝足,才勉勉强强揉揉手臂,撅撅嘴道:“成,最后一天啊,你不知道我这小身板儿弹琴多费劲。”
还没起身,一位须发斑白账房形象的人急急进来,“常老板,这是上个月的账,刚刚算好,您过目。”
低头说完把账本放在桌子上抬头才看见,桌子上的人并不是常子良,而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女孩儿,常子良身为掌柜反而站在一边,这样的情景着实令人诧异。
狐狸跑出来好奇的在账本上嗅嗅,被常子良一手拎开,顺手下意识把账本往东方雁面前挪了挪。
一愣之后才想起,东方雁再聪明不过是五岁的孩子……下意识忽略了她从前那些超乎年龄的举动,心底里下意识的不愿意相信原本那荒唐的猜测,此时不由苦笑,貌似五岁的时候他还在玩算盘……
账本已经放在东方雁面前,似乎此时也不好收回。
熟料,她并不扭捏,一手拉过伸手接过有模有样的翻看起来,一时气氛静默如死……
账房先生面色古怪看向常子良,心下觉得简直是胡闹。
确实是胡闹,常子良却也不打算阻止,便也放任她胡闹。
账房先生郁闷了,心里几乎就要大骂,开玩笑!五岁看什么账本!装模作样是要搞咩?
时间缓缓流淌,气压越来越低,账房先生无奈握了握拳,咬了咬牙,挠了挠头,如此重复几次下来,忍了又忍似乎忍无可忍,正要发作。
就在此时,东方雁轻轻把账本往桌上一推,手指点在一处,“子良,这里你看看。”
常子良粗略的过了一眼没发现问题所在,正要开口询问。
东方雁轻轻一敲桌子,散发出三分大权在握指点江山的气势,顿时改变了气氛,俨然是一种掌权者的架势,“城西王家大米三百文一石,上个月用了三十石,我们付了多少钱?”
常子良默算九两银子,账房先生却抢先一步开口:“三两。”
常子良顿时反应过来问题所在,东方雁指节轻扣,缓缓敲着桌子,意味深长的一笑,“哦赚了六两。”语气不易察觉的带了三分嘲讽。
账房没听出东方雁语气的古怪,只回答道:“对对,收钱的伙计说是三两,当时也没太注意,这可是赚……”话快说完,才意识到这女娃儿的语气不对,顿时愣了愣,在她含笑的眼神下还是哑了口,缄默不言。
此时也许自己也找不到原因,或许是看到东方雁眼中闪烁理智的光华一时愣仲了去。
东方雁身子下意识坐直,手指轻敲实木桌面,饶有兴味的看着账房先生,“生意人,诚信为本,莫非聚缘楼的声誉只值这六两银子吗?”
六两,说多不多,一家普通人家半年的开销罢了。
账房先生脸一红,正要驳斥。
东方雁看也不看,继续开口:“六两银子不算大事,但是长此以往声名狼藉谁还和我们合作?贪财图利不成大事,目光长远才能走的更远,你说是吗?先生。”
账房没料到今天被一个五岁的女娃教育了,身为账房多年,哪次这样的情况老板不是眉开眼笑的,此时这样的情况倒是意料之外,老脸拉不下来一脸的涨红,你却不能不承认人家说的却是在理,实在是憋屈难言。
东方雁却没有紧抓不放,此时懒懒的说道:“张管事,百密一疏,相信你们也不是故意的,一会遣了人将差了人家的银子补上便是,顺便送上一壶今年新供绕春寒做赔礼,你说如何?”
账房一惊,显然没想到这小女子没见过几面就能直接点出名字,当下实在是惭愧,东方雁这一根大棒一个蜜枣却是很是让人受用,此时心生敬佩再无不满之心,躬身退下。
常子良羞愧,没想到她第一次看账本就能看出些问题来,当下讪讪道:“是我没有严加管教,竟然出现这种问题……”
她也不接他的话,只笑道:“这几天下来辛苦你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要放心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以后多督促督促就是。”
他也没想到这样的差错她便这般轻轻放过,熟料这妮子恶习不改,此时甩甩膀子准备去继续充当琴师,走到门口却回头狡黠一笑,“子良,学着做老板的样子,稳坐钓鱼台便是,累坏了你,我可心疼。”
他脸色一红,没料到她如此信任,心下有些感动,面上不露声色,却是低声应了句是,便目送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青苔小筑门前——一望,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