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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官屯和木王堡之间有一片宽扩的荒地, 长有几十里,宽有十几里。高官屯的人都叫它北大甸子, 当初明子的原身死的时候,就是被扔在北大甸子上的。
那北大甸子上, 有一片上百亩大小的草场,早些年专门到内蒙买的草籽种出来的,是木王堡大队和前山大队共用的草场,专门用来放马的,也提供两个大队牛马过冬的草料。外面人想到草场里打草料是不行的,除非花钱买。
这样的话,若大的草场, 就得有人看着, 要不然,总会有人偷偷的去割草。木王堡和前山大队各出两个人看草场。
这样的活儿,向来都是有伤残的,或是年纪大点儿的人干。前山大队之前看草场的老张头儿岁数大了, 干不动了。明子爹娘就想让士安大哥去看草场, 活儿轻省,不累,然后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工作。
刚好,前年,木王八因为一直不得人心,前山大队的社员们怨声载道,公社把他调到镇里供销社去了。现在的大队长叫范连举, 是明子娘拐了八百个弯的表弟,自打来了前山大队,只要到高官屯,就必然是明子家接待,关系向来不错,算是能说上话的。
明子爹娘某天晚上去找了范队长,不久,士安大哥果然得到了看草场的活儿。草场上原本有两个小土房,一个大队一个,住两个人。前山大队另一个看草场的是个瘸子,姓杨。他见士安大哥年轻,就想坑他一把,天天晚上不让士安大哥睡觉,总让他去外面巡场子,大哥刚开始看他又瘸又是前辈,他说什么,就照办了,后来发现,他是熊人。就跟他理论,然后,两人就分开了,一人看一半儿。
士安大哥就在自己看的这一半儿草场子里搭了个草窝棚,大夏天的,也不冷。小文哥正好在放暑假呢,就总去陪着大哥一起。再加上家里养了五六年的大黄狗,倒也一直没出过什么事儿。
秋天开学的时候,明子跟学校申请,跳级上了初三。严老师老大的不乐意,还特意做了次家访,来家里哪明子娘好一顿做思想工作,希望明子稳扎稳打,把知识学牢。明子娘都被说得心里没底了,还是明子再三保证,如果上了初三考试考出全班前十名了,就回去读初二。娘才信了她的话,同意她升到初三。
这下子,年纪最小的明子反而成了家里还在读书的三个孩子里年级最高的了。
小哥上学之后,草场就剩下大哥自己看着了,原本家里还不放心,爷爷有时间的时候,还会去看看,一直到秋收,也没出什么事,才放下心。
中秋节之前,隔壁于家的大儿子于爱军从部队回来探亲,当兵三年了,第一次拿到探亲假回家来探亲。因为是邻居,又多多少少能论上点儿亲,明子家几个比他小的就叫他大哥。于爱军部队有补助,回来给两个弟弟还一人带了一身旧军装,两个小子美得不行,天天穿着到处显摆。给家里人也都带了礼物。连明子家和八爷爷家,还一家得了一盒黄桃罐头呢。
八月十四,各家准备过中秋,也没啥可准备的,吃肉啥的就别想了,不过是买上两斤五仁馅的月饼,就算是过节了。
今年于家的中秋节不一样,除了没有供家谱放鞭炮,那就是当春节过的。于爱军说要去兴隆镇里给几个妹妹买花布做衣服,家里不让他花钱,他非要去。过来跟明子家借自行车,正好三姐在家呢,就跟明子娘说,让三姐跟他去一趟供销社,帮着参谋参谋。因为从小就是邻居,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彼此都很熟悉了,明子娘就让三姐跟着去了。
八月十七,单家的大伯就来明子家给三姐说媒。
“他叔,他婶儿,你看,这于家军子过两年儿退伍了,国家包分配个工作,这以后过了城,就是吃红本的人了。三闺女念了这么多年书,跟了他,也不算埋没,到时候在城里再找个工作,不也算是离了苞米地了嘛!”单家大伯说的挺诚肯。
“他大爷,你说的是哪个于家啊?”明子娘就合计,附近的屯子有哪家姓于的有孩子当兵,还叫军子的。
“还能是哪个于家啊,你们家东院于家呗,孩子他二姑家。”
“啊?你说于爱军啊?不行,那可不行。三闺女前面跟高章那事儿你也知道,这一个屯子做亲本来就不好处置,原来我寻思着,三闺女老实,性子又慢,想放在眼跟前儿看着,现在看,是真不行。这头一回本屯子做亲都秃噜扣了,再整二茬事儿?成啥了。不行。”明子娘一听是隔壁于家的于爱军,头立刻摇得拨浪鼓似的不同意。也是高章的事儿,给家里造成的阴太大了。高章现在在兴隆镇砖石做专职木匠,挣得不少,媳妇儿也早就娶回家了,儿子都快百天了。还时不时跟家里找茬呢。
“那有什么地,他家不行,不代表于家也不行啊。他二姑父那人你们也知道,当过兵的人,讲究儿,肯定不能差事儿。再说了,两个孩子年纪也合适,过上两年军子退伍,正好到结婚的年龄,多好的事儿啊。”
“不行,可不能再找一个屯子的了。”明子娘还是不同意。
之后一个星期,于家动用了十几个说合人,从高队长到范队长,再到关家的各种能说上话的亲戚。一心八伙儿要做这门亲。明子娘这才知道,就八月节之前三姐跟着于爱军去了一趟公销社,于爱军就对三姐动了心思了,回到家就跟家里提了想跟三姐订亲的事儿。三姐也是于家看着长在的,都知道她是个厚道的老实人,再加上关家的门风,于家长辈就觉得可行,这才找人说合。
三姐这头儿还啥也不知道呢,据说一路上就听于爱军说部队里的事儿了,她都没说几句话。她是啥感觉也没有,也不知道于爱军怎么就看对眼了。
明子娘从来也没指望过三姐能有啥感觉,用她的话说,三姐那神经,得有大缸那么粗了,能觉查出来啥才奇怪呢!
有那么多人说合,出去人情压力也好,还是出于于爱军本身的条件也好,最终明子娘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三姐跟于爱军订婚的事儿传出来之后不几天,高章从砖厂回到家就听说了,然后他就疯了,当天晚上生产队开会的时候,就到生产队里闹,喝了点儿酒,借着酒劲儿,就在生产队里骂明子爹卖闺女啥的,话说得很难听。
明子爹气得就想拿鞭子抽他,边儿上人就拉着。于家二姑父没拉着,抡起来坐着的小板凳就砸到高章的胳膊上了,当时就把他那条左胳膊砸折了。“小犊子,以后你tmd给我老实点儿,再瞎咧咧一回,我打折你一条腿。赶紧给我滚犊子。”
于家二姑父那可是二十多年的老兵,别说是大队里了,就是县里,都是能说上话的人,省里的领导都有他的战友,谁敢惹他呀,再说高章本来就不占理,合则来不合则去,当初解除婚约也是他先提的,士敏三姐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同意黄的。不能他说黄就黄,他说后悔就后悔吧。再说了,他婚都结了,孩子都生了,还闹腾个啥劲儿啊,三姐这辈子还不许结婚了咋地?
所以被打了,高家也不敢再闹了,连夜到镇里的卫生院去接骨,之后老实了许多。
高章被打老实了,明子家这头儿被压了这么多年的气总算是出了。但是吧,心里总有些别扭,靠着别人找回的场子,总觉得差了点儿啥似的。
三姐订婚的时候,大房身老姑爷来家里喝酒,跟爷爷唠嗑的时候,就问了一嘴,“安子毕业这么长时间了,干啥呢?”
“没啥活干,看草场子呢。”爷爷就说了。
“那哪行啊,看场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老姑爷并不认同大哥的新工作。
“那你给找点活儿干干?”爷爷顺势就提出来帮忙的请求。
“行,我给他找个活儿。你们在家里等信儿吧。”老姑爷答应得特别痛快。
老姑爷说话还是有准儿的,第三天,就又来了明子家,“粮库那边儿有个木匠班儿,我跟粮库里打了招呼,让安子去学木匠吧,也是门手艺,学成了再找活儿也好找。五哥,大侄子,侄儿媳妇儿,你们看行不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比看草场子可不是强多了嘛!
当天,大哥就跟大队里辞了工。第二天就抱着行李卷儿,去粮库的木匠班当学徒去了。也是巧,那木匠班的师傅也是关家的亲戚,是大房身老屯关家的女婿,论起来,管明子爹娘叫哥嫂的。大哥跟着他学手艺,没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