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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子送走了出门后神情呆滞腿打漂的顾向北, 抬手摸了摸嘴唇,回味了一下, 嗯,挺软。就是动作太僵硬, 完全没有美感。
然后就淡定的坐回饭桌边享受她的专属美食了,吃完饭当是饭后运动,把顾向北的那些书本啥的都给收拾好。
明子是真的没有啥别离的伤离什么的。都习惯了……
伤感不起来啊。
然后,顾向北就“失联”了。只在报道安顿下来之后,给明子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说马上要开始集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人就没信儿了。
这还不知道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遭罪去了呢!明子脑子里不停的循环播放着后世那些关于特种兵的电视剧电影里各种惨无人道的训练。然后那主角的脸全都变成了顾向北。
想着想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顾向北那脸反而越来越模糊了。明子发现,她怎么好像记不清楚顾向北长什么样了呢?
然后才想起来,自己那私人像机里还有好些她偷拍的顾向北的照片呢。求着报社里的同事帮着把照片洗出来, 都放大成七寸的或是十二寸的。也不要彩向的, 都洗成黑白的,特别有感觉。
其中顾向北跟她做饭时候的照片最多,还有帮她抻包的,搬东西的,在图书馆看书的。大部分都是偷拍,不过明子怀疑,其实多数知道顾向北都是知道的, 只是装作不知道让她得逞罢了。
加上一起洗出来的,相机里家人的照片,一块儿都贴在墙上。
然后明子突然发现,她居然并没有给家里人拍过几张照。而且,他们居然没有全家福。这可太不应该了。这可都是以后最珍贵的回忆。她还有这个便利条件,不多拍些,以后她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当明子接到大哥打来的电话,说三姐已经进了县医院,准备要生了的时候,就带着相机一块儿回去了。
三姐家的这个小孩儿可够会凑热闹的了。明子到县医院的时候,大哥和二姨还有三姐夫都在医院陪产呢。说是已经折腾了快四十分个小时了,宫口还没全开呢。现在大部分人家孕妇生孩子,都是生在自家的炕上,找个接生婆就给接生了。
三姐之所以来医院生,这也是因为她这年纪大了,又是第一胎,人接生婆都不敢接她这一单生意,家里也怕她在家生有点儿啥事儿的话,没法处理。还是到医院保险些。
“这孩子,家里正上梁呢,它要出生。你说说,是不是够淘气的。”二姨就跟明子唠磕。现在三姐还属于正常的宫缩反应中,并不危急,只能等着。
“那可真是的。那家里房子现在应该盖完了吧?”明子就问房子盖什么样了,这刚要盖房顶,这边儿女主人生孩子,也不知道那房子盖得什么样了。
“肯定完事儿了。你叔他们在家就张罗了,就差个房顶了,一半天儿就能完事儿。”
“啊。那还好。我看这天儿阴得可挺厉害的。不得下雪啊?”明子来的时候,外面天就阴得很了,农历九月末了,天早冷下来了,可是今天入秋以后还一场雪都没有下过呢。
“嗯,怕是要下雪啊。安子?我这是下雪的话,回家可咋整啊?你找车了吗?还有,咱拿的被褥够不够啊?可得把孩子包严实了,别冻着孩子。”二姨又不放的问大哥,有没有找好回家的车。孩子生下来如果没毛病的话,就要抱回家去了,这时候可没有孩子留在医院陪着产妇的事儿。刚生完孩子,还没有奶,又没有奶瓶奶粉啥的,孩子没法整。
“放心吧,二姨,我求得咱乡里派出所的吉普车,那车跟司机都在外面招待所里等着呢,咱们啥时候走都行。”大哥早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呢,三姐那边儿宫口全开了,进产房了。
这边儿三姐进产房,外面开始下大雪,不一会儿,就成鹅毛大雪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大夫出来了,孩子也抱出来了。母女平安。
明子这回没忘了,用相机记录下了三姐进产房之前的样子,生产期间家人等在外面时候焦急的样子,还有孩子抱出来,大夫宣布母女均安时三姐夫那又高兴又长松了一口气,面对那小肉团还有些无措的表情。
在外等着的时候,明子就想起来,后世产妇家属好像都会买喜糖跟大家分享,她就出门到街对面的小卖店里买了五斤糖块。甭管生的时闺女还是儿子,这都是喜事儿。孩子一抱出来,明子先给大夫护士们送上两大抱喜糖,谢谢人家呀。这时候可没有红包那一说的。
等三姐和孩子都回了病房,明子就开始满医院的发糖,没多大一会儿,整个一层楼的医生护士和病人还有家属们都知道了,今儿有个孕妇生了个宝贝闺女,家里人乐得到处发糖呢。都说这闺女有福气,一出生家里就这么重视。
忙活完了,二姨已经把孩子整理好了。跟大哥一商量,不能再等了,外面大雪下得太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再不走,这么一直下下去,更走不了,孩子在医院不方便。回家了,大嫂就给喂了。家里小侄子还没舍奶呢,大嫂一直有奶水。
于是,二姨跟大哥顶着大雪把孩子往家里抱。
明子原本说要留下来陪着三姐的,三姐夫说不用,他自己能行。三姐这是顺产,这会儿功夫都能下床了,确实用不上这么多人。明子就跟着一起回高官屯。
雪下得太大了,到了兴隆镇,外面那雪都积下有膝盖那么深了,吉普车没法再开了。明子几个人只能抱着孩子步行回家。这大冷天的,你说说,遭不遭罪吧。怕孩子冻着,正好,现在高老四他们家就住在镇上呢,到家里借了一床被子,高老四不在家,高四嫂是热心肠儿,一点儿也不心疼东西,把家里当初包孩子的小被子都给翻腾出来了,找了个最厚实的,给包上了。
就这么着,三个人轮流抱着。硬是走了十里来地,把孩子抱回了家。
幸好出门的时候穿得多,不然可有的罪受了。
就这,到家的时候,那裤脚里的雪都快灌满了。进了屋,明子就脱干净了,从大嫂那儿借了一身衣服先换上,就往炕上一座,拿了两床被子盖身上取暖。二姨直接回家了,没跟着过来,大哥也回屋里换衣服去了。
明子娘从大哥怀里接过孩子,就打开包袱给孩子收拾。
“哎呀,这脑袋咋挤这么长啊。太丑了。”孩子脸一露出来,明子娘就嫌弃。由于产道窄,孩子出生的时候头部受到挤压,头挤得变了型,特别长,不过医生说了,顺产的孩子,这都是正常现象,过几天就能长回去了。
“婶儿,你这是不是因为自己个孙子孙女都有了,就开始笑话人啦?你不是说不能笑话人吗?笑话人不如人。你可别忘了,小文哥还没结婚呢,你不怕将来他给你生个这么丑的孙子啊?”明子就跟明子娘开玩笑。
“我笑话人不要紧,你别笑话就行了。”明子娘给孩子换尿布,包戒子,一边儿说明子。
“我可不怕,你闺女我跟顾向北都长的这么好看,那孩子还能丑了?”明子可得瑟了。
“你咋这么不知道害臊呢,一个大姑娘,张嘴闭嘴生孩子,让人听见笑话死你。”明子娘白明子。
“这有啥害臊的,谁结婚不得生孩子啊。再说了,我们平时采房,啥事儿遇不到啊。这就不好意思了,那上那些娱乐场所还能不能工作了?”明子可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的,食、色、性也。
“你那工作也是,一天竟跟些乱七八槽的事打交道,我可跟你说,小明子,你可不能跟那些人学坏了。人家小顾不嫌弃你天天在外面跑,不着家儿,还啥啥不会干,就不错了。你好好跟你们处,千万别整没有用的,听见没有。”大嫂过来喂孩子,明子娘一边儿把孩子抱给大嫂,一边儿又不知道想起来哪一出儿了,开始教女。
“婶儿,明子不是那样人儿,你不用担心那个。让你说的,好像俺们小老妹儿嫁不出去了是的,咱明子多优秀啊,是不是啊?小妞妞儿,老姨最厉害了,对不对?姥姥儿这是正话反说呢,是不是呀?”大嫂在边儿上帮着明子,还一边儿逗弄小宝贝儿。
“就是,还是大嫂跟我是一伙儿的。姥姥儿肯定被顾向北给收买了,是不是啊?”明子也凑过去看孩子。
“就你能说。我看你将来能生出来一个多俊的孩子。”
“哈哈,只要不像小文哥那么黑就行了。对了,嫂子,三姐跟三姐夫给没给孩子起名字啊?”明子临了还不忘了黑小文哥一把。转头又问大嫂,新出生的这小妞儿叫啥名儿。
“哎妈,你是不知道啊,三姐跟三姐夫两人起了半本儿名字,我那天看了一眼,得有好几十个明子,男的女的都有,两人搁那儿选呢,这不,孩子都生出来了,还没选出来呢。”大嫂边说边笑,孩子吃饱了,她把孩子抱起来拍奶嗝。
“大名儿让他俩慢慢选去吧。我看小名儿就叫忙吧,家里正忙着上梁她要出生,正是忙时候她来了,就叫忙儿得了。”明子娘给孩子起小名儿。
“忙儿?还挺好听,也挺有意义的。我看行,忙儿,忙忙。挺好。婶儿,没看出来,您这挺有水平啊。那你咋没给自个儿大孙女和大孙子起个名儿呢?”明子觉得明子娘这随口起的名字,还真挺好的。不过她说的后半句也是真的,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女儿叫尚舒,儿子叫尚夫,就小舒儿,小夫儿那么叫着,连个小名儿都没有。就是名子,也都不是大哥大嫂取的。尚舒的名字是三姐给起的几个名字里,大嫂选了这个。尚夫的名字,是乡里卫生院的老院长给起的,也是关家的远亲,说是查了好久的字典才选了个这天出头儿的夫字呢。
“你说你这一天天的,不气我你就不得劲儿,是不是。”明子娘抬手就拍了明子一巴掌。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明子赶紧讨饶。
大姐喂完了孩子,把孩子放下又去忙了。正好这时候明子爹从外面进屋了,他之前一直在三姐家给烧炕呢,新房子刚建好,一天儿没住两口子就上医院生孩子去了,这不得把屋里烧热乎了嘛,要不然回来咋住啊。所以,之前明子几个人回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
“看看,你大外子。”明子娘就让明子爹看孩子。
“啥外孙子呀,丫头片子。”明子爹看了看孩子,孩子包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光从脸上就看出是个丫头的。
“对了,我爷呢?还有我两侄儿呢?”明子以为爷爷跟两侄儿也在前院呢,看明子爹自己回来了,就问。
“你爷领着小夫儿在你八爷家呢,听评书去了。小舒儿跟她容姑走了,谁知道上谁家玩去了。”八爷爷家买了个收单机,每天下午四点,都会播评书,爷爷几乎是每天都会去听评书,当散步了。小舒儿从小就跟着四堂姑家的小容儿玩儿,估计又是去小容儿的哪个伙伴家了。
有个事儿特别逗,小舒不管小容儿叫容姑,叫棒儿姑。为啥叫棒儿姑呢。因为四堂姑家不是搬回关里了嘛,老人们逗小容儿的时候,就说他们家是关里的,她是山东棒子。小舒儿就记住了这个山东棒子,以为她容姑就叫山东棒子呢,就叫成棒儿姑了。
“对了,姥姥怎么样了?还没好吗?”明子姥姥自从过完年,身体就不咋好。一直在吃药,舅姥爷两年前没了之后,姥姥回毛家的时候,就一直是住在舅姥爷的大儿家,毛家的这位大舅就算是给姥姥养老了。奔八十的人了,年轻的时候遭过大罪,常年都吃不饱,土话说叫饿痨,到了晚年,这病就都找上来了。
“哎,不好。现在已经起不了炕了。你大舅来信儿,说哆呛能挺到过年了。我跟你叔前几天上县里,把料子给她定了,装老衣裳也买回去了。我去的时候,寻思着把她接过来,死活儿不干,说是要死也死在毛家,没招儿。”明子娘就叹气,人上了年纪,总要面对这些生老病死的。
“那我回头儿多买点儿东西看看姥姥去吧。婶儿,你也别太难过了。姥姥都快八十了,很长寿了。”明子怕明子娘伤心再犯病。大哥结婚之后,姥姥说有外孙媳妇了,不能还总住在闺女家,明子一年也见不到姥姥几回了。
“嗯,我不难过。你都挡不了那一天儿。你姥能活这么大年纪,该是喜丧了。这些年,吃穿上我也没亏着她,走了,我也不后悔。我自己好好活着,别给儿女添乱,就算不错了。”明子娘是明白人,一辈子经的生死多了,这事儿,不用劝。
“就是,您能这么想就行了。只要你身体好好儿的,也省我们在外面上班牵挂。”大哥从屋里出来了,也坐在炕沿边儿上一块唠磕。
“我这点儿事还能想不明白,还用你们教?你姥的事儿,就那样了。不用再说了。正好,你俩都在这儿呢,你俩给我说说,那化肥钱是怎么回事?外面儿欠那么钱,你俩咋不着急要呢?”明子娘知道化肥的事儿,明子也参与了。
今年秋收之后,去年还欠着钱的一些亲戚,已经把钱给送家来了。大哥今年没再倒腾化肥,不少人都来问,大哥对外的说法一律是,他那朋友今天干别的去了。去年太多欠账没收回来,不挣钱。
有些明理的亲戚,去年仗着这一层亲戚关系,硬着头皮拖了一年,寻思着缓一年,要不然今年的肥钱还是没有。大哥一直也没主动去要账,就是明子爹在走亲戚的时候提了提,这有脸的人家,今年收成下来了,就早早的把钱给送回来了。但是,也总有那脸皮厚的,装死的户儿。比如像二姨家的高老六那样儿的,明明能还起钱,就是不还,明子爹娘每回提要钱的事儿,说得都可好了,有钱就还。然后就一直拖拖拖。
还有一些,像明子老姨家那样的,半辈子竟靠着东家倒西家借钱活着的,她是真还不起的,大哥也不忍心强要。就更是提都没提。
知子莫过母,明子娘看外面还欠着好几千收不回来,大哥也不着急不上火的,就感觉是有事儿,这不就问了嘛。
“能有啥事儿啊。还有谁欠着钱呢您也知道,咋要啊,让他们慢慢还吧。黄不了。去年咱没少挣了,差不多行了,逼急了人家该骂咱为富不仁了,咱往出赊化肥,本来是好心,何苦最后捞个骂名呢。”大哥就跟明子娘解释,至于说三十万的事儿,那是打死不能说的。这要是让明子娘知道他哥俩捡了那么一笔财,她肯定不是高兴,而是要担心的一宿一宿睡不着了。
“那你那朋友没意见?”明子娘还是不信。
“没要回来的都算是我的提成了,跟别人没关系。放心吧。”
“那行吧。你俩儿有数儿就行。要说这事儿,就这么闹挺,欠钱的成大爷了都。要名声的就得吃亏。对了,还有个事儿,我看高老四现在那样儿,不像走正道呢,你们都离他远点儿。”明子娘又想起一个事儿来。
“他咋地了?”明子就问,这不久之前还从高四嫂那儿借被子呢,也没看出来你见是有事儿的样子啊,二姨也没说过什么。
“现在,时不常儿的就回屯子里得瑟,说在外面做大买卖呢,一年能挣多少万多少万地,忽悠的屯里不少人都想跟他干。高章他爹原来想去大兴安岭,现在也不去了,说是跟他挣大钱去了。可是我听着他那话,怎么都觉着虚得很。”高老四现在牛气得不行,出手也特别大方,屯子里好多人都羡慕他挣大钱了,现在屯子里就常议论的话题就是,高官屯里现在混得最好的就是高家老四和关家大哥,不知道他俩谁更有钱。
“婶儿你真说对了。我在外面儿听说过高老四的事儿。他现在就是骗,哪做什么买卖啊,就靠一张嘴,骗点儿是点儿。都让公安抓起来多少回了,我看他这样,早晚是个事儿。”大哥以前从来没提过高老四的事儿,明子娘提起来了,他才说出来。他一天到晚在县里走动,朋友多,街面儿上的事儿,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收到风声了。
“这完犊子玩意儿,从小就不是正装儿。抓他蹲监狱就对了。”明子娘就恨,好歹是他亲外甥,孩子不争气,她这当大姨的,心里能得劲儿嘛。
“咱们过自己日子,别人爱咋地咋地吧,都是自己作的。”
大嫂很快把饭热好了,明子跟大哥就吃饭,就不再提这些闲事儿了。冬天家里吃两顿饭,他们回来的时候,家里都吃过饭了,他俩没赶上饭点儿。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都快把门封了。明子长这么大就没过这么大的雪,爷爷说别说是她了,就是他老人家,这辈子见过这么大雪的次数都不多。
明子娘就说,这小忙忙,是真会找时候出生,瑞雪兆丰年,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将来肯定遭不着罪儿。
雪停了之后,明子就离开家了,到县里给姥姥买了些吃的,路不好,也没法儿亲自送过去了,留下让大哥转交。她就回省城了。连客车都没有,还是做火车回去的。
回到报社,领导已经给大伙下了任务,让拍各地雪景。同事们都出去找素材了,社里都没啥人在了。也是赶巧了,这回明子回家正好带了相机,拍了不少相片,直接就能交“作业”了。
明子不光是交了雪景的照片,还把三姐生产的几张照片用上了,写了一篇生情并茂的关于初为人父母的文章,登在了周刊了。出版之后,还特意留下了几本,给三姐邮回去当记念。
三姐说,等忙忙长大以后,让她看看,她出生的时候,都上杂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