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日的独享梦魇》

逸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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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日子就像今日,真实的秋叶被切真的秋风扯落了枯枝,学院的步道两侧满是如此一副萧条的景象。除了在几个被遗弃的半坏收音机里能听到广播主仓皇逃窜——以及嫩肉被重机撕毁的声音外,也就只剩下行人匆匆的步履还在和风中卷刮着的音灵嬉戏。

    一个日子恰似昨日,寂静重工社团刚刚宣布他们发明了永动机——某一种不稳定的雏形,但在学理上,凭着人类头脑不能承受的知识,已经足够证明这毋庸置疑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所探寻的东西。之前在广播里有略微报道此事,庆祝得不算太隆重,可这一股莫名的欣喜还是涌上了社团长的心头。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一些植入背部的精密假肢也相互缠绕在一起比出某种带有宗教内涵的祝福手势,在社团的工坊,如今只有他独自守候着这台庞然巨物,似乎除了这片面的欣喜外,更多的是对命运的不安。

    突然间,凛冽的寒风撕开了工坊早已摇晃着的房门——准确的说,那是一股来者的拳风——再说准确一点,那是来者的拳头破开了门板正中,正摸索着木门内侧的门栓。

    “我们社团可已经没多少经费了!”社团长说,而那洞开的明显太过于远离门栓,无论那套手臂怎样旋转也不能把指尖放在那该死的金属拉条上,于是这一次来者又在门上开了一个洞,这一次的形状比起刚才更加粗暴,除了将门栓直接轰落外,还连带着一小部分墙壁与门框。

    “嗨,潘大龙,我来看你哒!”一个饭盒被来者小心地置于靠近她的桌面上,随着室外的风儿被吸入室内,一股令社团长恶心的油腻味道飘了进来,这甚至更甚于工坊内那久久不能散去的化学制品刺鼻的气味——那是一种撒芝士粉的炸鸡块、加蛋黄酱的绿甘蓝配上炸玉米粉猪肉丸子的味道,这三种配菜也并没有完全分开,比如玉米粉就也沾上了炸鸡块,而蛋黄酱则裹满了餐盒,但无论怎样,这也是能让常人下咽的食物。

    这肯定不是买给我的——而社团长心想——毕竟我是个素食主义者。

    “你又造出些什么来了?让我猜猜,嗯……某种绑着刀子的触手箱?”来者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金色的发梢,接着随处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我在这段时间里可是做出了你这样的一辈子也不可能达到的成就喔!”

    社团长不客气地用背部的机械臂给来者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东西,但没有正面回应来者的问题与挑衅。

    “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罩的?”社团长稍微留意了一下来者的新变化,除了发型外,还有一个他说不上具体名字的图案眼罩,“也许你该去找校医看一下,趁着你还没被开除。”

    “我现在的男友挺喜欢的,这种,怎么说来着?眼罩属性。”她轻轻的抚弄了一下眼罩的表面,露出了约两秒的迷恋表情,随后又开始询问起这新作品的细节来。

    来者不常在学院里生活,虽然是在籍的学生之一,除了常见的异常外,还具备一种极为敏锐的鉴定能力;半似为了不辜负这条鲜活的生命,整个神秘的世界都向着这人打开了大门,一位探险者,了不起的冒险家——闲暇时,常会回学院享受校园生活,这时也常会为寂静重工社团做作品测试与评估。

    “如你所见的,这是一台永动机,之前我们有宣布我我们发明的,但是……”社团长将眼睛上的玻璃片取了下来,“但是我觉得,这不能说是我们的造物。”

    来者靠得离他更近了,少女的香肩几乎压在了他的背上,可是这位社团长为了科学已经牺牲了不少,那些连接着金属骨架的义肢很明显不认同这样的亲密接触,使得来者花了相当一部分的精力用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去模仿常见的恋爱漫画里会出现的动作——也就是把胸压在对方的背上,这意味着压在一个带便携反应炉的金属龟壳上。

    “我敢说我们只是偶然发现了这个,原本我们都不是刻意在做这个的……”社团长声音中充满了不信任,“而且这东西根本启动不了。”

    寂静重工社团的工坊一直以简洁著称,除了必要的设施外不会随意堆砌一些应该放在库房里的东西,但这一次工坊里遍地都是纸稿——宗教、历史、神秘主义、超自然、未知物、文献、资料——尤其是一些人的资料,这些原本可是输入进电脑里的东西像这样被一叠又一叠地丢在了地板上,看积灰的程度已经久久无人问津了。

    “‘当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就是坏的了,可我们就是知道,它就是那个东西。’”来者这一次的言语比之前更加轻柔,也更加不近似一个人类了。

    “它当然就是那个东西,该死的!永动机!你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你见过这东西!”社团长几乎是发怒了,“这台机器就是你在每一个遗迹找到的那种东西!”

    “也不是每个遗迹都能找到啦。”来者向后退了一步,摇了摇身体摊了摊手,就像一般的高中女生会做的那样,“只是个别遗迹会发现这种东西,那一类空无一人的。”

    工坊并不像室外看来只是一小间活动室,其内部空间经过特殊改造,达到了惊人的广阔面积,这还没算上那被笼罩在黑暗中的神秘地下库房。

    但在如今的工坊里只有两个人形生物还在继续着活动,各自摆出一些舞台剧动作,说着一些不太精细的台词,针对眼前这台机器发表各自的看法,以及相互厮杀。

    准确的说,是从刚才开始,这位社团长再也不坚持自己那点幼稚的自我欺骗了,他终于开始试图用室内的器械将眼前这有伟大探险家身手的少女刺杀、射杀、碾杀、绞杀、斩杀,但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这并不是说对方能百分百地躲开每一道致命的机关与每一次瞄准软肋的攻击,而是这位社团长仍然是一位人类,他无法真正地与眼前这来者相对抗,也无法真正地去理解眼前这来者到底是一种如何的存在,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类的身份在方方面面都禁锢了他的行为,也只有这一点是他最明白的——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那一台永动机上。

    并不是说一定不能启动——他想——只是这代价太高,我支付不起,这个世界也支付不起,我可以窃取到这一份代价,但那不公平,太不公平。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仍然坚持使用传统的方法将能用到的一切武器都用在这装作会被其伤害到的来者身上,但终究徒劳无功,只等他弹尽粮绝或这来者厌了,这事态立即就会取得进展。

    “啊,顺便一提,你的那些部员们——”在炮火中,她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开始在包里翻找起了什么东西,而那炮火更猛烈了,“他们当然全都死了。”

    一串圆滚滚的东西被一条线串联了起来,被她从包里拿出来,在她的手中晃动着。

    这些飞弹、尖刺与锯轮并非真正地击中了她,只是在她所在的空间里随意地穿刺、撕裂与爆炸了,这一切都看似与她无关,事实上就是与她没有丝毫的关联,连掀起的烟尘都没能阻止她视界的延伸,连爆炸的声响都没有扰乱她言语的传播。

    “我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是吧?毕竟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说不定某天他们会先你一步‘发明’这台机器的。”她说,“但他们大概是一些蠢人,要么是一辈子不用,把这台机器卖给一些黑心商人换取利益,要么就是不清楚代价是什么,敲敲打打,最后变成一具风化的骨架,也没意识到该怎么启动它。”

    难得来一次学院——她说——我希望是你来承担这份义务,使用这台机器,做一些有益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都会给别人许诺一些事啦,比如可以靠这无尽的能源变成后宫王啦、财富啦、永生啦、修补人际关系啦……我也会常说可以靠这东西触碰到科学的本质,解答一切疑惑,也会偶尔说这东西会让人变成神,实现一切的愿望……”她说,“但对你而言,这些事都是不公平的,是吗?”

    “你想让我把这东西接在自己的身上?”社团长说,“你最好还是去找别人吧。”

    “哎呀,这可不行,我是说,我可以这样做,但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有原则的。”她说,“总不能随便去找个小孩子,然后用这么一台机器去骗他的冰淇淋?我是说,我喜欢小孩子,但我不打算这样做。”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社团长说,“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世界的另一头,某个孩童必定正在被你的分身蛊惑,走上一条和我一样的道路……必定有一个垂死的人被你逼上绝路,而眼前放着一台诱骗他脱离困境的机器……必定是那些可能成为最优秀的……人类中的人类,正在被你变成怪物……”

    “嗯……怪物?我是知道你从小就在学院里生活着啦,见到了不少的异形。”她似乎有一点生气了,“但是你缺了这么多课,还没见过真正的怪物呢。”

    随后,一切事情都不一样了。

    一个日子如同明日,破碎的宇宙深处充斥着人类的哀嚎,在七色星星闪耀的时间之下,黑暗的琼浆从空间的破洞中冲出,那些最美好的与最悲惨的事无不被扭曲与吞噬,蹒跚的血块与异变在每一道事件的划痕上生衍,而这样一具残破的半机械身体被倒挂在树木的枯枝之上——被黑色布条系着脖子的人类头颅朝着鼓动的大地,被分解开裂的双腿与每一根被拉扯着的断指垂直地朝着远方的宏伟异星,他的身体肿得像是汽球。

    从那一滩滩暗黑的琼浆当中,一些比最晦暗的存在更加晦暗的东西,带着鹿或蝶的形状,在这一片开放的区域里自由地蠕动,不时的,从那些时空的漏洞里会有一些人形——透明的、半透明的、不透明的——落入这鼓动着的大地,起初必定是有一些挣扎与叫声,但很快就什么也没了。

    “那么现在,”【她】在这里,“这事情变得有点无聊了。”

    他的嘴唇在动,但没有任何声音流出,一些美妙的词语断断续续地从他的脑中掉入这一片扭曲的世界,但就算我和你解释,也没有人能理解那些词语所表达着的意义。于是,在短暂的寂静与沉默后,那条最后维持着他身心的枯枝挣断了,他的身体保持着这样的颠倒,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垂直向上地落去了一颗宇宙深处不知名的异星……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一开始的事又发生了一次,只是这一次破门而入的来者不再有眼罩了。

    “……”社团长的瞳孔放大了好一会儿,这四十五秒内掉落的汗水对他而言比过去加起来的还要多,他的唇齿发麻,几乎是要把自己的灵魂给吐了出去,但最终他还是冷静了下来。这一次门上的洞开得恰到好处,就像来者已经习惯了这种做法似的。

    来者正一边向他移动,一边叼着一节南非风味的羊鞍,同时将一个餐盒放在靠近的平台上,里面装着一种过于冰冷的有鱼肉和薄荷叶的沙拉。

    “呀,笨蛋童贞,我来看你了!”瑟拉是寂静重工社团的幽灵成员,主要负责敲竹杠以及让社团成员显得不是一群基佬,“那个仓鼠轮是做什么的啊?”

    在原本应该放永动机的地方,那台机器被替换成了一个大小适中的仓鼠轮,虽然这社团长一直没注意,但这仓鼠轮原本是附送一只仓鼠的,虽然因为没有笼子以及怕生,那只仓鼠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在一小段时间的沉默后,他们同时注意到这笼子旁边有一张画着【她】扮鬼脸吐舌头的简单涂鸦的纸片,瑟拉当时以为这笨蛋童贞有了外遇,而那笨蛋童贞出于心理阴影,转身扑向了瑟拉的怀里,出于性骚扰与他身上连接着的义肢真的有够重,他那没有一点防护的人类脸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我不开玩笑。”在之后的联合发布会上,他展现着最新的成果,“这就是一台永动机。”

    由于他的这种行为,所以直到毕业为止,他都因为在发布会上展示仓鼠笼(并且没有仓鼠)而被人取笑,而寂静重工社团虽未因此解散,但原本的部员大多都各自享受着惬意的校园生活,不愿意再来参加社团活动了。

    出于这份怨恨,他今后就任月瘤恐怖巢穴的生产部长时,制作出了大量不但致命而且会让人死时变回童贞的恶毒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