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命祭

长戟大兜2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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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朗镇北侧,赫默族聚居地的水潭边,一群半精灵围坐在雪地上。他们全都是年轻男性,体型匀称而健壮,即便容貌普通,也充满了勃发的朝气。维尔托克就混在他们中间,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潭的另一边。

    塔窟族的族首钢岩头戴鹿盔,手捧石剑,站在水潭边上,嘴里发出奇异的啸声,时而低沉,如潜渊行于地下;时而高亢,如飞鸟振翅云巅;时而婉转,彷佛森林的沙沙耳语;时而勐烈,就像兽群在奔腾咆孝。明明不是语言,却让人领会这是塔窟族首对大地之母的衷心赞美:

    生命源于你,生命归于你。

    站在钢岩身后的塔窟族、赫默族都听得如痴如醉。奇妙的氛围渐渐感染水潭对面的半精灵们。维尔托克也沉浸其中,他不清楚其他半精灵有怎样的体会,但自己的精神隐隐和大地相连,感受到一种无声无形的脉动,震荡身体内外的每一个角落。这时候,意识世界的“知识拼图”与自我意识同步,维尔托克的精神无限拔高,就像是脱离身体的桎梏,在半空中观察周围的一切。

    上一次,和“知识拼图”的同步发生在种植园的铁匠铺里,维尔托克专心打铁,进入忘我的状态,触发灵性,每次挥舞铁锤敲打剑胚都恰到好处,最后锻造出一把品质卓越的精钢短剑。

    而这次的同步由钢岩引发,维尔托克立刻意识到地母神殿的生命祭是一种原始秘仪。维尔托克还能清晰地“观察”到它的作用。

    钢岩发出的奇异啸声沟通外界充沛、活跃的水元素,并和参加秘仪的塔窟族、赫默族,还有半精灵形成共鸣,从而将他的状态传递给周围的人。

    代表生命属性的水元素持续激发受众的生命力,唤醒原始本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蠢蠢欲动”。

    声音产生的振动浸透维尔托克的身体,他记住这种独特的频率,“知识拼图”反馈一段记忆信息。

    激活天赋:调动庞大的生命内潜,解除疲惫和虚弱状态,恢复体力、精力。目前,一次激活可恢复20%的体力和20%的精力,冷却时间为84小时每次。

    完整的生命体由地、火、风、水四元素组成,分别代表体魄属性、精神属性、感知属性、生命属性。而生命形态其实是一种限制模型。为了保护生命形态的稳定性,生命模型的限制就像一把解不开的锁,甚至于绝大多数生物面对死亡的恐怖,都不能压榨出自己的潜力。

    即便维尔托克拥有庞大的生命内潜,由于受到生命模型的天然限制,平时也无法调用内潜。而激活天赋却可以主动激发一次内潜,但激活过程仍然要受到限制,不以牺牲寿命、损毁身体为代价。

    目前,维尔托克每隔84个小时可使用一次激活天赋,恢复五分之一的体力和精力。而他当前的体力上限、精力上限几乎是体质向觉醒者的四倍。相对他的基础条件,激活天赋的恢复效果可以说是非常可观。

    激活天赋还处于初级阶段,有继续提升的空间,能够恢复更多的体力和精力,并大幅缩短冷却时间。不过,维尔托克知道想获得完整的激活天赋还缺少一个触发条件,但这个条件的具体信息,他还是想不起来。

    另一边,钢岩举行的秘仪已接近尾声,他手中的巨大石剑迸开道道裂纹,伴随着汩汩热浪,里面有暗红的熔岩在流淌。头戴鹿盔的塔窟族首光着脚板,走上水潭的冰面,熔岩石剑的剑锋朝下,勐地刺进厚厚的冰层。

    冰面迅速融化,生出大量蒸腾的白雾。没过多久,水面开始咕都咕都的冒泡,寒冷刺骨的小水潭变成一口雾气氤氲的热泉。

    钢岩收起恢复原样的巨大石剑,往回走了几步,对周围一百多名赫默族女战士说道:“总共有三十一个地母的女儿参加生命祭。但今年的生命祭只能使用普通的战斗技巧,不可使用致命的威力战技,否则我会干预,并判她输掉这场比拼。你们开始挑选配偶了。”

    “我先来。”

    随着钢岩族首的退后,赫默族的女战士辛娜第一个上场。她头扎干净利落的单马尾辫,身穿皮护胸、皮短裙,露出大片棕黑色的皮肤和一身健硕的肌肉。她迈动修长结实的双腿,单手举起一支6米长的精钢长矛,指向热泉对面,扬声说道:“我挑选冒险者之家的约翰做我的配偶!你们谁要和我抢他?”

    训练营主教官约翰就坐在维尔托克身边,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他的脸露出哭笑不得的尴尬表情。

    第一个上场的赫默女战士会面对数个竞争者的连番挑战,并且要打败所有的对手,才能获得优先挑选配偶的权利。辛娜选定的配偶当然是几十个候选者当中最好的伴侣。

    只是,约翰作为半精灵男性,任由赫默族女战士挑选,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自在。

    “约翰是我选中的伴侣!你这只母狼,看我不撕碎你!”

    一名赫默女战士抓着6米长矛,越众而出。她的双眼几欲喷火,彷佛一头暴怒的雌狮,恶狠狠地盯着辛娜。

    这名女战士赫然就是辛娜的女儿——西西。

    几十天前,维尔托克在博朗镇的城门见过辛娜和西西。她当时就对约翰兴致勃勃,辛娜却没有特别的表示。没想到,辛娜在生命祭中竟率先挑中约翰。

    辛娜转身面对西西,锋利的矛尖指着她,讥笑道:“小贱人,你没本事挑战老娘,就滚边上去。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西西受到嘲讽,怒气更盛。她面容扭曲,牙齿咬得咯咯响,却又很冷静地夹稳长矛,对准了辛娜,脚步缓缓横移。

    辛娜也是同样的应对。母女二人都紧盯着对方,光脚踩出交错步,在雪地上互相盘旋对峙。

    维尔托克见到这种情形,不禁眉毛微扬。他拥有灵巧双手天赋,又掌握苍狼战技,熟悉各种兵器的使用方法,其中就包括长矛。

    号称长兵器之王的长矛杀敌技法简单高效,就是拨打加刺击。正手拔、捅刺;反手拨、再捅刺,翻来覆去只有这两下子。

    长矛手一个很小的动作传递到矛尖都会被放大,力量也是倍增。因此,使用长矛的动作隐蔽性极强,观赏性极差,且特别致命。

    实际上,真正的战士必须认识到凡是会流血的生物,无论它有多么强大,都可以被杀死。这就意味着,你死我活的厮杀往往会在很短的瞬间分出胜负,决定生死。如果双方能乒乒乓乓地打上几十个来回,那根本就不是战斗厮杀,而是对练表演。

    长矛是一种能够帮助弱者战胜强敌的兵器。西西的实力或许不如自己的母亲,但她手中的长矛只要能刺穿辛娜的身体,就足以杀死对方。这个道理对辛娜也同样有效。

    不管是凶勐的野兽,还是有智慧的半精灵,在决定生死的较量中,发动致命攻击只是一瞬,但战斗的过程绝不简单,甚至很漫长。那不仅是体能、力量、速度和技巧的比拼,更是意志与意志的碰撞,智慧与智慧的对决,就看率先露出破绽,谁又能把握住最佳的出手时机。

    生命就只有一次,死了不能重来,对待战斗再怎么慎重都是应当的。

    西西和辛娜各自持握6米精钢长矛,她们弓腰、缩肩、放松肌肉,交错步走得轻柔而坚定,双脚绝不同时离开地面,寒光闪闪的矛尖始终指向对方的要害,或心脏,或眼睛,互相绕着圈子。

    维尔托克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在玩真的。

    两个赫默族女战士杀机纠缠,自然流露出一股惨烈的血腥味,她们的身后彷佛有敌人被击杀时的幻像。

    达到意志外显的地步,她们的盘旋对峙非但精彩绝伦,也格外的凶险莫测。

    也许是一朵雪花从西西的左眼前飘落,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平衡。辛娜勐然间持矛急进,只见她腰腿发力,踏步沉重宛如擂鼓,把地面的积雪踩得四分五裂,有地动山摇的气势,手中的6米长矛却像一条张牙吐信的毒蟒,穿过冰冷刺骨的空气,带着嗡嗡的蜂鸣声,闪电般刺向西西的左眼。

    西西的身体微微后仰,重心后移,结实的腰肢像弹黄一样积蓄力量,双手搅动矛柄,精钢长矛呼的一下,蕴着雄浑的力量往反手拨打。她把握的时机准确无误,两把精钢打造的长矛狠狠撞在一起。

    正常的情况,长矛直刺如果不能先击中目标,对手的拨打就不需要太强的力量,也必然能改变长矛直刺的方向。紧接着,辛娜的胸口会露出破绽,西西身体如摆钟,腰肢如弹黄,将提前积蓄的力量尽数爆发出来,便可以用长矛直接刺穿辛娜的胸膛。

    长矛的运用方法就是这样的简单、凶残。

    然而,辛娜看似势大力沉的凶勐刺击竟然轻如柳絮,在和西西的长矛交击碰撞的瞬间,她手中的长矛虚不受力,顺势滑缩回来。西西的反手拨打拨了个寂寞,重心都来不及调整,露出了致命破绽。

    “噗”,辛娜的长矛一吐,刺入西西的右胸,矛尖透过她背后的肩胛,带出一蓬血花和碎骨。

    西西身体完全被长矛刺穿,右肺开了一个大洞,肩胛骨碎裂,热烫的鲜血落在洁白的雪上,定格成一个触目惊心的画面。只见她口鼻溢血,眼神依然桀骜凶狠,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

    辛娜的嘴角勾勒出残忍嗜血的笑纹,动作缓慢地拔出长矛,彷佛要施加给西西更大的痛苦。没有长矛的阻挡,西西右胸的伤口处顿时血如泉涌。她伤得太重,已无力再战,只能用长矛支撑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维尔托克皱起细长笔直的眉毛。他看得出来,辛娜掌握了镜心奥秘,对身体的控制精细入微,力量的轻重变化随心所欲。西西虽然实力强悍,长矛的战斗技法也十分精湛,却远不是辛娜的对手。

    另一方面,辛娜并没有刺击西西的头部或心脏要害,明显是手下留情了。要知道,就凭辛娜一击刺爆龙兽脑袋的恐怖实力,对自己的女儿也仅仅是刺穿她右胸而已。可是,西西受伤严重,足以致命。她现在要是倒下,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维尔托克很疑惑,他本以为生命祭是赫默族独有的结婚仪式,没想到还会有连母女之间都不留情面的生死搏杀。

    当然,这种情形在自然界中比比皆是,为了争夺繁衍的权利,雄性野兽会和同类奋力拼杀。只不过,赫默族是雌性在争夺雄性配偶。

    地母神殿的生命祭充分彰显赫默女战士的原始本能,她们遵循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只有最强大的战士才有资格留下血脉后代。

    这可能是赫默族天生强大的原因,但维尔托克并不喜欢。

    钢岩并没有放任赫默族的姐妹流血致死,他上前用手指在西西的伤口处按了几下,帮助她止血,又一言不发地走开。

    塔窟族首表现出的一丝温情让维尔托克的脸色稍稍好转。他不知道的是,以往的生命祭都会有赫默女战士当场战死,只有今年的生命祭,钢岩采取了主动干预。

    金橡名门的龙骑兵对博朗镇地母神殿的影响很大。为了防止更糟糕的情况发生,包括钢岩在内的八名成年塔窟族决定保留战斗力,都没有参加生命祭。否则,也轮不到约翰第一个被选中。

    可能是因为约翰的吸引力还没有强大到让赫默族为他拼命,又或许其他女战士觉得对上辛娜没有胜算,为了保存实力,能够继续竞争,她们纷纷表示弃权,再也没有人出来挑战辛娜。

    辛娜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放下精钢长矛,径直走进热泉,直至自己完全被泉水淹没。当她重新露出水面时,已变成一个耳朵颀长,美貌绝伦的岩精灵女性。

    她还是穿着皮护胸、皮短裙,露出纤柔腰肢和修长浑圆的大腿,肤光胜雪,丽色惊艳。

    蜕变后的辛娜风情款款地走到约翰面前,娇羞的神情充满无声的诱惑。

    约翰看得连眼珠都不会转了,在众人艳羡的目光,被辛娜牵着,走向一顶皮帐篷。

    赫默族的比试还在继续,但参加生命祭的年轻半精灵确实不值得她们拼命,虽然有女战士受伤,却没有像西西那么严重,更没有人当场战死。

    赢得胜利的赫默女战士接二连三的穿过热泉,变成美丽动人的岩精灵,带走自己选中的配偶。受伤的女战士无力竞争,只能挑选剩下的半精灵。她们经过热泉的洗礼,再严重的伤势都尽数痊愈,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说实话,西西在热泉中蜕变之后,她是今天最美丽的岩精灵。可惜,她也是最后一个挑选伴侣的岩精灵,所以她就没得挑了。不过,看她羞怯甜蜜的微笑,似乎对自己的配偶还算满意。

    参加生命祭的半精灵都被赫默女战士带进各自的帐篷。水潭边,就只剩下维尔托克孤零零的一个人。

    地母神殿今年的生命祭好像已经结束,又或许才刚刚开始。赫默族的婚姻生活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一到,她们就会收起自己的柔情蜜意,一脚把配偶踢出帐篷。

    这一切都和维尔托克无关。反正,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绕到水潭的另一边,从雪地里捡起一根精钢长矛,试着挥舞了两下。

    其他有孕在身,或者刚刚生完孩子,没有参加生命祭的赫默女战士不吝惜对维尔托克的同情。就有人对他喊道:“漂亮男孩,别难过。等你长大了,我们为了你将不惜生命!”

    维尔托克目光一闪,都哝道:“等我恢复全部记忆,我说了才算……”

    灵巧双手天赋让他和手中的精钢长矛有血肉相连的感觉。他拖着长矛走到一颗大树面前,举矛直刺,矛尖触碰树皮又瞬间收力,再刺、再收。长矛连续不断的刺击,空气中逐渐响起绵绵无尽的嗡嗡蜂鸣,雄浑的劲道正激荡飘雪,斑驳的树皮上却没有矛尖留下的任何一个洞眼。

    维尔托克心无旁骛,不知练了多久,琥珀色眼眸光亮如炬,勐地将长矛送入木质紧密的树干。长矛振动所积攒的力量瞬间爆发,粗壮的树干从中间爆裂,整颗大树在卡察声中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如雾飞雪。

    “我没看错吧?这是高级战技,刺爆?”

    “半精灵男性怎么能使出我们赫默族才会的高级战技?”

    “不,这并非真的刺爆……维尔托克经过蓄势之后才产生与刺爆相同的效果。”

    “嗯,真正的刺爆不需要蓄势,如果在战斗中长时间蓄势,那不是找死吗?”

    “不管怎样,维尔托克真的很厉害啊,而且他还那么漂亮……”

    一群赫默女性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话题越跑越偏。

    维尔托克没搭理她们,他从嘴里喷出一口滚烫的气息,身体顿时透出虚弱感。他用单纯的长矛刺击技法,加上战斗呼吸法,模拟赫默女战士的刺爆,并表现出恐怖的威力,但对身体负荷也很大。

    这种模拟的确没有什么实战价值,维尔托克是想通过模拟高难度的战技,帮助自己领悟镜心奥秘。

    钢岩走过来,打量了大树树干的断口,对他说道:“维尔托克,你距离镜之心的境界只差一丝,但这一丝差距就很难突破。”

    维尔托克点点头,他的灵巧双手现在通透到肩背部、胸部、腰腹部的肌肉群,距离全身通透还有一定的差距。

    “钢岩,你也掌握了镜之心?你是怎么掌握的?”维尔托克丢掉长矛,好奇地问道。

    塔窟族首指着自己的眉心,澹澹说道:“自然而然就掌握了......境之心后面还有梦之影,梦之影后面有更高的魂之体。我现在掌握初级的梦之影……前天,那个杂血休兰特虽然实力强横,我要杀死他却很简单。”

    “梦之影?魂之体?那是什么东西?”维尔托克喃喃问道。

    “没有办法描述清楚,等你到了那种境界,自然就知道了。”钢岩摇摇头,转而说道:“巴托姆派人来找你。他请你回去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维尔托克点头道:“那好吧,我回去了。”

    钢岩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让开的意思,隔了一会才说道:“维尔托克,你是受地母青睐的亚精灵。我希望你能留在这里。”

    维尔托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钢岩深深地注视他,又是一阵沉默,摇头说道:“没有为什么,仅仅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你说不出理由……那我现在需要回旅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