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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钰眉心紧攒,草草还了一拱手,便是按住腰刀刀柄,带着人大步而去。
言徵望着他的背影,双眸微挑,眸中笑意稀薄。
陆衡走到他身边,扬了扬手里那纸密令,“这下好了,正大光明!”
言徵朝他牵唇一笑,眸中笑意悄悄深了几许。
邵钰沉着一张脸,迈步疾行,有了那纸密令,哪怕是再不甘愿,他们也只得立刻收队下山。
喑鸣司……他眼底浮现一抹暗光,在心中嗤哼一声,嗬!真是了不起。
“邵大人!”身侧骤然传来一声轻唤,女子的嗓音,脆朗中掺进一丝踌躇,恍若晨间屋檐滴落的雨。
邵钰转过头,看着盈盈立在池边的晏晚晚,她身后是铺展开来的一池碧荷,风乍起,裙摆飞扬,她恍似凌波而来。
言徵的妻子,这位晏掌柜,倒是别有一番颜色,难怪了……言徵看着她时,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在意,只是不知是真,还是戏?
邵钰将这般思绪压在眸底,抬手作了个手势,让他的手下先行而去,却也并未近前,与晏晚晚隔着几步的距离,遥遥而望,“言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晏晚晚望着他,喉间动了动,眼眸中似是藏了万语千言,一时间却吐不出半句。
又来了,又是那样的眼神,百转千回,复杂难辨……让人心中莫名焦灼。
邵钰皱起眉来,没有耐心了,“言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在下奉了命要立时收队下山复命,便先告辞了。”说罢,朝着晏晚晚一拱手,便是转过身,迈步而行。
“萧让!”他身后却是骤然响起了一声呼唤。
他脚步遽然一僵,按在腰刀上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僵硬地扭转过头望向身后。
晏晚晚还是立在那处极致的风口,带着荷香的风撩动她的发丝与裙摆在风中飞舞,她望着他,嘴角浅勾带笑,眼中却晶莹闪烁,含着泪花。四目相对中,她如花瓣般的唇轻轻蠕动,又唤出了那个名,“萧让,是你吗?”
邵钰看着她,面上僵硬的神色点点皲裂,望着她的眼中,似有茫然,再起惊疑,慢慢熏红了眼角,喉结上下滚动着,只是还不及说出什么来,他耳根一动,眼角余光随之往某个方向一瞥。
晏晚晚亦是侧了侧耳,同时已是收敛了面上的情绪,抬起手揩过了湿润的眼角。
两人目光一触,没有多发一言,又各自收回了目光,邵钰便是撩袍,转身大步而去。
言徵过来时,正好瞧见邵钰离去的背影,晏晚晚已经笑着迎了上来,“听说夫君在厅堂,我正打算过去找你。”
“我也正打算回去。”言徵握住她的手,目光往方才邵钰离开的方向一瞥,“刚才那是邵大人。”
“嗯。”晏晚晚点头,“邵大人说他们奉命要立刻回京复命?”
“是!刚刚送来的密令,这里的诸多事宜已经由喑鸣司接手,咱们可以回家了。”言徵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她转过了身,慢慢踱开了步子。
“那样东西不是还没有找到吗?”晏晚晚轻声问道。
“雪柳庄如今由喑鸣司接管,有安明兄在,掘地三尺总能找到的。”言徵语调平平,云淡风轻。
晏晚晚抬眼觑着他,之前的事儿,他未曾提起半个字,面上更是没有显出半点儿异样,若不是缃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只怕都不会知道她在他眼里怕是已经藏不住了。
“娘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言徵轻笑着问道,一双眼仍如三月的春江水岸,和煦温柔。
晏晚晚心中掠过万般思绪,话都到了嘴边,却又生生拐了个弯儿,“方才听人碎嘴,说是昨夜从小院儿里逃出去的那个匠人坠了崖,却在崖下失了踪?”
“之前有水鬼索命,这会儿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消失不见了,这庄子还真是处处透着邪乎。”
“秦会长要听到你这么说,只怕就要哭了。”言徵曼声笑应。
“秦会长只怕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不要请咱们这些人来呢。”晏晚晚顺势笑着道。
“秦会长如何想我不知道,不过,我倒觉得这一趟不虚此行。娘子呢?娘子觉得如何?”扶着她一道迈过门槛,言徵步履微顿,转头笑睐着她。
晏晚晚在他目光之下,倏然展颜一笑,眸子里好似有光影流转,生机勃勃,明媚非常,“当然,不虚此行。”
两人执手,相视而笑。
言徵携了她继续往前,准备去他们昨夜暂歇的那处厢房,叫上缃叶和萧嘉禾她们,一起回轻梦小筑去收拾一番,然后便准备下山了。
“真是可惜,我其实挺喜欢这雪柳庄的。尤其是那轻梦小筑,还有后山的泻玉泉……”经此一事,这雪柳庄日后怕是不会再有之前的热闹了。
“若是娘子当真喜欢这里,明年夏日,酷暑难耐时,咱们再一道来小住两日。”言徵轻声笑应。
“这里可是出了人命,夫君倒是不在意。”晏晚晚笑笑扬眉,倒没多惊讶。
“难道在娘子眼中,我是个这般胆小的?”言徵挑起眉梢,“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我心坦荡,不惧鬼神。”
晏晚晚抿嘴一笑,“有夫君在,我自然也是不怕的。只怕秦会长未必允我们再来。”
“那倒不怕。你忘了?你家夫君的书画,秦会长可是很喜欢的。他家大业大,需要的地方还多着呢,只要这双手不废掉,想要让娘子到这雪柳庄住上几日,还是可以的。”
说这话时,言徵弧线分明的下颚微微扬着,清淡的眉眼间难得地染上了两分倨傲,有些笑傲风云的样子。
这模样倒更是好看了!晏晚晚心口跳得厉害,晕染双颊,笑着回道,“好啊!那我便等着沾夫君的光了。”
言语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那间厢房前,正要拾阶而上,骤然听得里头一声“哐啷”的巨响,两人对望一眼,便忙疾步而入。
到得里头却是愣了愣,屋内用来格挡的那扇屏风歪歪斜斜倒在一边,而缃叶则撞在上面,正抚着一面肩膀,目露痛苦之色。
边上一脸怔愣的萧嘉禾见到他们,蓦地一惊,难掩心虚地将双手藏到了身后,讷讷道,“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而已,哪儿知道她就摔了?我……我怎么知道她真是弱不禁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