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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府上的素缟尚未收起来,寒风吹着长长绶带飘荡,悼二惊醒过后,发觉自己昨晚竟忘了守夜,他当即去寻了易凤栖。
只见挂着不悦的易凤栖从练武场回来,浑身皆是汗水。
“小姐,属下昨晚失职,请小姐降罪!”悼二想都没想地跪了下来。
易凤栖还在想昨晚那个差点便能加深的吻,越想越遗憾,她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昨晚无事发生,你在不在都无事。”
“府里安全事关重大,日后属下必定警戒。”
悼二这么一拦她,被任元睿给抓住了机会,他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喊道,“大小姐!你今日要与我比试!”
易凤栖头更疼了。
任元睿飞快抵达易凤栖面前,宛若一只大犬般,在易凤栖身边转来转去,“大小姐你刚从练武场操练完吧?正好与我比一场,行不行?!”
算了,满足他这个心愿。
“你跟我来。”
易凤栖带着任元睿到了练武场,指向不远处的兵器,语气懒洋洋的,“自己挑。”
任元睿兴冲冲挑了一根长缨枪,他家大多数都用这个,所以他也长缨枪。
“来吧!”任元睿看着她,眼底尽是止不住的战意,“该你挑了。”
易凤栖扯唇笑了一声,配合他随便挑了一件兵器,任元睿选长缨枪,她便选了一根佛棍。
悼二让人将场地让了出来,闻声赶来的任从沥额头青筋炸起,又是无奈又想把任元睿拎回来给暴揍一顿。
那可是大小姐!怎么能这般乱来!
易居懋也来了,他身边是易钧。
“早听闻小姐轻功极好,倒是没见过小姐与人缠斗。”易居懋头戴着四方平定巾,透着儒雅与从容。
“前往北山别院的谕旨今日应当要下来了,我等知晓小姐武力如何,也能安心一些。”易钧笑道,“一会儿悼二也去与小姐比试比试?”
悼二视线落在台上已经打起来的二人身上,道,“可以。”
这么久了,他也不知小姐底细,今日探一探。
任从沥没说错,任元睿在武功上面一窍不通,长缨枪舞的不错,但都是花架子,力道压根不行。
易凤栖看他舞了半天,佛棍被她猛然甩了出去,任元睿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她一棍砸在肚子上,在比武台上连滚两圈,整个人都傻了。
任从沥捂住了眼睛。
易钧:……
易居懋缓和气氛,“小姐武功高强,任二接不住也属正常。”
任元睿差点被打哭了,听到易居懋的话,立刻顺着找回场子,从地上坐起来,表情扭曲,“不,不错!大小姐果然厉害,我再回去多练练,肯定能打得过大小姐!”
易凤栖打了个哈欠,“怎么都来了。”
“你们练,我回去休息。”
说完,易凤栖便要走。
“小姐不如与悼二切磋切磋,测测自己实力如何?”易居懋提议道,“国都内高手如林,悼二还算能排得上号,若是小姐能与他有一战之力,那我等回淮南道也安心了。”
易凤栖听到这话,侧头看过去,反问他,“悼二在淮南道能打过多少人?”
易居懋呵呵道,“能排前十。”
“才前十啊。”
她看向悼二,语气里皆是,‘你有些不太行’
“小姐,悼二曾在边关待过,营中多数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任从沥在一旁说道,“小姐千万不可轻敌。”
虽说小姐是国公爷亲自带大,但也不能这般小瞧人。
易居懋却不曾将易凤栖的话给看轻,她身上带了太多国公爷的影子。
小姐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必定知道悼二底细。
悼二表情收敛,“小姐请。”
“那我跟你练练。”易凤栖将上面放置的长刀拿在手中,语气淡淡,“就打这一场,我困了。”
她被醉了之后的周鹤潜折腾得不行,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悼二随即上前,也挑了一柄长刀,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在与悼二战斗之前,易凤栖早已消耗了大半体力,但现在看上去,她行动仍旧快若闪电。
短短几息,二人便对了十招,长刀刀刃相碰撞擦起火花,易凤栖与悼二各自后退了两步。
悼二手心有些麻,男女之间不可跨越的体力鸿沟,这句话落在小姐身上并不适用。
不过十招而已,悼二便能确定她的力道,体能,甚至战斗素养都属于顶尖水准。
他眸若鹰隼,足尖抵地,身形若游龙一般,以刁钻动作朝易凤栖攻击而去。
易居懋看着对战悼二都游刃有余的易凤栖,他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你为何不早说小姐武功如此之高?”易居懋对易钧道。
“我若是知道,为何不告诉你?”
“小姐除了每日练练兵器,练练武,便是在找幕僚在书房谈事,她根本没有与人动过手。”
易钧看着悼二开始节节败退起来,情绪复杂到了极点,“真应当让小姐去淮南道与边关一趟,让将军们瞧瞧小姐的实力。”
“此事既然我与从沥都瞧见了,自然不会单单只有我们几人瞧见。”易居懋道,眼底皆是欣慰与激动之色,“小姐武力这般高,待小公子长大,我们淮南道与易家军,何愁人人自危?”
易钧却不这般想,这一个多月以来,小姐所展现出来沉静与随机应变,比之大元帅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小姐在,至少十年不必担忧出现差池。
任从沥与任元睿落在比武台上二人的目光,已经一变再变,尽是不可置信。
台上,悼二被易凤栖压制到了极限,猛然反攻,二人手中兵器在对上那一刻,从他们手中弹开,长刀落地之声,唤醒了在场看比武的众人。
他们有些傻眼。
这算是谁赢啊?
易凤栖甩了甩手,啧了一声,“你赢了。”
说罢,她跳下比武台,几下人影就没了。
“果然是悼二,小姐都不是对手。”
“方才小姐的话,算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你这话说的,两人的兵器一起落的地,小姐说悼二赢了,那是小姐不想打了,我今晨起后,就瞧见小姐在练武场上活动,到与悼二打起来足足练了两个时辰,她体力被消耗许多了。”
“若是小姐正常情况下与悼二打,兴许悼二还不是对手呢。”
练武场上的人议论纷纷,唯有悼二自己清楚,小姐方才最后那一招,本是要往他肩上砍的,他的力量放在整个国都都很强,但与小姐比起来,却有些不够看,小姐感觉到了他恐怕不能挡下这一刀,索性相撞时卸了力,两人的刀都飞了出去。
是他输了。
……
皇宫内,周鹤潜睡醒之后,头疼欲裂。
殿内一有动静,小笋便快步进来,伺候周鹤潜起身。
“殿下,您醒啦。”
周鹤潜看着熟悉的寝殿,一时间竟有些想不起昨晚之事。
他抿了抿略有些发干的唇,声音嘶哑,“去倒水。”
小笋立刻去拿茶壶倒茶。
周鹤潜神情有些蔫,垂着眼睫,漱了口之后,喝着杯中的茶水。
看着澄澈的茶水,周鹤潜脑海之中忽然闪过几个片段。
他坐在易凤栖的身上,外袍凌乱,宽袖滑落到手肘处,小臂贴着她的脖颈……
他还主动咬着她的唇,毫无章法的乱亲。
“易凤栖……”
“帮帮我……”
“我的舌头好辣……”
难以克制的哀求,以及那一副依赖求怜的模样,彻底在周鹤潜脑中浮现。
周鹤潜握着茶杯的手剧烈地一抖。
茶水险些从里头跌出来。
“你松开些。”
“我教你。”
易凤栖揉捏他的后脖颈,语气分外缠绵。
后脖颈被捏住的力道在此时格外清晰的出现,周鹤潜宛若被蒸熟了一般,羞意,难以启齿,隐秘的欢喜交杂在一起,让他藏在乌发之中的耳根红透,手指紧紧握着茶杯。
他昨晚……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竟然对易凤栖说出那种话!
他喉咙愈发干涸起来,仰头将茶杯内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殿下,您没事吧?”小笋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殿下这是怎么了?
周鹤潜将茶杯递给他,“无事。”
“去备些热水,我要洗漱。”他欲盖弥彰吩咐道。
小笋立刻去着人准备。
周鹤潜从榻上起来,余光看到了那枚香囊,再次浮想起了昨晚发生之事。
他飞快撇开眼睛,又不自觉地想,她想教他什么?
如何亲吻?
昨晚他不该喝那么多酒。
无故被放大的私欲与隐秘,被催使崩溃的理智,让他竟然胆大包天到做出轻薄易凤栖的事来……
这让他如何再见易凤栖?
他闭了闭眼睛,从榻上下来,赤着足,往屏风后走去。
备好的热水放在屏风后,若玉一样白皙的平肩干净细腻,背靠在浴桶壁上,周鹤潜低低吐出一口浊气,坐在浴桶里,他打定主意,最近决不能去找易凤栖。
脸都丢尽了。
……
北山狩猎的谕旨,很快就送到了易国公府。
国公府上的人早已有了准备,并不意外。
不过有件事让易凤栖难以下定决论。
按照周鹤潜所说,此次北山必定凶险万分,她不能带着易随与施若瑜去。
把他们放在国公府里,又有些太过无聊,易青云与施若瑜都要去书院读书备考,并不会经常回来。
虽说易钧与易滁对他们极为爱护,但易凤栖还是不能放心。
想了半晌,易凤栖决定将易随与施若瑜先送到季家去。
季国公是她舅舅,又有季轻然在,易随对她也算熟悉,老国公爷与老太太也喜爱易随。
在季国公府放上几日,应该不成问题。
启程前两天,易凤栖便带着易随与施若瑜去了季国公府。
这日季敛也休沐,得知易凤栖来了,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去瞧。
刚刚走进正厅,便能听见里头老太太轻松愉快笑声。
“放我这儿正好,我就稀罕咱们岁岁。”老太太抱着易随不丢,眼底是说不出的喜爱,“正好,这两日你也莫走了,就住府上,好让岁岁适应适应。”
季夫人也笑着点头,“娘说的对,栖栖,这两日便在府上住下,待去北山别院时,直接从咱们府上走。”
“那我明日再回去,府上还有些事情需要吩咐,今日便住下。”易凤栖说道。
在场诸人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侍女从外头走过来,说道,“老太太,世子爷来了。”
“让他进来。”
季敛从外头进来,看到易随,便哎呦一声,“你怎么来了?”
“表大舅!”易随立刻从老太太怀里出来,朝季敛跑过去。
季敛将他抱起来,这才向几位长辈问好,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要把岁岁放咱们家?”
“此次前往北山别院,你表妹也得跟着圣驾一同前往,那地儿偏远,可不能让岁岁去。”老太太看易随与季敛亲近,心里便更高兴了几分,“正好我也无事,与乖曾外孙多多亲近亲近。”
“那祖母可有得忙了,这小子又精又爱玩儿。”
易随不满,“岁岁可听话了!”
原本还想和表大舅贴贴的易随,哼哧哼哧推开他,跑到易凤栖旁边,撅着屁股不理他。
这小模样逗得众人皆笑。
易凤栖勾着唇轻拍他脑袋,目光却从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的施若瑜身上划过。
她眼底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用过午饭之后,易凤栖带着两个孩子回国公夫人给她准备的院子休息,睡午觉。
施若瑜乖乖躺在小榻上,但乌黑的眼睛睁着,没有半点睡意。
不像她儿子,只要有她在,哪儿都能安睡。
“不想在季家?”易凤栖斜躺着,问施若瑜。
小姑娘心思细腻,才四岁多便无比懂事,大抵是知道自己寄人篱下,所以从不曾向她要什么。
施若瑜连忙摇头,“不是,若瑜很喜欢季家!”
她脸上涨红,粉嫩嫩的。
易凤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施若瑜的脸愈发红了起来,她憋了好半天,在易凤栖的注视下,她还是极小声的糯糯道,“我……我只认识岁岁弟弟。”
今日在老太太的院子里,所有人都有说有笑,但施若瑜却感觉到了无所适从,她对季家没有归属感,就想是被热闹隔绝在外。
施若瑜知道她们喜欢的人是易随,她只是一个寄住在易家的孤女,哥哥教她不要因为姨姨对她好,便提出无理要求,这样是不对的。
但是……
比起待在季家,她更想回易家。
那里才是她的家。
施若瑜不敢向易凤栖提出这种要求。
易凤栖心想,果然教小孩儿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
一不小心就把人带自卑了。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必依附岁岁,他喊你姐姐,你喊他弟弟,你们便是平等的。”
施若瑜懵懂的看着她。
温柔又暖和的手掌落在她的脑袋上,易凤栖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去他外祖家,你大可不跟过来,跟随自己心意行事。”
“可……岁岁会不开心的。”
易凤栖拍拍自家儿子的屁股,易随转身继续呼呼大睡,“他不开心与你何干?难不成日后你大了,不想做自己想做之事?只跟在他身边听他的话?”
他要是敢这般做,她第一个爆锤她儿子。
易凤栖之言,就像一把小锤,重重敲击在施若瑜懵懂的心口。
做自己想做之事……?
她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