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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上完早朝,李少清跟着自己顶头上司吏部侍郎往御书房走去。
“李员外郎,当真是年轻有为啊。”有人看到他,不禁打招呼。
李少清唇畔含着笑,“王大人客气了。”
“这些日子要张罗科举之事,李员外郎怕是要忙上一阵了。”
科举内的绝大部分之事还是由吏部主持。
朝堂之上有不少人家中都有科举之人,听到这话,不由纷纷朝李少清而去。
他来国都这么久,上次这般受欢迎还是在他成为状元之后,往日如过眼云烟,如今再次享受别人的追捧,李少清多日来遭受到的打击顿时消散了许多。
他忙于应付这些大臣,却没有瞧见受到冷落的吏部侍郎,吏部侍郎眼底划过一丝讥讽,声音之中冷淡得很,“再不走若是圣人怪罪下来,我却是不会保你。”
李少清听到这话,便辞托了众多大臣,跟上吏部侍郎的脚步,走向御书房。
不远处的季敛,陆知尧与周鹤潜站在一起,看着李少清方才笑得格外灿烂的模样,侧头看向周鹤潜,说道,“这是受了太子提拔,一步青云了?”
“不然还能如何?”周鹤潜收回目光,往外走去,“人家得了官职,还不能让他高兴高兴了?”
季敛往大理寺走,“说的也是,我当初做了大理寺少卿时,可和陆兄喝了一夜的酒,差点被嫂子拿着扫帚给赶出门。”
陆知尧无语地走后面翻了一个白眼,对周鹤潜说道,“我们先回大理寺了。”
周鹤潜颔首,自己也朝礼部走去。
忙完一日的工作,他回到王府,周鹤潜的视线落在书桌放着的送来的信件上。
他走过去将信件展开,一封一封地往下看。
淮南十六军的军师带着二十人来了国都,准备见太子了。
这是他与易凤栖早就设好的局,周鹤潜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他捡起另外一封关于徐阶的信,原本清冷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他视线落在信件上那“埋活死人”四个字之上,眼底透出沉思。
放下信后,周鹤潜继续看其他的,又瞧见边关动荡,北戎王室似有动荡。
周鹤潜将看过的信记在心中,把这些东西扔入火盆之中。
距离他和易凤栖的大婚之日还有一个月。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做些什么事情了。
怕是婚后不得空闲。
周鹤潜坐下来,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
……
夜间,齐先生身形若飞燕,躲避了其他人的眼线,落入易国公府的院门之中。
此次来易国公府唯有他一人,易钧瞧见齐先生之后,便立刻行礼,“军师。”
“易管事不必多礼,大小姐呢?”
“正在里头等您,请。”
易钧带着齐先生走向书房,里头的灯亮着。
“小姐,军师齐先生来了。”
易钧开口向书房里说道。
齐先生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进来。”
这就是他们的小姐。
齐先生按捺住有些古怪的激动心情,待易钧推开了门,自己则拱着手走了进去。
易凤栖现在用的这个书房是当初她爹的书房,齐先生年轻时曾跟着自己的师父来过,格局没有什么变化,书案上仍旧堆着很多东西,长明的烛火照耀着,显得一切如旧。
“属下齐砚之,见过大小姐。”齐先生跪下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易凤栖站起来,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面上装的是一副淡定冷静的模样,“先生不必客气,请坐。”
齐先生这才抬起头,看到易凤栖的那一眼,便认出了她的眼睛。
他有些感叹道,“大小姐与夫人像极了。”
“他们都说我的眼睛和母亲一模一样。”易凤栖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的信我都收到且看完了,那些人没有怀疑吧?”
“军中规矩严苛,他们只知我们认血玉,却不知这血玉必须要易家人拿着我们才会听从命令,所以并未怀疑。”
“那就行。”易凤栖点点头,“你见了太子之后,且以不变应万变,既是他得了血玉,那就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齐先生哂笑,“这些属下都明白。”
“小姐,属下今日过来,是想与小姐说另外一件事。”
“你但说无妨。”易凤栖扬了扬眉。
齐先生从怀中拿出了一叠纸,“这些是受大长公主提拔,于清河府,平阳府,任指挥使之人,在清河复,平阳府等数十个州池强行霸占良田,归于大长公主所有,这些年他们以权谋私,往大长公主府送了近百万两的利益。”
易凤栖将东西接过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之前你不在淮南道,就是去查这个了?”
齐先生笑道,“正是。”
“属下自从知晓小姐在同德府所做之事后,便着手开始调查大长公主,幸不辱命,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只是钱财,却不足以要了大长公主的命。”易凤栖笃定地说道,“她是圣人胞妹,太后亲女。”
若是能拿了大长公主,易凤栖早就动手了,可大长公主身后是圣人与太后,岂是那么容易说扳倒就能扳倒的?
“属下并未想着一次就将她弄死。”齐先生说道,“您接着往下看看。”
易凤栖继续看。
纸上写道:圣德十年,六月,边关大乱,乔远大元帅率兵前往边关平定北戎,大元帅于边关受自己人毒害,此事被长荣大长公主知晓,正值其妻季氏生产之际,长荣大长公主命奴婢买通易国公府接生婆子,在季氏生产后告知大元帅被毒害。
季氏悲痛欲绝,血崩而亡,长荣大长公主意要杀人灭口,奴婢惶恐不安,只得死遁苟活,如今已有二十余年,残度此生,终日惶惶不可安宁,还望贵人赐奴婢死罪。
易凤栖看完最后一个字,神情冷到了极致。
“她还活着?”
“不错。”齐先生点点头,“已被属下秘密转移,只要有一日,终会真相大白。”
易凤栖没有接话,平静了许久,方才再次开口,“如今朝内暗潮涌动,先生认为何时为契机,让大长公主为她做过的罪孽赎罪?”
齐先生抬起手,在茶盏之中沾了水,于桌面之上写下一句话。
外乱之时,圣人只能依靠易家军。
到那个时候,圣人才会退让,让大长公主承认她所犯下的罪孽。
“我知道了。”易凤栖将这些纸收起来,“介意我将这些东西给其他人看么?”
“属下只是一个军师,远离国都,许多事都看不够明白。”齐先生谦虚地说道,“那人只要小姐信任,自然可以。”
易凤栖勾了勾唇角,声音懒洋洋的,“听说你和你师父都曾学过机关术,十方深山内的杀阵做得不错。”
“听统领说小姐孤身前往十方深山,片叶不沾身,那些雕虫小技实在登不上台面。”齐先生连忙说道。
“不必自谦。”易凤栖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你不能在这儿久留,日后有什么消息让人传来就是。”
“属下明白。”齐先生躬身,“那属下便先走了。”
易凤栖将他送出书房,看着齐先生飞身离开,不禁问易钧,“齐砚之也会武?”
易钧点点头,“能在淮南十六军内的人,都得会武,而齐先生更是文武双全,十分厉害。”
易凤栖若有所思,“那让他一直憋在淮南十六军多少有些屈才了。”
她拿着这些东西给周鹤潜看了,又将齐先生跟她说的话,告诉了周鹤潜。
“我的脑袋总归没有你的好用。”易凤栖对他说,“你说现在该如何做?”
周鹤潜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方才慢慢说道,“只能借力打力了。”
“大长公主之事并不难办,以齐先生所言北戎王室与草原各部落恐怕要有动静,到那时,圣人必然要依靠易家军,不论未来谁来掌管都得问过你。”周鹤潜对易凤栖说道,“到那时,你再与圣人提及让大长公主服罪一事也不迟。”
易凤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希望我们的婚事能顺利进行。”周鹤潜心中总还是有些不安,他拧着眉,二人的手相握着,他的力道变得紧了一些。
易凤栖没有说话,只是和他坐在一起,视线尽数落在北戎与草原部落进攻的消息上,心中陡然想起了徐阶与呼延犴那日的谈话。
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
事情远比周鹤潜所想发生的更快。
在易家和王府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婚日的时候,一个绕过边关,来自灵矩关的八百里加急折子送到了朝堂之上。
彼时李少清正在向圣人禀报关于科举的事宜。
一个身上衣服邋遢,气喘吁吁的士兵走进来,他面容黝黑,似乎还有黑一块红一块的痕迹,仔细看上去,那应该是血块被吹凝结后发生的变化。
他形容消瘦,宛如枯槁一样,可手中却还拿着加急的折子,跪在紫金殿外,大喊,“陛下!北戎大王拓跋泓绕过边关忽然进攻灵矩关!灵矩关防卫不足,没能撑住两日,城……城破了!”
满堂寂静。
周鹤潜赫然扭头看向外头。
灵矩关……
怎么会是灵矩关?!
周鹤潜心思百转,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又陡然冷静了下来。
徐阶平静的抬了一下眼眸,与同样平静的太子相视一眼,最后又看了一眼太子太傅,然后收回视线,仍旧那副老狐狸的模样。
季敛与陆知尧互相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把朝堂之上所有人的模样收入眼中。
主位之上的圣人倏然坐起,一双眼眸锐利如鹰,声音凝重,“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