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无法遗忘、无法磨灭的景色

谏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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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7AM

    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

    林恩斯掬起一捧清水洗着脸,水滴顺着湿润的黑发和下巴点点滴落,然后抽出自己带着的蓝色毛巾擦干。

    尽管早就学会了“清理一新”,但他还是比较反感日常生活用魔法,牙照刷、脸照洗——就好像不这样做就洗不干净了一样。

    魔法清洁总有种不实在的幻灭感。

    洗漱完毕的林恩斯离开公共水池,回到公共休息室的拱形落地窗边,拿起先前放在圆桌上的小提琴慢慢拉了起来。

    今早清晨的天空不复以往似的有几束灿然金光穿破云层落在霍格沃兹城堡上,倒是下起了柳絮般的小雪花,柔柔弱弱地飘零在黑湖湖面上、禁林乔木上、城堡穹顶上,给它们盖上了一顶顶小巧可爱的雪帽子。

    林恩斯淡然地拉着小提琴,即使科萨科夫的《天方夜谭》第二乐章曲调快速紧迫的节奏如大河边狂奔的烂漫骏马——充斥着形象和色彩的急剧转换,述说着沙漠上步步惊心的冒险故事,但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半毫的情绪变化,就好像自己不是在拉小提琴,而是在锯木头一样。

    偏偏这“木头”锯得极为好听。

    科萨科夫的《天方夜谭》交响组曲里有着丰富的和声,俄罗斯音乐经常用力量的对比、色彩的浓淡模拟智者般的问答句式,这一组曲里和声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但林恩斯大清早小提琴独奏当然不会有人替他伴乐(即使有人也不会给这个怪胎伴乐),空旷的公共休息室里回响的小提琴声恰恰应和了这种似乎有些孤寂的气氛。

    孤单吗?

    当然不。

    时而委婉空灵,时而奔放浪漫、时而婉约悠扬、时而刚劲铮铮的琴声让人的思绪也随着窗外的飞雪一起纷纷扰扰地落到未知的地方......

    ......

    4小时前。

    麦格教授望着羊皮纸上的缓缓显现的弗立维的回话,眉头微皱,然后又放松下来,对身边的庞弗雷夫人点点头道:“没事了,看来是我想多了。”

    庞弗雷夫人微楞地问道:“菲利乌斯说什么了?”

    “他说洛凡德就在宿舍里,没有出去。”

    床底下的林恩斯微楞,很早前就听说弗立维教授对学生非常要好,很少有人在他的课上挂科的,其中他非常欣赏的好学生可能还会得知一些期末考试的具体内容......但他真没想到好到了这个份上,教授居然还会帮自己撒谎?

    “洛凡德,上次那个试验魔咒让自己住院的一年级学生?”庞弗雷夫人扶着额头说道,“难怪你会不放心,我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上次他试验魔咒期间精神震荡,每天晚上都要咳血,我不得不在他身上用光那段时间非凡造血药剂和安神药剂的所有储备。”

    林恩斯有点愧疚,他一点都不记得这些事了,“洗面革心”魔咒后遗症导致他缺失了那三天的具体记忆,只有一点点的模糊记忆。

    “是的,一个喜欢给自己找麻烦和给别人找麻烦的学生,”麦格教授不满地挑眉道,“不过看来今晚他还算安分。”

    真是不好意思啊麦格教授,我现在就在离你三米不到的床底下趴着咧。

    等到麦格教授、莱克教授和庞弗雷夫人安顿好中了钻心咒太过痛苦导致昏迷的韦斯莱太太后,变形课教授和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就结伴离开了,据说是要一起去校长办公室;庞弗雷夫人稍微收拾了下药品后也走了。

    某张床位地下的床单自动升起,仿佛有固体的空气从里面钻了出来。

    幻形咒下的林恩斯利落地起身,回头一看,愣住了——原来自己刚刚是爬到佩内洛病床下去了。

    仔细看看,被莱克教授吸血的佩内洛面色依旧苍白,但却安然地阖上了眼皮,神色较为宁静,没有前几日咬人脖颈的凶狠混乱模样。

    林恩斯若有所思。

    走到乔治身边,他刚刚被庞弗雷夫人逼着灌下一杯安神药剂,现在正睡得香甜,隔壁床上就躺着他的母亲莫丽·韦斯莱。

    林恩斯帮忙把乔治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些,防止他夜间着凉,再深深看了眼病床上面无人色的雅各布后走了。

    他回到了拉文克劳的塔楼,不出意料的,公共休息室门前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他背后画像里的骑士下马对他恭敬地行礼,铜鹰张翅欲飞;

    “幻形咒用的不错,洛凡德。”弗立维教授望着空气说道。

    “......老师。”立马解除幻身咒的林恩斯有点惭愧地站在弗立维身前。

    “但脚步声还是太大了。”弗立维教授微笑说道,“你有没有考虑过用消声咒消除脚步声?”

    “可是消声咒我记得只能用来消除嘴巴发出的声音吧?”林恩斯愣住,反问道。

    “当然不是原咒语,是一种进阶咒语,可以消除范围内所有声音。”弗立维教授伸出魔杖,指着林恩斯的双腿轻点两下,“现在试试跺脚?”

    林恩斯狠狠地往地上踩踏了好几下,却好像在演默剧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非常滑稽。

    “教授,为什么我觉得腿有点冷?”林恩斯疑惑地问道。

    “那是因为‘寂静无声’,是‘无声无息’的进阶咒语,”弗立维教授轻轻一点林恩斯双腿,跺脚的声音恢复了,“但同时,它也是一个具备攻击性的咒语。”

    “攻击性?”林恩斯困惑道,“消除声音为什么会有攻击性?”

    弗立维教授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你想试试吗?”

    “......”林恩斯本来想说是的,但一想到今晚已经给教授添了那么多麻烦,还让他撒了谎,顿时怂了下去,连连摇头。

    “走,进去吧,不介意陪我聊聊天?”弗立维教授说道。

    “嗯。”

    “解开谜题,方可进入。”鹰状门环张开铜色的翅膀,慢慢说道。

    林恩斯无语地望着门环,心里吐槽道——拜托!院长进休息室也要解密吗!?能不能有点眼力劲?

    “‘有些人试着躲避,

    有些人试图隐瞒,

    但时间总会显现一切,我们总是会相遇;

    尽你所能猜测我的真名,

    等我真的拥有你时——

    我保证你会知道。’”

    “想到了吗?林恩斯?”弗立维教授笑呵呵地看着洛凡德,完全没有自己解题的打算。

    林恩斯食中二指微屈并起,轻敲左额的太阳穴,缓缓说道:

    “‘死亡’。”

    “回答正确。”鹰状门环收拢翅翼,盔甲锃亮的骑士向解开谜题的“勇士”微微鞠躬,巨画缓缓开启,露出天蓝色的甬道。

    林恩斯跟着弗立维教授进了公共休息室,休息室内漆黑一片,壁炉里的灰烬早已没了温度,唯有穹顶的星光依然闪烁着,透过拱形窗旁天蓝色的纱幔落到地毯上的月光温柔可人,让人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知道吗,当我第一次来这里,来到拉文克劳的休息室,那个晚上,我没有睡觉。”弗立维教授坐到林恩斯常坐的面向拱形落地窗的扶手椅上,仰头望着黑湖之上的皓月,“我坐在这里,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这里真是太美了,我恐怕永远看不腻这片景色。”

    “后来我从这里毕业了,我出去旅行,我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景色,但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靠窗的这一片景色却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无法磨灭。”弗立维教授小声说道,“所以在1970年的时候我回来教书了,感谢阿不思,他让我顶替已经离职的教授做魔咒课老师,后来他还让我做了拉文克劳学院的院长。我真的很感谢他。”

    林恩斯静静听着。

    “当了拉文克劳的院长后,我又一次地回到了这个地方,又一次地坐到了这里,凝视着这片景色,它有些地方变了,但大体上还是和我记忆里的那幅画重合在了一起,望着它,我的内心总能得到最好的宁静。”

    “当时的我在想,”弗立维教授感叹道,花白的头发夹在微尖的耳朵旁,“我真的会把我的余生都寄托在这里,它已经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割离的一部分。”

    “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呢?”弗立维教授转过头来,望着林恩斯微笑道,“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学校,这个学院,这个学院的学生,都是对我们这些老师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在我们还没有老到挥不动魔杖的地步前,不需要你们这些学生心怀愤怒和仇恨、咬牙切齿地顶在最前面。”

    说着,他从长长的黑袍子里抽出两张羊皮纸,纸的中心上都有一个不小的孔洞,上面分别画着一条巨蛇和一只吸血鬼。

    林恩斯顿时明白,这是自己宿舍钉在墙上的那两张纸,然后沉默了。

    “你的宿舍有两个舍友都直接或间接被吸血鬼害了,你渴望复仇,是应有的想法,为这付出行动,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个纯朴的念头被人责骂,所以我替你隐瞒了下来。”弗立维教授声音尖尖地说道。

    “我很抱歉,教授。”林恩斯惭愧道。

    “但是,我更不希望你因此而冲动,冲动是最可怕的一种黑魔法,它会勾去你的灵魂,就像让你骑在一把世界上最糟糕的飞天扫帚上,永远停不下来——那样反而会害了你自己。”弗立维教授认真说道。

    “教授,我错了,以后不会这么做了。”林恩斯果断地道歉。

    “......”

    弗立维教授沉默片刻,然后平静地说道:

    “看看你,洛凡德,虽然你总是在犯错后第一个认错,但你的心里却一直不承认自己犯错,你的道歉只是表现自己‘认错’的姿态,用来蒙骗你的长辈、老师们的工具,不是吗?”

    林恩斯额头上流下了汗珠,教授不愧是拉文克劳学院的院长,的确拥有着看透人心的智慧。

    “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那我不会再劝说,但我要提醒你,洛凡德,下一次被抓到,可能就没有人帮助你了。”

    弗立维教授将蛇怪图和吸血鬼图放在圆桌上,离开了公共休息室。

    林恩斯没有目送教授离开,他默默收起桌上的两张羊皮纸图,望了一眼落地窗外让弗立维教授流连忘返几十年的景色,然后回到自己宿舍将两个怪物重新钉回了墙上。

    ......

    极快、狂热、却又庄严的小提琴声缓缓落下,窗外的雪花也不再飘舞,林恩斯将琴和琴弓都放回圆桌,坐在扶手椅上,双手对抵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突然爬到了他的腿上,蜷缩成球。

    林恩斯睁开眼睛,凝视着这个圆滚滚的小家伙,觉得它没有以前那么肥了。

    “你想他了?”林恩斯摸着嗅嗅的毛茸茸的后背,低声问道。

    嗅嗅小心翼翼地两脚立在林恩斯的腿上,然后一个纵跃,灵活地跳上他的肩膀,再几次借力爬到他头顶,四肢伸展摆了一个大字躺在他脑袋上,长长的鼻吻哼哼卿卿的,像是在说——“都怪你”。

    “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恩斯任由这小家伙躺在自己头顶做了个窝,望着窗外的积雪,低声喃喃道。

    圣诞节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