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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星期,夏磊在生死线上挣扎。
康家几乎已经天翻地覆,中医、西医请来无数。夏磊的房里,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人,包扎伤口、敷药、打针、灌药、冷敷、热敷……几乎能够用的方法,全用到了。病急乱投医。康秉谦自己精通医理,康勤还经常开方治病,到了这种时候,他们的医学常识全成了零。夏磊昏迷、呕吐、发高烧、*、说胡话……全家人围着他,没有一个人唤得醒他。这种生死关头,大家再不避嫌,梦凡在床边哀哀呼唤,夏磊依旧昏迷不醒。
这一个星期中,天白不曾回家,守在夏磊卧房外的回廊里,他坐在那儿像一个幽灵。天蓝三番两次来拖他,拉他,想把他劝回家去,他只是坐在那儿不肯移动。梦华懊恼于自己不能保密,才闯下如此大祸,除了忙着给夏磊请医生以外,就忙着去楚家,解释手足情深,要多留天白天蓝住几天。关于家中这等大事,他一个字也不敢透露。楚家两老,早已习惯这一双儿女住在康家,丝毫都没有起疑。
第八天早上,夏磊的烧退了好多,*渐止,不再满床翻腾滚动,他沉沉入睡了。西医再来诊治,终于宣布说,夏磊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康复。守在病床前的梦凡,乍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喜悦得用手蒙住嘴,哭出声来。整整一星期,她的心跟着夏磊挣扎在生死线上,跟着夏磊翻腾滚动。现在,夏磊终于脱离危险了!他会活!他会活!他不会死去!梦凡在狂喜之中,哭着冲出夏磊的卧房,她真想找个无人的所在,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尽这一个星期的悲痛与担忧。
她才冲进回廊,就一眼看到伫候在那儿的天白。
天白看到梦凡哭着冲出来,顿时浑身通过了一阵寒战,他惊跳起来,脸色惨白地说:
“他死了?是不是?他死了?”
“不不不!”梦凡边哭边说,抓住了天白的手,握着摇着,“他会好!医生说,他会好起来!他已经度过危险期……天白,他不会死了!他会好起来!”
“啊!”天白心上的沉沉大石,终于落地。他轻喊了一声,顿时觉得浑身乏力。看到梦凡又是笑又是泪的脸,他自己的泪,就不禁流下。“谢天谢地!哦,谢天谢地!”他深抽口气,扶着梦凡的肩,从肺腑深处,挖出几句话来,“梦凡,对不起!我这样丧失理智……害惨了夏磊……和你,我真是罪该万死……”
“不不不!”梦凡急切地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不好,才造成这种局面!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你再自责,我更无地自容了!”
天白痴痴地看着梦凡。
“现在,他会好起来,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心痛地凝视梦凡,“你是——这么深,这么深地爱他,是吗?”
梦凡一震,抬头,苦恼地看着天白,无法说话。
“你要我消失吗?”他哑声问,字字带着血。“我想,要我停止爱你,我已经做不到!因为,从小,知道你是我的媳妇,我就那么偷偷地、悄悄地、深深地爱着你了!我已经爱成‘习惯’,无法更改了!但是,我可以消失,我可以离开北京,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让你们再也见不到我……”
梦凡大惊失色,震动地喊:
“你不要吓我!夏磊刚刚从鬼门关转回来,你就说你要远走……你世世代代,生于北京,长于北京,你要走到哪里去?你如果走了,你爹你娘会怎样……你,你,你不可以这么说,不可以这样吓我……你们两个都忙着要消失,我看还是我消失算了!”“好好好,我收回!我收回我说的每个字!”天白又惊又痛地嚷,“我不吓你!我再也不吓你!我保证,我绝不轻举妄动……我不消失!不走!我留在这儿……等你的决定,哪怕要等十年、一百年,我等!……好吗?好吗?”
梦凡哭倒在天白肩上。
“我们怎么会这样?”她边哭边说,“我多么希望,我们没有长大!那时候,我们相爱,不会痛苦……”
天白痛楚地摇摇头,情不自禁,伸手扶着梦凡的肩。
远远的,康秉谦和咏晴走往夏磊房去,看到这般情景,两人都一怔。接着,彼此互视,眼中都绽放出意外的欢喜来。不敢惊动天白与梦凡,他们悄悄地走进夏磊房去了。
夏磊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心在何处。只感到疼痛从脑袋上延伸到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在燃烧,都在痛楚。终于,这燃烧的感觉消退了,他的神志,从悠悠晃晃的虚无里,走回到自己的躯壳,他又有了意识,有了思想,有了模模糊糊的回忆。
他想动,手指都没有力气,他想说话,喉中却喑哑无声。他费力地撑开了眼皮,迷迷糊糊;池看到室内一灯如豆。床边,依稀是胡嬷嬷和银妞,正忙着做什么,一面悄声地谈着话。夏磊阖上眼,下意识地捕捉着那细碎的音浪。
“总算,天白少爷和梦凡小姐都肯去睡觉了……”
“真弄不懂,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老爷太太也跟着受累,这磊少爷也真是的……”
“……不过,好了!现在反而好了……”
“为什么?”
“……听太太说,天白少爷和梦凡小姐,在回廊里一起哭……他们好像和好了,蛮亲热的……”
“……怎么说,都是磊少爷不应该……”
“是呀!这磊少爷,从小就毛毛躁躁,动不动就闹出走……毕竟是外地来的孩子,没一点儿安定……他能给梦凡小姐什么呢?
家没个家,事业没个事业……连根都不在北京……天白少爷就不同了,他和梦凡小姐,从小就是金童玉女呀……”
“嘘!小声点……”
“睡着了,没醒呢!”
“……这天白少爷,也好可怜呀!守在门外面,七八天都没睡……我们做下人的,看着也心疼”。
“……还好没让亲家老爷、亲家太太知道……”
“家丑不可外扬呀……”
“嘘!好像醒了!”
胡嬷嬷仆过身子来,察看夏磊。夏磊转了转头,微微*了一声,眼皮沉重地阖着,似乎沉沉睡去了。
第十天,夏磊是真正地清醒了,神志恢复,吃了一大碗小米粥,精神和体力都好了许多。这天,康勤提着药包来看夏磊,见夏磊眼睛里又有了光彩,他松了口气。四顾无人,他语重心长地说:
“小磊,你和我,都该下定决心,做个了断吧!”
“了断!”夏磊喃喃地说,“要‘了’就必须‘结束’,要‘断’就必须‘分手’!”
康勤悚然一惊,怔怔看着夏磊。
两人深切地互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难舍的伤痛。
于是,夏磊决定要和天白好好地,单独地谈一次了。摒除了所有的人,他们在夏磊病床前,做了一次最深刻,也最平静的谈话。
“天白,”夏磊凝视着天白,语气真挚而诚恳。“千言万语都不要说了!我们之间的悲剧,只因为我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这种故事都只有一个结局,所以,天白,我决定了,我退出!”
“你退出?”天白怔住了。
“是的!”他坚决地说,“我郑重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会消失在你和梦凡之间!”
天白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我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了!也彻底觉悟了!只有我退出这一场战争,康楚两家才能换来和平,我们兄弟之情,也才能永恒呀!”
“不不!”天白摇着头。“这几句话,是我预备好,要对你说的!你不能什么都抢我的先,连我心里的话,你都抢去了!”
“这不是你心里的话,如果你真说出口了,也是违心之论!你这人太坦率,一生都撒不了谎!”
“而你,你就可以撒谎了!”
“我不用撒谎,我承认爱梦凡!我只是把我深爱的女孩子,郑重交给你了!我们姑且不论她应该属于谁,就算我们都是平等地位,都有权利追求她吧!而今,我已体认出来,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能给她幸福,那个人是你而不是我!”
“你怎有这样的把握?”天白紧紧盯着夏磊,“我是一丝一毫信心都没有!尤其这几天,我已目睹梦凡为你衣不解带,我就算是瞎子、白痴,也该有自知之明,我在梦凡心里,连一点地位都没有啊!”
“是吗?真的吗?一点地位都没有吗?”
天白困惑了,心弦激荡。是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大声问,“你不是极力争取梦凡的吗?怎么突然退让了起来?”
“大概被你狠狠一敲,终于敲醒了!”夏磊长叹了一声。“你想想看,梦凡是那样脆弱、纤细、高贵,热情的女孩子,需要一个温存的男人,小心呵护。我,像那样的男人吗?我粗枝大叶,心浮气躁……始终怀念着我童年的生活!我总觉得我应该生活在一群游牧民族之间,而不能生活在这种画栋雕梁里!我想了又想,假若我真的和梦凡结合了,那可能是个不幸的开始!因为我和她,毕竟属于两个世界!天白,”他语气坚定地,“谢谢你敲醒了我!”“你几乎说服了我!”天白深吸了口气。“如果我对‘爱’的认识,不像这几天这样深切,我就被你说服了!”
“爱,这个字太抽象了!我们谁也没办法把它从心中脑中抽出来,看看它到底是方的还是圆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爱一直和我们的幻想结合在一起,我们的幻想又会把这个字过份地渲染和夸大,把它‘美化’和‘神化’了!”
“你的意思是说……”
“我的意思是说,梦凡现在不过是迷失在自己的幻想里罢了!等她长大成熟,她会发现,我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你也了解我的,我总有一天要走,去找寻我自己的世界,我不能被一个女孩子拴住终身!”
天白沉吟着,深深地看着夏磊。
“你向我保证,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我保证!我这一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你不是为了解开我们三个人的死结,故意这么说的?”
“当然我要解开这个死结!我们三个,再也不能这样你争我夺的了!这样发展下去,受伤害的,绝不止我们三个!所以,天白,这毕竟是我们两个男人间该决定的事!”他忽然抬高了音量,重重地说,“你到底要梦凡,还是不要?如果你敢从心里说一句你不要她,我就要了!”
天白大大一惊,冲口而出:
“如果我不是这样强烈地要她,我也不会打破你的头了!”
夏磊叹了口大气,眼中蒙眬了起来。带着壮士断腕的悲壮,他唇边浮起了一个微笑。
“那么,天白,好好爱护梦凡!如果有一天,你待她不好,我会用十块石头,敲碎你的脑袋!”
和天白彻底谈过之后,就轮到康秉谦了。
“干爹,我终于想通了!我答应您!不害梦凡失节,不害天白失意,更不会让您成为毁约背誓的人!我发誓从今以后,和梦凡保持距离!”他正视着康秉谦,真心真意地,掏自肺腑地说,“面对天白的痛苦后,我完全瓦解了!我觉得自己比一个刽子手还要残酷,还要罪恶!我终于知道了,爱情诚然可贵,但是,亲情、友情、恩情、手足之情更不能抹煞!爱情的背后,如果背负了太多的不仁不义,那么,这份爱情,也变得不美了!”
康秉谦震动地注视着夏高,好半晌,才哑声问:
“我能信任你吗?”
“我发誓,我用我爹娘在天之灵发誓……”
“不必如此!小磊,”康秉谦郑重地说,“我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今天说的每个字,并且告诉你,如果我有第二个女儿,我绝对愿意把她嫁给你!”
夏磊落寞的一笑,苍凉地说:
“谢谢你,干爹!事到如今,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后悔收养了我?那天,我们彼此又吼又叫,都说了许多绝裂的话。现在,我一定要跟您说清楚,我永远不后悔和您父子一场!对于这十几年康家给我的一切,我永怀感恩之心!”
康秉谦眼中迅速充泪了。
“小磊啊!我们差一点失去了你!在你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我才体会到你怎样深刻地活在我心里,你和我的亲生儿子,实在没有两样啊!十几年来,我为你付出的心血和感情,比梦华还要多呀!孩子啊,经过这一番生死的考验,经过这一次的抉择……你或者心存怨恨,即使没有,你或者想离我而去……果真如此,我一样会痛彻心肺呀!”
“干爹!”夏磊惊愕而痛楚地喊,这才明白,康秉谦对他的了解,实在是相当深厚的。“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努力和梦凡保持距离,也努力留在你身边,但是,万一……”
“没有但是!也没有万一!”康秉谦的手,重重地压在夏磊肩上。“我就相信你了!”
和康秉谦谈过之后,就该面对梦凡了。梦凡,梦凡啊!这名字将是他心头永远永远的痛,将是他今生唯一唯一的爱。梦凡呵,怎么说呢?怎样对你说,我又退缩了?
这天晚上,天白和天蓝终于回家了。康秉谦正色对梦凡作了最严重的交代:
“这些日子,我放任你在小磊房里出出人入,只因为小磊病情严重,我已无心来约束你的行为!现在小磊好了,天白也回家了,你造成的灾难总算度过了!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往小磊房里跑!一步也不许进去!”
“爹……”梦凡惊喊。
“咏晴!”康秉谦大声说,“你叫银妞翠妞,给我看着她!心眉,胡嬷嬷,你们也注意一点,不要再给他们两个任何接近的机会,至于学校,当然不许再去了!我要重整门风!如果他们两个再私相授受,我绝不宽恕!”
梦凡再度被幽禁了。
夜静更深,梦凡病恹恹地看着胡嬷嬷、心眉、银妞、翠妞。要看守她一个人,竟动员了四个人。防豺狼虎豹,也不过如此吧!四个人都守着她,谁去侍候夏磊呢?他正病弱,难道就没人理他了吗?
“胡嬷嬷,”她站起身来推胡嬤嬤,把她直往门外推去。“你去照顾夏磊,看他要吃什么,要喝什么?伤口还疼不疼……你去!你去!”
“你放心吧!他那个人,身子像铁打的一样,烧退了,睡几觉,就没事了!”胡嬷嬷说,“我奉命守着你,只好守着你!”
梦凡在室内兜着圈子,心浮气躁。轮流看着四个人,她们一字排开,坐在房门口。四对眼睛全盯住了她。她走来走去,走去走来,无助地绞着手,心里疯狂地想着夏磊。夏磊啊夏磊,你和天白谈了些什么呢?你和爹又谈了些什么呢?为什么天白笃笃定定地去了?为什么爹娘又有了欣慰的表情呢?夏磊啊,你心里想些什么呢?当你昏迷的时候,你不断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现在你清醒了,就不再呼唤我了?还是……你的呼唤,深藏在心底呢?她抬眼看窗,窗外,寒星满天。侧耳倾听,夜风穿过松林古槐,低低地叹息着,每声叹息都是一声呼唤:梦凡!
她突然停在四个人面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我求求你们!让我去见他一面!要聚要散,我要听他亲口说一句!我一定不多停留,只去问他一句话,你们可以守在门口,等我问完了,你们立刻带我回房!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四个人大惊失色,都直跳了起来,纷纷伸手去扶梦凡。
“小姐!你金枝玉叶的身子,怎么可以跟我们下跪呢?”胡嬤嬷惊慌地。
“我不是金枝玉叶,”梦凡拼命摇头,“我是你们的囚犯呀!我已经快要发疯了!我连见他一面的自由都被剥夺了,不如死了算了!”
“梦凡呀!”心眉搀着梦凡的胳膊,试着要拉她起来,不知怎地,心眉脸上全是泪。“你的心情,我全了解呀!你心里有多痛,我也了解呀……”
“眉姨!眉姨!”梦凡立刻像抓住救星般,双手紧握着心眉的手,仰起狂热而渴求的面孔来。“救救我!让我去见他一面!如果他说散了,我也死了心了!我知道,我跟他走到这一步田地,已经是有梦难圆了……但是,好歹,我们得说说清楚,否则,眉姨,他那个人是死脑筋,他会走掉的!你们没有人守着他,他会一走了之的……眉姨,求你,让我去见他一面,看看他好不好?听一听他心里怎么想……”她对心眉磕下头去。“我给你磕头!”
心眉用力抹了一把泪,跺跺脚说:
“就这样了!你去见他一面!只许五分钟,胡嬷嬷,你拿着怀表看时间……”
“眉姨娘!”胡嬷嬷惊喊。
“别说了!我做主就是了!”她看着梦凡,“起来吧!要去,就快去!”
梦凡飞快地跳了起来,飞快地拥抱了心眉一下,飞快地冲出门去。
心眉呆着,泪落如雨。胡嬷嬷等人怔了怔,才慌慌张张地跟着冲出门去。
于是,梦凡终于走进夏磊的房间,终于又面对夏磊了。五分钟,她只有五分钟!站在夏磊床前,她气喘吁吁,脸颊因激动而泛红,眼睛因渴盼而发光,她贪婪地注视着夏磊的脸,急促地说:
“夏磊,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你一面!”
夏磊整个人都僵直了。
“不!不!”他沙哑地说,“我累了!倦了!我不当陀螺了!”一句话,已经透露了夏磊全部的心思。梦凡呆站在那儿,整颗心都被撕裂了。
“那么,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说得出口,我就做得到!”
夏磊跳下床来,不看梦凡,他冲到五斗柜前,开抽屉,翻东西,用背对着梦凡,声音却铿锵有力:
“我要你跟随天白去!”
梦凡点点头。
“这是你最后的决定了?”
“是!”夏磊转过身子,手中拿着早已褪色的狗熊和陀螺,他冲到梦凡面前,把两样东西塞进她手里。“我要把你送给我的记忆完全还给你!我要将它们完完全全地,从我生命中撤走了!”梦凡呆呆地抱着小熊和陀螺。
“好!”她怔了片刻,咬牙说,“我会依你的意思去做!我收回它们,我追随天白去!但是,你也必须依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会缠着你直到天涯海角!”
“什么条件?”
“你不能消失。你不能离去。做不成夫妻,让我们做兄妹!能够偶尔见到你,知道你好不好,也就……算了!”
好熟悉的话。是了,康勤说过:能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知道彼此,心照不宣,也是一种幸福吧!夏磊苦涩地想着,犹豫着。“你依我吗?”梦凡强烈地问,“你依我吗?”
“你跟天白去……我就依了你!”
梦凡深深抽了口气,走近夏磊。
“那么,我们男女之情,就此尽了。以后要再单独相见,恐怕也不容易了。夏磊,最后一次,你可愿意在我额上,轻轻吻一下,让我留一点点安慰呢?”
夏磊凝视着她。没有男人能抗拒这样的要求!没有!绝没有!他扶住梦凡的肩,感动莫名,心碎神伤。他轻轻地对她那梳着刘海的额头,吻了下去。
突然间,一阵门响,康秉谦冲进室内,怒声大吼:
“小磊!梦凡!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就知道你的诺言不可靠,果然给我逮个正着!”
夏磊和梦凡立刻分开,苍白着脸,抬头看康秉谦。
“是谁让他们见面的?”康秉谦大怒,指着屋外的四个女人,“你们居然给他们把风?你们!”
“老爷呀……”胡嬷嬷、银妞、翠妞嚷着。“请开恩呀……”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心眉往前了一步。“是我做的主,我让他们见面的!”
“你?”康秉谦大惊。“你好大的狗胆!”
“干爹!”夏磊回过神来,急急地说,“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坏,我们……”
“不要叫我干爹!”康秉谦断然大喝,“你的允诺,全是骗人的!你这样让我失望……我从此,没有你这个义子了!”
“爹!……”梦凡掉着泪喊,“我是来和他做个了断……”
“你无耻!”康秉谦打断了梦凡,“你这样对男孩子投怀送抱,你还要不要脸……”
心眉突然间忍无可忍了,再往前冲了一步,她脱口叫出:
“为什么要这样嘛?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很好吗?”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全体回头看心眉。
“你说什么?”康秉谦不相信地问。
“本来就是嘛!”心眉豁出去了。“为什么要拆散人家相爱的一对呢?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一切还来得及,让他们相爱嘛!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现在这样情投意合,也是人间佳话,为什么要这样残酷,硬是不许他们相爱呢……”
心眉的话没说完,康秉谦所有的怒气,都集中到心眉身上来了,他举起手,一个耳光就甩在心眉脸上,痛骂着说:
“你滚开!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心眉惊痛地抬头,泪水疯狂般地夺眶而出,用手捂着脸,她狼狈地,痛哭着跑走了。
夏磊颓然而退,感到什么解释的话,都不必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