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别离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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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加舞会的礼服是在两天后拿来的,有偏中式的袄裙也有纯西式的小洋装,还有旗袍。以秦蔓芸现代的眼光一一看来,虽然没有特别惊艳,却也都很别致,至于时髦这点可是获得北枝亲口确认过的呢。秦蔓芸最后试穿下来选定的礼服裙是上袄下裙样式,天水碧的绸料,窄领,新奇的是阔口袖上綴了一排流苏。董太太还贴心的送来几套搭配的首饰,怕秦蔓芸不肯收,只说是暂借一回。

    小满后的一日便是名媛阮怜珠进门的日子,虽说已是民国的光景,那老的一套还有的是人信,阳历五月二十三便是薛司令专门请了人算出来的好日子。那天半下午秦蔓芸就开始在北枝的帮助下折腾开了,按照北枝的说法,幸好秦蔓芸的头发天生带卷,不然还要烫一烫呢,最好再剪个时下流行的短发才好,就像薛四小姐近来新剪的那样。秦蔓芸捧着自己的宝贝长发,坚定谢绝了她的建议,开玩笑,在现代因为生病的关系,她留了二十来年的短发,来到民国最开心的就是忽然有了这么一头长发,她才不会剪呢。最后秦蔓芸在北枝的哀怨眼光里将长发向后梳起固定,只挑捡了一个简单大方的花朵式样头饰装饰。换上礼服,胸前配一串珠链,穿上搭配的带跟鞋(其实已经跟现代的高跟鞋很像了,只是鞋面是缎面的,脚面也全部包裹起来了而已),然后化个妆也就差不多了。说到妆容吧,秦蔓芸其实刚来的时候不是很习惯,她来的那个时代正在流行韩式平眉和有妆胜无妆的淡妆呢,乍一见到这儿的时髦女人都画得细而弯的蛾眉和有点浓的妆面难免有点不适应。又被北枝按着折腾半晌,见时间也差不多了,秦蔓芸才好不容易从北枝手下放出来。

    门外夜色慢慢降临,薛府各处都点起了灯,照得这片夜空亮如白昼。薛沁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她今日也是向学校告了假提早回来准备的,这会儿换下了平日里一贯穿的阴丹士林蓝学生服,换上一身桃粉色的袄裙,烫过的齐刘海短发梳的整整齐齐,少女的娴静外倒也显出了几分活泼。两个装束相似的少女相对一笑,亲密的挽起手向夜色中的宴会厅走去,心中都快活极了。

    宴会厅内早已是一片歌舞升平,特地请来的西洋乐队奏着靡靡之音,名媛佳丽们笑靥如花,身姿轻盈,如穿花蝴蝶般满场周旋飞舞在衣冠楚楚的绅士名流间,两个少女的低调进门也没有惊动太多人。秦蔓芸和薛沁各自从端着满托盘的酒还能在人群里灵活穿梭的服务生那儿拿了两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后,默契的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开始聊天。反正打扮的时候吃了些点心垫过肚子啦,也不用吃东西了。薛沁显然很习惯这样的宴会场面了,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秦蔓芸参加的宴会少些,何况薛家的宴会厅她还是第一次来呢,不免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圈。整个宴会厅占地颇广,分上下两层,装修颇气派。上层是一个个房间,估计是用来更衣和休息的,现在全都房门紧闭;沿着带扶手的红木楼梯下来就是可以容纳百人同时跳舞的舞池,西边是乐队,南边是宴会厅大门,东边是大片玻璃墙,连着外间的落地阳台,玻璃墙边上设有不少雅座。现在玻璃墙被曳地的丝绒窗帘遮的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出去。秦蔓芸和薛沁站的就是雅座附近。

    秦蔓芸扫了几圈舞池里耸动的男男女女和边上的人群,发现这里除了薛沁,她只认识董太太和薛鸿霖,有次还不小心与一个金发蓝眼、西装革履的洋人对上了眼,不等秦蔓芸诧异薛司令交游广阔,那个洋人就好风度的冲秦蔓芸举了举杯,秦蔓芸也只好隔空含笑举杯。倒是一直也没看见今晚的主角薛司令和阮怜珠,想是还在楼上某处装扮着。董太太今晚也是着意打扮过的,只是因着孀居的关系,没有穿艳色的衣服,却依然是素净而富丽的,在人群中不停与各色人交际。薛鸿霖今天没穿军装,身上是一套欧洲燕尾服样式的夜礼服,衬面翻驳领,双排扣,衣领系活动的折角硬领,下配黑色西裤,皮鞋锃亮。比之军装时的危险禁欲系,这一套完全就是高贵的世家公子风了。全场明显薛鸿霖身边的女子最多,秦蔓芸看的这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主动搭讪的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薛鸿霖一直只与挎着他手臂的英气女子交谈。这女子的装束不同于在场众人,竟是做男装打扮,一袭男式长袍,却毫不违和,眉眼大气精致。惹得秦曼云倒是多看了几眼。

    看完了熟悉的人,华丽的装修看了几遍也够了,主角们还没出场。想来遵循一贯的套路,总是要人们等到不耐烦了才好出场以示尊贵。秦蔓芸只得转而去观察宴会厅里那些眼角眉梢俱是戏的名媛绅士们,多么神奇,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也能和这些无数次被后人追思的人物同处一个时空呢?现在这样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场面可都是从前只能在小说里看到的景象啊。在现代的时候偶尔翻看电脑上别人发的留存下来的民国旧照,照片里的名媛们基本都是溜肩、平胸,化妆和拍照技术显然也是没有现代好的,可就是有那么一股子端庄典雅的气质扑面而来。而现在,照片里的人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风雅天成。

    这世上真的有穿越吗?现在的一切会不会是一场梦呢?秦蔓芸端着酒杯陷入了迷思,宴会厅中悬挂的水晶吊灯在头顶撒下迷离光线。也许某天她会忽然醒来,发现自己依然是躺在床上不能随意移动的虚弱病人,而这健康无忧的三年时光都只是病中臆想而已。没有什么民国,也没有秦家薛家,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然而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时刻啊,秦蔓芸有些怕冷似的打了个寒噤。薛沁注意到她脸色不好,担忧的问她要不要上楼休息一下。握着好友温热的手,秦蔓芸忽然心中安定,是梦又怎么样呢,起码她能真切感觉到身边人对她的关心。不论是梦还是穿越,能有这一场遭遇,她都对命运真心实意的感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