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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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天,魏光禹自莺鸣馆出来。

    刚走两步,他便忽地皱一下眉。虽如此,足下却未停,继续朝前走。

    待快至静摄堂门前时,他突地停顿下来,转身往身后看去,就见远处站着一个小男娃,此刻天色未亮,尚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见他双手藏到身后,小身子挺得笔直。

    魏光禹再次皱眉,他便是瞧不清他的脸色,也能猜到这小娃的心思,无非就是为着他的姐姐。

    一时准备发怒,关键时候却又忆起他姐姐来——那不久前还令自己欢愉畅快的女人。

    他便微敛怒意,耐着性子道:“赶紧回去。”

    隔着一层黑幕,玉锦看见立在大门前灯笼下那可憎可恶,却偏偏比他强大勇武的男子。他紧了紧手心中攥得紧紧的石子,下一刻便突地冲上前几步,想也不想便朝着他狠狠砸去。

    他这手法倒是极准,若换作一般的人说不准就能击中,只对面站着的人是魏光禹,到底不同。他轻而易举的便接住那枚石子,握在手心中,忍不住斥道:“念在你年幼,本将便不与你一般见识,赶紧回去!”

    再要耽搁下去,只怕待那丫头一醒,不见这臭小子的身影,又得担忧着急。

    玉锦抿住唇,背在身后的手心中还有一颗大的石子,他把它包紧,随后一步一步朝着他慢慢靠近,在他眼皮子底下又朝着他的裆.部快速砸去。

    毫无意外的,魏光禹自然再次轻巧躲过。只这一回他显得异常愤怒,一把将他拎起来:“臭小子!你这是在找死!”

    玉锦手舞足蹈,死命踢他挠他。

    魏光禹怒不可遏,正准备将他扔出去时,一个黑影一闪而至:“将军!”

    是萧寒,他目光中藏着一丝担忧:“将军,他还只是个孩子。”

    魏光禹手上动作一顿,怒目瞪他:“滚开!”

    萧寒不避不让:“将军,他是玉姑娘的弟弟……”

    他自然知道,只是这臭小子太过可恨,竟敢一再挑衅他的威严!若不是看在那个小兔子似的女人面上,他早也将他一把掐死。魏光禹收起怒容,将这臭小子一下扔进萧寒怀里:“带着他滚!”

    萧寒急忙接住,牢牢抱在怀里。

    等将军进去了,他才将身上一直扑棱不停的小娃放下来。冷着颜:“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你若不想连累你姐姐,日后最好就别再试图惹怒他。”

    玉锦认得他,知道他就是当日将自己从舅父家接来的黑衣男子。

    他紧紧攥住小拳头,那里已经被石子划伤了好几道口,他却不觉得痛,只是硬憋出几个字来:“他、他让、姐姐、让姐姐流血!”

    进了喜儿房里后,他便醒了过来一直未睡,等到姐姐房里没了动静,他就立即冲进去看。这一看就瞧见满地的衣裙,还有那裙上殷红的血渍。

    萧寒一阵沉默,隐在黑幕中的脸看不清喜怒。他并不相信将军会对那样一个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动手,三更半夜自她房里出来,做了些什么答案再明显不过。半晌后,他方道:“走,我送你回去。”

    玉锦却不肯走,他一把抱住他的腿,仰起小脸蛋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他、他欺负、姐姐。我、我要保护姐姐!”

    萧寒低下眸,盯着他稚嫩却坚定的小脸,默了一阵,鬼使神差地问:“你要怎样保护她?”

    “我要学武功!”他这话说得一气呵成,半点不结巴。他看着他佩戴在身的剑,知道他会武!

    萧寒对上他亮晶晶充满希翼的眼睛,沉吟片刻后,竟意外的点头:“好。”

    玉锦欢喜极了,将他的腿抱得更紧,不肯松开丝毫。

    萧寒尝试过让他松开,只是刚松开他又给抱上,依脾气他早该发火,只是想到是她的弟弟,他且忍了!

    之后他拖着他行了一路,直到抵达莺鸣馆院门口。

    临走前,他正欲再警告他两句,不想耳边就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就瞧见一个身着雪青色长裙的美丽女子惊慌失措的小跑过来。她许是刚至榻上起身,黑缎似的长发瀑布般倾泻而下,长及过腰铺了整整一背。又许是体力不支,她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身旁的丫头身上,在黎明时的寒风中裙裾飘飞、发丝乱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若不是她张口颤叫了一声,萧寒只当自己是瞧见了仙子。

    “小锦!”玉奴红着眼眶,离开喜儿一下扑过去,将弟弟抱进了怀里,声音含颤,“你到哪儿去了?让姐姐一阵好找,日后再别如此。”

    玉锦亦抱住姐姐,他靠在姐姐怀里吸了吸她身上的香气,轻轻点头,随后伸手指向萧寒的站处。

    玉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还有一人,她惊了一下,下一刻才摸着弟弟的脑袋站起来:“萧、萧大人。”说话间她福了福身子,“玉奴见过萧大人。”

    萧寒微微侧过身:“好好看管他,别再让他惹事。”

    玉奴一听,脸都白了:“是、是……”又忍不住问他,“他做了何事?”

    萧寒:“他拿石子砸了将军。”

    玉锦便抱住姐姐的腿,微微低了头。

    玉奴吓得牙都要咬碎了,她紧紧攥住拳头,稳了许久才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轻声开口:“多谢萧大人好意提醒,玉奴、玉奴记下了。”

    萧寒便淡淡嗯声,见她衣着单薄,立在寒风中微微发抖,便打算离开。只是临走前又丢下一句:“让你弟弟明日卯正三刻来寻我。”

    玉奴一时不解,可见他提步要走,也就没好多问。

    萧大人一走,玉奴便沉下脸来。

    她牵着弟弟进了房,关上房门后,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扇了过去。

    喜儿吓得不轻,连忙在旁跪下:“玉姑娘息怒,全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一时贪睡,小公子也就不会自己跑了出去……”

    玉奴不理她,而是面含怒色的看着他道:“姐姐一再的警告过你,你为何总也不听?将军是你能惹得起的人?一旦将他惹怒,他要是发起狠来真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你要姐姐日后怎么活!”她说着说着便没忍住红了眼圈,抖着手摸上他微红的左颊,“小锦,别怪姐姐,姐姐都是为了你好。”

    她跪坐在地上,一把将他揽进怀里,静静落泪。

    一颗又一颗滚烫的泪珠子流进他的颈间,玉锦僵硬住小身子,觉得脸上的疼痛也消了,留下的只有深深的自责与心疼。他反抱住姐姐,声音小小涩涩的:“姐姐、别哭、小锦知、知错了。再、再也不敢了。”

    玉奴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起来,她连忙松开他,手指抚上他柔嫩的左颊,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小锦疼不疼?”

    玉锦便轻轻摇一摇头:“不、不疼了。”

    玉奴再度眼眶一酸,赶在落泪前却又拼命忍住,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随后才转头去看喜儿:“扶我起来,随后打些热水进来。”

    喜儿自是连忙应下,去办不提。

    须臾,喜儿送了热水进来。

    玉奴示意她下去,将弟弟抱上炕坐下,自己则绞干帕子轻轻沾着他的小脸蛋。自打进了将军府后,她身边旁的不多,最多的便是这些消肿祛瘀止痛的药膏,她拿出一个银质小盒,挖出一指来,轻轻涂在了他的脸上。

    玉锦垂着眸,乖乖让姐姐涂,整个过程中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玉奴却格外的自责,她是知道自己下手重了点,因此替他涂完药后,她便心疼的又将他揽进怀里。一面摸着他的后脑勺儿,一面亲吻着他的脑门儿:“小锦还疼不疼?”

    玉锦就要抬手去碰,便被姐姐捉住了小手,他只有再次摇头。

    玉奴心里微松,静静抱了他一会儿,到底低声问他:“小锦为何要拿石子砸他?”

    她自然不会相信他是无缘无故要拿石子砸他。

    玉锦抿抿小嘴唇,总算说出了原因:“他、他让姐姐、让姐姐流血。”

    玉奴愣了半晌,方反应过来,一时臊的面上通红:“他没有,那不怪他,是姐姐自己弄的。”玉奴再说不下去,只又说,“小锦还太小,待小锦长大了便能知道了。”

    玉锦看着姐姐通红通红的脸,狐疑道:“当、当真?”

    玉奴便点点头,不愿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岔开道:“萧大人那是怎么回事?他竟要小锦明日卯正三刻去寻他?”

    玉锦挠了挠脸,正挠上那发红的左颊,他不由轻轻哼了一声,在姐姐心疼的眼神下说出了事情原委。

    玉奴听后,哪里还管他之前的不听话,整颗心都是暖融融的,她抱着他亲了又亲:“小锦想学那便去学,姐姐不拦你,但你要听话,不可再去招惹将军,记住没有?”

    玉锦便点点头,面上安静乖巧极了,然而心里却热血沸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