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六 天堂

西风紧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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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姝带着张问随意走进一间大屋子,里面的骰子声、洗牌声不绝于耳,不过大伙说话倒是不大声。来这里的人,当然和寻常赌馆里的人不一样,来这里的人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多少有些自持。

    张问随意逛了逛,发现桌子上堆的金钱,都是黄金和银票,连白银都很少,更别说会出现铜钱了。他寻思着也下水玩几把,否则怕人怀疑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但是大部分赌博的基本规则,比如叶子牌等,他都完全不懂,贸然去玩的话恐怕要出洋相。不过张问总算找到一桌他明白的游戏:押大小。

    张问便走到那桌子旁边,看了一会,回头对静姝说道:“接连来了三次小,这次一定是大。”

    静姝笑道:“这可说不准,记得上月这张桌子一连开过十一次大。”

    张问道:“静姝姑娘身上有银子么,借我一点,一会挂孙公帐上就行,在下与他是老交情。”

    静姝二话不说,随即就拿了几张银票出来,递给张问。

    这时庄家用娴熟的动作摇得股子噼啪作响,然后啪地一声叩在桌面上,说道:“压大压小,赶紧的。”张问抽出一张一百两的,毫不犹豫地放到“大”字上面。

    “开!”庄家吆喝了一声,揭开盅的时候,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地方。

    “小!”“奇怪了,连开四把小,我不信了,再压小!”“我觉得这把应该开大,连开五把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问随即抽出两张一百两的银子,压在“大”上面。结果还是开小。

    第三局,张问便拿了四百两压大,结果还是小……很快张问就输了个精光。

    静姝微笑着再次递过来几张银票,张问摇摇头说道:“运气太差,不玩了!”张问原本对赌博就没有多少兴趣,这时趁机黑着一张脸就往外边走。

    静姝跟了上来,掩嘴笑道:“许公子的玩法当真有趣,不过话说回来,妾身挺佩服许公子的。

    张问道:“我这是笨方法,转眼就输了千多两,有什么可佩服的?”

    静姝笑道:“佩服许公子知进退。”

    “呵呵……”张问看着静姝气愤地说道,“我是应该赞姑娘聪慧,还是应该赞姑娘会说话呢?

    “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许公子消消气,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消消公子身上这股子火气?”

    张问听她话里有话,心道大凡有赌的地方,就有嫖,大概是要带去找姑娘了。张问最关心的还是价格问题,这样他才能了解到这个销金窟的信息。于是张问便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瞧着这地方动不动就花几千两银子,姑娘怕是很贵吧?我花那银子,何不买几个良家姑娘?”

    静姝白了张问一眼道:“没想到公子爷还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何以见得?”

    “嘻嘻,许公子刚才说的那句话,就知道公子还没尝到过其中的妙处,如果尝过一回,就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其中滋味,公子一会便知……就算许公子喜欢处子,这里也有,而且是不寻常的处子。”

    静姝看到张问脸上的表情,她的微笑变得更加从容淡定。在她眼里,只要你有银子,就能让你花出来,当然面前这个某豪门大族的纨绔子弟也不例外。静姝通过观察张问的年龄和举止谈吐,认为只有豪门大族的少爷公子才能有这样的见识……但是这次她确实是猜错了:过百龄能在十一岁击败国手;张问为什么不能白手起家,在二十几岁就身居高位?

    静姝道:“一夜春宵如果胜过一百晚的缠绵,价格就能涨一百倍,物有所值而已。”她顿了顿,说道:“妾身觉得公子应该试试有经验的当红姑娘,因为处子之身的姑娘,无论怎么教,总是缺少点历练,而且价格还贵。”

    张问道:“不知静姝姑娘说的当红姑娘,是什么价位?”

    静姝上下打量了一番张问,笑嘻嘻地说道:“这个许公子不用操心……妾身认识一个当红的姑娘,名叫沛旋姑娘,要是客人的相貌谈吐让她满意,她就不愿意收银子,连给棋馆的那份,她也情愿自己倒贴。”

    张问干笑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价位而已,并不是在乎银子。”

    静姝暧昧地笑道:“这可不只是银子的问题哦,想想姑娘陪许公子,却不是为了钱财,是不是更有意思?”

    张问今日来还有正事要做,自然不能耽搁太久,便岔开话题问静姝,“你们这棋馆,一共是几进的院子?”静姝道:“八进。”

    张问苦笑了一下,“一天时间恐怕还逛不过来,我还得去见孙公公,劳烦姑娘带路。”

    在张问的要求下,静姝带着张问和玄月去找孙隆。这院子连着院子,山石湖泊的,还有林间幽径,张问已然分不清东西南北,要是这时候让他自个出去,还有点麻烦。走进孙隆所在的阁楼,张问在外面的客厅里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孙隆。孙隆又将张问带到一间密室,两人对坐了下来。

    “张大人玩得可尽兴?”孙隆笑道。

    张问点点头道:“人间天堂。”

    孙隆嘿嘿一笑道:“不错,人间天堂。咱家是个太监,可她们能有办法让一个太监也觉得很爽……实际上在这个地方,只要你有钱或者权中的任何一样,都能满足你其他几乎所有的需求。”

    张问沉默了片刻,说道:“孙公和棋馆是什么关系,钱益谦呢?”

    “咱家和他们没多少关系,不过是分点银子,偶尔来玩玩。前几天咱家才知道,这里现在的管家实际上是钱益谦,所以咱家不能动他,也动不了他,张大人也动不了。”

    张问点点头道:“不错,在浙江这地方,总督之下,布政使的确说得起话。那么钱益谦做布政使之前,浙直总督是崔呈秀,之前这里的管家是崔大人了?”

    孙隆摇摇头道:“咱家可不知道,咱家只知道他们上边肯定有人,大伙都分了银子。钱益谦和棋馆的关系,咱家刚刚才听说,所以咱家要张大人明白,钱益谦不能动。”

    崔呈秀已经投奔了魏忠贤,现在是彻彻底底的阉党;但是钱益谦却参与弹劾过魏忠贤,那是彻彻底底的东林党。这里边的关系有点复杂,不过张问很快就抓住了要害:政见是政见,利益是利益。

    张问低头沉思,孙隆继续说道:“咱家给张大人想了个法子,你看中不中。有棋馆里安排,张大人又是浙直总督,提拔个官儿、照顾个商人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几十万两军费根本不是问题,何况只要张大人也参一股,分的银子也不少。至于对付东林党,您也犯不着死盯着一个人,找一些愣头愣脑只会读书的人就行了,那样的人踢了就踢了,让他多个直名,大家都高兴。正事办好了,咱们就只管分银子,然后玩玩,等着回京便是,管那么多干甚?”

    纸醉金迷的日子其实过着挺爽的,张问也不否认这点。但是他想说:福建那边的乱贼就在卧榻之侧,不是镇压下去之后派个贪官继续收刮就可以完事。现在北边几个省常常遭天灾,就指着江南数省来支撑朝廷开支,户部不是每年都缺银子么?

    在张问心里,他坚定地认为,大伙的官要当得舒坦,统治者的位置要坐得稳,还是多少应该看远一点。

    不过这些话,此时张问只是在心里边想,他并没有说出来。既然钱益谦放出身份挟制孙隆,让孙隆劝服自己,那么自己回杭州找孙隆,然后由孙隆带到这里来,恐怕钱益谦都知道了。

    张问明白自己的处境,这时候要是横着来,连孙隆都不会放过自己,恐怕会遭阴招。

    于是张问就随口说道:“今天我只看到棋馆的一部分,挺赚钱的,恐怕浙江还不只一个这样的棋馆吧。我参一股,每年能分多少?”

    孙隆脸上一喜,想了想说道:“咱家每年都能分三四十万,到这里玩儿还不用掏钱。张大人也差不多这个数吧。”

    “三四十万……”张问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顶咱们几百年的官俸了。”

    孙隆笑道:“咱家早就说过,张大人是识时务的人,不然魏公也不会看中你。只要张大人能这么想,咱家就可以松口气了。”

    张问点点头道:“可正事得先办,这样,如果上边的人同意让我参股,先预支今年的分红给我,福建那边不赶着点,还得出大事。”

    孙隆道:“成,咱家给你说说。”

    张问皮笑肉不笑道:“要不是孙公提醒,我这么一番胡干,恐怕连崔大人也得罪了,以后是左右不是人啊。”

    孙隆抓住张问的手道:“魏公能派张大人来,咱家在浙江也轻松得多呀。”

    张问的手被孙隆抓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就把手抽了回来,转而拍了拍孙隆的肩膀,将事掩盖过去。

    “那成,我还得去安排温州那边的事情,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有什么事儿,相互照应。”张问急着想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他在这里实在没有多少安全感。

    同时张问心里更加急迫地想拥有一支自己控制的军队,这样斗起来,才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