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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腰系油纸伞的少女正骑着小白马,从林道间缓缓走来。
少女看似也不过是二九年华,黑发如瀑,相貌甜美,美眸中的瞳色如同淡璃,眉间似藏着柔柔明月,笑靥如花。但稍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在那白皙甜美的面容上,有着几粒不太显眼的小雀斑。
马蹄踏踏,抖落了清晨的雨露,一座龙气与风流并存的巍峨大城已遥遥在望。
留都,金陵。
“总算到金陵境内了。”公孙诗潋扯了扯缰绳,“吁”了一声,从腰间摸索出了一张锦帛纸,上边绘着金陵境内的地图。
但她还没看上几眼,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对于一个路痴来说,地图无异于天书。在她看来,那些交错纵横的街道,标注起来的建筑名字,比小时候娘亲授给她的六书四著、三纲五常要恐怖得多。
公孙诗潋无奈地敲了敲额头,张望着前边的岔口。
忽然,她听到了滴答之声。
滴答声很是细密,柔柔绵绵,有骤雨之频,却无骤雨之急。公孙诗潋抬起头,却见黎空如洗,没有一丝雨水,不由心生疑惑。赶忙扭头望向四处,却发觉西边有一处茂密的竹林。
晨风轻轻吹来,曳起竹叶惊落晨露,柔洒在地,纷纷滴答之声如雨落。
她从竹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座小筑。
“此地有人家住,倒不如去问问路。”公孙诗潋自顾言罢,轻摇起缰绳,朝着那小筑行去。
当公孙诗潋行到小筑前时,却已发现有好几人围在了小筑的庭院门前。
“听说老剑的一把剑,在昨天被人给毁了。”
“你说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他这小筑里边藏着的不都是废铜烂铁么?那个毁他剑的是疯了吧,连破剑都不放过。”
“唉。老弟你有所不知啊,老剑他藏的大都是无人要的废铁剑是没错,但你是不知道,他最近花了重金从别人那买到了一把好剑,而这次被毁去的,恰恰就是那柄好剑……”
“那……也只能说一句可惜了。只是老剑他爱剑如命,为此,甚至将自己的名号改为‘老剑’,不知经这一次打击,他还能不能缓过来……”
公孙诗潋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声,一时忘了问路的事,赶忙抱伞翻身下马,朝人群中挤去。
古都民风古朴,若遇见了寻常女子,都会刻意去保持距离,遇到如公孙诗潋这般模样甜美的,更是自觉退让。她很快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了老剑的面前。
只见老剑坐在台阶上,正抱着两截断剑号啕大哭,旁边也围了几个人在劝慰他。
公孙诗潋朝劝慰老剑的那几人轻点了点头,望向了老剑。老剑像是一夜未睡,眼中布满了血丝。而再看到老剑所抱着的那两截断剑后,抱伞的手忍不住一滑,险些掉摔在地。
“请节哀。我会帮你找出真凶的。”公孙诗潋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不知伯伯可否还记得那人的特征?”
“那个人谎称自己是名剑阁的人,然后,然后就把我这剑给毁了……”老剑哽咽着拿出一枚令牌,递给了公孙诗潋。
“名剑令?”公孙诗潋接过了令牌,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的油纸伞。
“那人腰中挂着一个酒葫芦,背上还背着一个布囊……”老剑仍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像是把公孙诗潋视为了救星。
“等等!酒葫芦!”一道高亢的声音打断了老剑。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眼神恍惚,裤子上还残留着水渍。仿佛是先前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只要起一阵风,男人就要担心受怕上一阵。
见目光都聚焦于自己后,他稍稍缓和了几分,“说到酒葫芦,昨夜我去金陵城雪月楼里赏曲时,就看到过一个少年。他就坐在角落里,既不看女人,也不听曲,就在那里用葫芦来喝酒。我当时很好奇,就和他搭了几句话,而他……而他……”
男人渐渐恐慌的样子,公孙诗潋右手赶忙抬起,催动起柔和的内力,平抚着男人的情绪,“而他怎么了?”
男人低声道:“而他说,他是来杀人的……对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还变红了!”
话一说完,男人就疯了,一边喊着爹娘,一边朝着小筑院外跑去。
满座哗然。
“红瞳……断剑……”公孙诗潋心底突生起不安感。
“女侠,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老剑叩首哀求,“葬剑山庄死灰复燃,事关九州安危!”
公孙诗潋却道:“你如何就肯定是葬剑山庄所为?早在十九年前,它已就被灭门了。”
“可是……”老剑仍犹豫着。
公孙诗潋却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已经有了线索,毁你剑的真凶,我一定会帮你逮到的,还请放宽心啦。”
公孙诗潋一边说着,一边抱伞离开。众人看着她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直到公孙诗潋的背影看不见了后,老剑身边的一个人诧道:“你刚刚,叫她女侠?”
老剑收起刚才的哭丧脸,“有什么不妥吗?”
“这个小姑娘怎么看,都像是个净爱吹牛的寻常赶路人?还逮到真凶,怎么可能?大侠梦做多了吧。”
“不,”老剑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身上,有剑。”
“我……我是不是忘记问路了啊?”
此时公孙诗潋已纵马奔出了一段路,又来到了一个岔口前。她看着岔口,挠了挠脑袋,又回望了自己走过来的路,却发现自己连回小筑的路都给忘了。
“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公孙诗潋轻甩缰绳,朝着其中一条羊肠小道行去。
小道上野草丛生,遍地荒芜,罕有人迹,就连飞鸟走兽的痕迹都没有。
公孙诗潋就这么慢慢地朝前行驶着,忽然,在她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面前放了一个桌子,桌子旁边还立着一个旗。
旗上写着:“阿飞指路,童叟无欺,一文一次。”
“敢问路在何方?路,就在足下!”那个少年也看到了她,“姑娘,你看来如此迷茫,是迷路了吗?快来让我给你指出一条路吧!”
“好神奇,金陵一带居然还有专门给人引路的活。”公孙诗潋抱伞翻身下了马,揣好奇心来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看似与她同龄。公孙诗潋见少年长得很是好看,就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好感,她往桌上的碗里投入了几枚铜币,笑着问道:“请问兄台,金陵暮淮王府怎么走啊?”
少年似是有所触动,但还是清咳了几声,娓娓述道:“暮淮王府?你要见暮淮王?”
见少年如此高深莫测的样子,公孙诗潋兴冲冲地道:“对呀,怎么走呀?”
少年赶忙将碗里的铜币塞进了腰包,挺直腰板道:“巧了,我也不知道。”
“哎?”公孙诗潋心想这人好生无耻。
“但你手中那把剑的路,我是知道的。”少年嘴角忽然上扬。
“什么!?”公孙诗潋看到少年的眼中流转起了血光。
“你的剑,只有死路!”
下一刻,少年右手突然暴起,朝着公孙诗潋怀中的伞袭去!
公孙诗潋一惊,身子猛朝后边掠去。但少年的手却像是一条蛇般紧紧缠在了油纸伞上,不管怎样都无法挣开。
公孙诗潋见事态不妙,赶忙转动了伞柄,一把剑飘然而出,如炊烟袅袅升起。
剑身极美,修长雪白,好像这柄剑,就是一名女子。伴随着剑出的那一刻,清晨的寒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春光拂面般的温柔。
“是你?”公孙诗潋持剑而立,朝少年扔过了一块令牌。
洛飞羽接过令牌,正是昨日他给老剑的名剑令。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洛飞羽笑着收起了令牌,也将手中脱柄的油纸伞扔了回去,“此出远门,你母亲就这么放心地把名剑榜排名第三的绛陌剑托付给你?”
“西河剑器,绛陌成舞。长安剑器楼,公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