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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家户户的鞭炮声中,新的一年拉开了序幕。
清河城已经恢复平静。
街巷繁华依旧,只有最细心的人才注意到其中已经不见城卫军们的身影。清河城俨然被划分成了三个部分,从大清早开始,便有清河三家的家卫们来回戒备,不停地在坊市间巡查。
民众们不关注这些,只是不再像往日那般喜欢搬张椅子坐一起议事,更不敢如昨夜那般讨论三家的胜负。
好在无论清河城的风雨如何狂暴,都不会落在他们身上。在这辞旧迎新之际,他们乐得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拜岁祈福串门访友好不热闹。
天气一如民众们的心情,太阳早早便探出头来,暖洋洋的阳光不吝洒落。
沐浴在阳光下的何家老宅,景致更显优美。
清河城皆知,老宅是不收礼物的,所以在往些年,即便在年节时,老宅也是一如既往地清净。
只是今年,老宅却是格外热闹。
一批又一批人前来拜年送礼,除去何家族中的后辈,剩下的多是与何家来往颇多的商铺,还有些是清河城里的小家族。
不管礼物贵重与否,老管事一一婉拒。
年节拒绝礼物本不礼貌,送礼的人倒也不介意,提着礼物含笑离去。
毕竟,他们在这个敏感的时间送礼,当然不只是为送礼而来。
这是表态。
他们是何家在清河城中的支持者。
吴家和芈家府上同样如此,只是送礼的人明显要少上一些。
送走一批又一批人之后,辰时三刻,老宅正式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少年何庸带着两队家卫前来,在向老师何人拜完年后,便拉了个凳子与何问并排坐在院中,断断续续地聊着昨夜的事情。
何庸的眼眶有些发黑,显然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
昨夜老宅出事,收到消息的他正在家里守岁,他第一时间就准备过来,却被父亲和家中宿老挡住了去路。
即使后来知道老宅无碍,可当他听到赤鬼的名字,依然一阵后怕。
何庸喜欢听书,喜欢演义小说,说起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来头头是道。而在演义小说中,在说书老人口中,夜幕三位尊者便是索命的阎王。
何庸不通武学,不清楚赤鬼在江湖高手中到底能排到什么位次,可越是这样,赤鬼在他的心中越是可怕。
所以在他说话的时候,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凶狠之色。
这些凶狠不是对夜幕,而是对吴家,对芈家。
在何庸看来,一个以商业为主的世家,争斗可以拼人脉拼底蕴,而不是和江湖门派一样佩剑提刀。
清河城的争斗只能在清河城内部解决,何家不会请朝堂和不良人相助,何问也不会让青山弟子前来帮忙,这就是规则。
吴家和芈家联系夜幕,便是破坏规则。
不可原谅。
“伯父为什么不让公开?!”
何庸心下不解,忿忿说道:“我可以肯定,如果把这件事公开,稍加运营,只需要不久,就能……”
少年像一只叽叽喳喳的枝头雀,絮絮叨叨说了半晌,从利益说到原则,从原则说到人心。
乃至说到何家万民所向,吴芈天下共弃。
还不忘提上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加以论证。
何问一头黑线,见何庸越说越飘,实在是听不下去,伸手拽了拽何庸的胳膊,“停停停,你造反呢,还万民所向!”
何庸干笑两声,正色道:“如果布局和运营得当,不说其他,起码让两家丢上一间铺子没有问题!”
少年口中的一间铺子,自然不是清河城中的任何一家商铺。
天下任何一家商铺都不值得他单独提出。
他说的,是一类产业。
比如说吴家的布,芈家的粮。
何问眼神微敛,他清楚何庸的意思,不过他不太明白商业中的运营方式,也对这些不感兴趣,转移话题道:“你还不走?大年初的,在这干嘛?”
何庸抬手指了指院门外,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老管事正吩咐仆人们往车上收拾东西。
他平静开口道:“等上片刻,就去回礼。伯父让我代他去拜访两家。”
“嗯?你去?”何问不解问道,语气中有一丝担心。
何庸点点头,笑道:“问哥不用担心,七爷爷跟我一起去。”
听到这话,何问有些发愣。
就算是在往年三家关系友好的时候,年节走动也多是族中掌柜引领。除非议事,其余很少会派何庸这等重要人物过去。
更别提还由老管事亲自跟随。
何庸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这么久了,总不能就这样耗着,终归还得谈一谈。”
何问直截了当问道:“什么时候?”
“上元夜。”何庸回答道。
何问皱眉思索,“位置定了吗?”
何庸望向城门方向,开口道:“按伯父的意思,放在青云楼。”
“这位置确实不错。”
何问赞叹道。
青云楼位于主街,到三家的距离大致相同,如果起了争执,三家家卫几乎能在同一时间赶到。
“我也跟着过去。”何问继续说道。
“啥?”何庸微怔,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看着何问无奈道:“你哪能跟着去。”
何问乐了,笑道:“我怎么不能去?”
何庸撇撇嘴,没有接话。
显然,在他看来,身为青山掌门的何问,着实不适合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
何问更是无奈,修道便是出世的想法根植,以至于世人尤其是没有接触过武学的人对青山的误解颇深。
就像当初走入沂山的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纯阳剑仙就该是世外高人。
“你就当我是何家侍卫。”
何问叹口气道:“人都请赤鬼站我前面去了,我还不能去看看了?”
何庸悻悻然不再说话。
便在这时,老管事朝院中喊上一句:“走了!”
何庸笑着应上一声,起身走到院门外,钻进了马车中。
何问跟着钻进车厢。
老管事最后跳上马车,笑呵呵地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杆子,吞云吐雾中,马车缓缓行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