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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扫房子……
新年就要来到,小孩子们的顺口溜儿,叫的比谁都响。
今天是二十八, 正是把面发。一大早常喜在家和面,小桃子就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她的几个小伙伴都在,大家热热闹闹。常喜留意了一下,那天的事情, 小桃子果然没有再提。
就好像,她都忘了一样。
小丫头是不是真的忘了, 常喜也不知道, 但是她不说,就很好了。
常喜揪出一个个面剂子,就听到外面传来桂花婶撕心裂肺的声音:“杀猪啦!”
这话一出, 常喜立刻拿起盆, 三步并作两步的就冲了出去。几个小孩儿也一股脑的往打谷场跑。他们都要去看杀猪啦!
原定就是今天杀猪, 但是谁让天公不作美呢。昨天半夜就下起了大雪, 要是雪花小一点,倒是好说。这么大的雪, 肯定是不能一大早就杀猪。实在是很不方便。
这不,半上午了, 好容易雪小了一点, 大队可不就一点都不耽搁了吗?
常喜并没有锁家里门, 她反手挂上了院门的锁,再一看,几个小孩儿就已经一溜烟儿跑的没影了,不要说他们,就连先头儿还在院子里喂鸡的许柔柔都没影儿了。
月季匆匆跑出来, 说:“快走,分肉了。”
一年到头,他们如若不在外面买,唯一见到肉星儿的时候,也就是年底的这一次分肉了。
两个人匆匆跑过去,虽然有桂花婶的通知,但是他们来的不算最早那一拨儿了,许柔柔倒是精明,她站在队伍里,一看常喜过来了,叫:“妈,盆给我。”
她可没插队哦。
常喜直接递给了她,月季则是赶紧排队,嘴里念叨:“有个能干的闺女就是好。”
再一看,她儿子一群小孩儿正往前边直凑呢,对杀猪是好奇的不得了。
“这没用的崽,就顾着自己玩儿。”
常喜倒是有点不放心他们家小桃子,担心她看了是要害怕的,她高声:“桃桃,你如果害怕就别看。”
许桃桃头都不回:“好。”
她踮着脚尖,使劲儿蹦跶,想看看猪猪是怎么死的。
常喜:“……”好的,她多虑了。
妇女们虽然排队,但是一点也没耽误唠嗑,东家长西家短,都是有的。好像今年,大家都格外的高兴,哪里能不高兴呢?他们卖土鳖,可是在年前拿到了钱的。
五块钱这可是真真儿不少了,他们人手特别充足的人家,到了年底,也不过就能分个二十来块钱。大部分人连粮食都不能分的很多。至于一些更困难的人家,一年下来还欠着大队的粮食钱呢。
他们这一茬儿就能拿到五块,一年五次是有的,这就是二十五块钱。
如果说城里的工人来看不算什么,但是他们农村人就觉得顶顶好了,这没有办法啊,谁让他们没有收入来源呢。养殖这个又不累,基本上是当捎儿的活儿。这就能拿到二十五块钱,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儿啊。
而且,投入也不大,有的人一茬儿回本,有的人两茬儿。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他们村里现在是都回本了的,再来,可就是赚了的。
人啊,只要有个美好的奔头儿,就会格外的充满精气神儿,像是他们村的精神面貌就是这样。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大喜,我听说,公社收购站压价了,你家老三说没说,县里咋样?”这村里的妇女,可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对,我听王家嫂子说了,她还让你家许老三撅了一顿。”
当时可不是一个妇女,这事儿啊,回来就传遍全村了。
常喜含笑:“我不太知道,你们也晓得我们家老三的性子,他怎么可能在家跟我商量这个。”
要是别人说了这个话,他们可是要继续追问的,但是常喜这么一说,倒是都点头,没再问了。常喜这人话不多,不过在村里风评还是很好的。
主要也是,她这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耍滑头。
村里不少人都找过她做酒席,是晓得她的性子的。
“老徐婶,还是你家有魄力,这一来就是两个架子。现在本钱回来了,可就是赚钱了。”月季倒是羡慕的看着排在她前边的老徐婶。开始投入大,但是人家来钱也快啊。
老徐婶得意一笑,说:“我家还不是我做主,要是搁我男人可不行。他就胆小。”
“要我说,这女人就不比男人差,别看男人看着硬朗说一不二。但我是男人我知道啊,其实有的时候,内心慌得要命,就没法儿说啊。谁让咱是男人呢,只能扛着。但是内心软弱,真的就比较不愿意改变现状,也怕发展。倒是女人不同,女人其实骨子里相对来说还是更有抗性,特别是年纪大一点,经历的事儿多了,坚韧沉稳果断冷静,反倒是能够果断作出决定。要不领导人这么说的好呢。妇女能顶半边天。”许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来了,他一个男人说出这段话,说的这些妇女同志心花怒放。
老徐婶笑的如同一只花母鸡,咯咯咯个不停。
其他人也无一例外,皆是翘着嘴角。
倒是比较熟知许老三个性的常喜月季姑嫂二人对视一眼,警惕起来。
真的,不怪他们这样,而是许老三这人吧,无利不起早的,突然说话这么好听,这就不对劲儿啊!
“老三你可真是会说。”
许老三:“这哪儿是会说,如果实话都是会说,那么没有不会说的了。再说,领导人都这么说呢。咱还能有人家睿智?人家既然这么说,肯定就是对的啊。”
“对对对!”
“这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就不一样。老三你现在是这个。”老徐婶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下。
许老三:“您可别夸我,我会骄傲的。其实没啥见没见过世面,出去一趟,真是又苦又累。但是怎么说呢?虽然辛苦,但是人家发展的是真好。一到下班儿的点儿,街上好些个骑着自行车的,浩浩荡荡。里面还有好些个女同志呢!”
“那城里的女同志是不是都穿的特别体面啊?”
许老三:“可不呢!你们看小嘉嘉他妈穿的体面不?她每次来咱们村里,都是最体面的了吧?但是那跟省城根本没法儿比,我这不是第一次去省城吗?就寻思稍微看一看,路过一个什么丝厂的时候正好赶上下班,厂里出来的都是女同志,听说他们厂就没什么男同志,省城有一些厂子,基本都是针对女工的。你男人想去,人家还不爱要呢?粗手粗脚的,哪里干得了细活儿?那细致的布料让你粗手一摸勾了丝算谁的?我路过那个厂子就是,大半儿的女同志啊,都骑着自行车。人家那个体面呦,的确良衬衫,身上别着像章,板正的长裤子,小皮包,头上还绑着红丝巾。蹬上自行车,风吹过就看红丝巾飘扬。别说是我这种土包子,城里人也看呆眼。”
“我的天!”
这些都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
这么穿,那得多好看啊!
就连刚才还在想她三哥是不是有啥鬼主意的月季都陷入了深深的幻想里。
“许老三,你出门就看人家小媳妇儿啊?”管老四不知道啥时候过来的,不过他永远处在针对许老三的第一线。
许老三微微一笑,说:“啥小媳妇儿啊?没几个年轻的,我瞅那些女同志,可都不年轻。好些个四五十岁的呢。”
“什么!”大家都震惊了,结巴:“四五十岁那个打扮?”
许老三理所当然:“可不吗?别说这个了,你们还记得那处理红糖吧?”
大家咋不知道呢?
这可是最合适得了,可给他们大队长了脸面。这事儿后来不知道咋传出去的,好些人家的亲戚都上门,恨不能匀个一两袋呢;更有的再三叮嘱,以后有这好事儿,可得想着亲朋好友。
总之,这是大大的体面。
“那咋不知道呢?大家伙儿可都记在心里呢。”
许老三:“他们厂子,也不少中年妇女工人的,我当时还纳闷,就问了我那哥们儿一嘴。你们猜是为啥?”
大家纷纷摇头,真是想不到。
他吊起了众人的胃口,说:“人家厂领导精明啊,特别爱要中年妇女。人家就觉得,年纪大的更沉稳,做事儿也更细心。年轻也不是不好,年轻人有朝气。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吧?年轻人还是相对来说浮躁一些,遇事儿也容易慌。再一个,他们领导也鸡贼,就是觉得,小年轻儿上有老下有小,又要照顾家里又要照顾工作。这活儿多了啊,就难免出纰漏。但是岁数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都念书了,自个儿能张罗吃喝不用管。再大一点的,家里都有儿媳妇操持了,也用不着当婆婆的。这不在工作上的心思就多了?听说他们厂领导都劝着那些年纪不算大的尽量别着急把位置让给儿女呢。那孩子年纪到了要下乡,这没法子,不能阻拦人家前途。但是但凡是还不到那个份儿上的,都劝留呢。”
这番观点,真是让大家叹为观止,仿佛为大家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原本大家还觉得,人年纪大了啊,一日不如一日。原来这城里不是这样的?他们原本也没听说啊。
看来,他们这地方还是太小,别说他们能接触到的工人只是公社的,就算是县里的,也跟人家省城没法儿比啊。所以人家省城的领导,还真是鸡贼。
你瞅瞅,这都算到骨头里了。
太精明!
但是,妇女也是真的吃香啊!
老徐婶感慨:“我这要是在城里,还抢手不成?”
许老三:“那肯定啊,城里厂子忙的时候也招临时工的。一般砖厂木材厂这种需要力气活儿的,那肯定是更稀罕身强力壮的男人,像我这样的。”
众人没忍住,都嗤了出来。
许老三也不恼,继续说:“但是一些细活儿的厂子,丝厂啊糖厂啊布料厂啊什么的,都愿意要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男人手粗。不过这种厂子毕竟少,大部分还是需要卖力气的厂子,所以就显得要男人多。但是你们自己细想,就算咱们这边也是一样,一些干细活儿的厂子,招工是不是也愿意找中年女人?只不过这样的厂子少,我们才忽略了。”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们没接触太多这种工人的活儿,但是这个时候可不能说自己一个当工人的都不认识,都纷纷点头。
当然啦,他们也是真心觉得,许老三说的对。
许老三笑了:“不过咱也别觉得羡慕,咱们好好的发展,总有一天,也不比他们差。”
这话大家也就是听一听,他们农村咋能比城里还好呢?不可能的,他们这边市里恐怕都不如人家省城。不过许老三描述的这个场景,已经很足够大家想入非非了。
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大家幻想一下这一身儿穿在自己身上,都觉得自己美貌了无数倍。
也有一些年纪大的幻想如果自己生在省城,是多么的抢手吃香,那还不是赚不完的钱?
“这真是太好了。”
许老三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溜溜达达的,又走了。
他来得悄无声息,走的也是悄无声息,但是这短暂的省城见闻却让妇女们都陷入了神奇的幻想里。倒是常喜低着头,琢磨许老三到底想干啥?
她可不是一个容易被蛊惑的人。
许老三说的这些,都他妈是瞎编的,他去省城那次,根本没有时间在省城溜达闲逛。
什么的确良,什么红丝巾,什么女工人,说的跟真的一样。
不过常喜可不会拆许老三的台,总归他也不能上天。
“这女人和女人,也真是没法儿比,人家城里女人的日子,也真是好。”
“可不咧。”
……
很快的,村里妇女的话题,就变成了省城的女人如何,有些没在的,也立刻就被先头儿的科普了。这个话题一跃成为村里最热门的话题。
不怪大家这么震惊啊。
毕竟在大家的认知里,还真就没有这样的事儿啊!
可以说,真是完全颠覆了大家的想象,可是在大家心里,又觉得这个真是太对了。因为仔细想一想,真的很有道理啊,往日里,还是大家都忽视了。
这一天,“省城见闻”的热度高到一跃压过了分猪肉,猪肉每一年都分,但是省城啥样儿,却超乎了大家的想象。好些个人都感慨啊,许老三回来的时候,咋就没更细致的打听一下呢。
当时大家都顾着拿钱和红糖了。
虽说这跟他们也没啥关系,但是这是一个没有娱乐的时代,一些八卦,就足够他们讲几天,热闹好些天的。特别是,这样新奇的见闻。
村里热热闹闹,别说妇女同志,就连男人聚在一起都忍不住热议。
他们没见过世面啊!
常喜分了猪肉回家,就看到许老三已经到家了。
她嗤笑一声,说:“你今天作什么妖儿?”
许老三还没说话,雪林就从屋里冲出来了,双眸亮晶晶的,仿佛有光:“妈,我做出来纸了。”
常喜:“什么!”
不过很快的,她就扬起了笑容:“小林子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雪林自己也高兴,他原来其实就只是知道理论,现在一遍又一遍的试验,终于成功了。才发现他觉得自己能做出来,和实际做出成果,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他自己都难以抑制自己的狂喜。
常喜也高兴啊,她恨不能转圈。她说:“这咋就能这么好啊!我儿子真是一个天才。”
雪林被夸得脸通红,不过还是高兴:“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常喜:“你当然好,别说是咱们村子,就连公社,县里,我想市里省里都没有比你还厉害的孩子了。谁家十来岁的孩子能做这么多啊!你就是很牛了。”
雪林翘着嘴角,说:“妈,我这是第一版,还很粗糙,暂时不太适合做练习纸。但是既然做出来了,改进就会快了。等我这边儿弄好,你就能做工人,不用下地了。”
常喜笑容满面:“哎。”
许老三也高兴,他说:“你当我今天为啥说那些话?就冲咱儿子的进度,这个造纸作坊不出三个月是妥妥能开起来的,我这不是提前潜移默化,就给大家洗脑吗?”
洗脑这个词儿,也是跟他儿子学的。
但是许老三觉得,很精准。
常喜倒是有点不懂:“大队想用中年妇女?”
许老三摇头:“不是大队想用中年妇女,是我想用中年妇女!我已经把利害关系跟大队长和章会计讲了,他们也很赞同。这段日子,我们都会潜移默化的让大家心里有这么一根弦儿。到时候事情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了。”
常喜还是有点不懂。
许老三:“怎么?不懂?好处真是大大的。”
他难得看到常喜惊讶,说:“首先,女人比男人合适的第一个原因就是,这个活儿细致但是不用出太大力。所以,女人还真比男人更合适一点;其次,如果用了男工人,那么村里的地谁种呢?男人总是比女人有力气的,男人如果都去造纸,那么地的产粮更不行了。我们现在抽走一些劳动力不太突出的,完全不影响种地;第三,一般人家都是婆婆当家,婆媳少不得矛盾摩擦,不管哪个大队都是一样,基本就婆媳摩擦和打媳妇儿这两件事儿。如果婆婆出来工作了,是不是事儿就少了?不管是婆婆看不上媳妇儿还是媳妇儿慢待婆婆,碰面儿的少了就都不存在了。再一个,有些家庭不和睦的,如果女人赚钱了,男人哔哔的话也就少了。就算想动手还得掂量一下呢。我这当妇女主任,活儿也少了。我可不愿意东家长西家短的调节,他们忙着赚钱,就没那个屁时间折腾了;第四,如果真的建立了造纸作坊,其他大队眼红想插一脚呢?在公社眼里,我们可都是一体,哪个大队好,对公社都是一样的。少不得想要一碗水端平。这个时候,妇女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我们是为了我们村的妇女同志创造就业岗位。大帽子先扣上。第五,平时要是有个七七八八的小事儿,这老娘们打架可比爷们儿豁的出去。而且还闹不大。男人打架闹不好要蹲笆篱子的,但是你可没听说过哪个女人因为打架进去了。你看,这么多好处,我不撺掇才奇怪呢。再说,嘿嘿,都是女同志,到时候你们去工作也就不显眼了。”
“你们?”常喜重复。
许老三算的可好了:“我打算让我娘和大嫂我妹妹也去厂里,我儿子鼓捣出来的,我要点好处不奇怪吧?”
常喜点头:“你要好处不奇怪,但是你会主动想到他们挺奇怪的。”
许老三迷之微笑:“我打算以后不给我娘养老的粮食了。”
常喜:“!!!”
雪林:“……”
他爸的操作,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我到时候给他们要三个工作,我爸我妈我嫂子,三个工作来抵换剩下那些年的养老粮食。就这么看,可是他们占便宜。他们要是不答应,才是智障了呢。”
常喜:“……这作坊开没开起来,你就琢磨好这些了?”
许老三挺胸:“可不是吗?以后如果不用给他们养老粮食,我们的粮食就更多了,也不用出去淘换那么多了。”
常喜:“…………………………”
我时常因为不够不要脸,而与你格格不入。
“那,月季呢?你别跟我说你什么兄妹情深。”
别说是一个字,就连一个标点符号,她都不相信了。
许老三:“别看我们吵吵闹闹,但是感情还是很好的。”
常喜生生被他膈应的笑了出来,她!不相信!
许老三在常喜的视线下,低声:“她不是有个好婆婆吗?婶子的娘家,可在海边儿,咱们可不是只有每年换两次海鲜那么点想头。”
常喜:“……我就知道你这人。”
许老三扬着脖子:“他们可不吃亏。”
是不吃亏,但是真的没见过谁家说用工作抵养老钱的。
毕竟这年头,孝顺老人是理所当然。
不过常喜可不管:“行吧,你既然都想好了,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她由衷感慨:“我们不管啥日子,还真是都靠着小林子。”
雪林轻声笑:“现在靠我,以后靠我爸。”
许老三立刻得意洋洋:“你看,还是我们小林子说得对,你别把我这豆包儿不当干粮,我不是不行的。连雪林都觉得我行呢。”
只是说到这里,突然自己心里还打了一个冷颤:“哎不是儿子啊,你不是给我戴高帽坑我吧?平日里你也没那么好说话啊。”
雪林:“没,就实话。”
真心的实话。
别看现在他靠着技术可以赚到钱走一波,但是如果改革开放做生意什么的,他倒是觉得他爸这种厚脸皮的人更合适。他自己吧,其实还是典型的技术宅。而且,就算什么也不做,就冲他爸的“眼力”,倒腾古玩怕是也能带领他们家过上好日子的。
所以说,不管什么技能,只要有技能在手,日子就不会难。
雪林这样认真,真是令许老三自己都惊悚了。
难道是因为他最近表现的太好,以至于雪林都对他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许老三: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再聪明,也是个孩子。
“妈妈、妈妈我胡来啦。”掉牙漏风的小丫头咚咚的跑回来,人还没进门,就喊:“你炸油渣儿吗?”
今天分肉,别人家都炸哦。
常喜失笑:“这个小东西。”
小桃子跑进门,气喘吁吁,她说:“我想吃油渣。”
常喜:“等一下就给你炸。”
小桃子高兴的眉眼都是笑意:“真是太好了。”
许老三将闺女抱起来,颠了颠说:“桃子啊,你是不是长肉了?”
冬天里出去跑的少,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已经长成小猪崽儿了。
小猪崽儿诚实点头,说:“我胖了一点点的,但是我哥哥说我是婴儿肥。”
许老三:“……我闺女肉呼呼的就是可爱。”
雪林摇头:“妹妹一点也不胖啊,她就是稍微有点肉而已。”
根本不是现代那种小胖墩儿。
这么说,许老三也是赞同的:“确实。”
上辈子的时候,他哥哥家的两个孩子都是小胖墩儿,那可是真真儿的小胖墩儿,自家闺女这就是普通小孩儿水平。
许老三:“不是桃子胖乎乎,而是咱们村其他孩子太瘦了。”
父子二人想了一下,心有戚戚焉的彼此点头,肯定对方的想法。
许桃桃捏捏自己的小肉肉,说:“我……不胖吗?”
小孩儿产生怀疑了。
父子俩坚定:“当然不胖。”
许桃桃开心:“我就知道我是最可爱的。”
雪林:“桃子最讨喜了,小孩子就要这样白白嫩嫩带着婴儿肥才可爱。不过桃子啊,平日里在村里玩儿要小心的。别自己跑,还是跟着几个小哥哥,我们桃子这么可爱,遇见拐子什么的,肯定先抓你。要警惕要小心。”
小桃子赶紧点头:“我知道的。”
其实六七十年代,拐子什么的,还是很少很少的。毕竟吃都吃不饱,弄来个孩子怎么养!难道他们不吃饭吗?弄回家还是浪费粮食。而且,这个时期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介绍信,也是十分不方便的。可即便是这样,拐子这种自古以来拐骗孩子拐骗妇女的狗东西还是被大家警惕着。但凡抓住,都恨不能将他们拆成一百八十块儿喂狗。
“桃子真乖。”
许桃桃:“我很警惕的。”
她从小就听过各种故事的啊,她说:“如果遇到拐子,我就让我姐姐给他们揍成猪。”
顿了一下,她摇头:“不行,猪那么好,肉肉很香,他们不配做猪。”
揍成狗也不行,狗狗很可爱。
连揍成土鳖和蚂蟥都不行,因为它们能换钱。拐子,不配!
为今看来,只有蛆才适合他们了。
“把他们揍成蛆!”
常喜:“……”
她抬头看向挥舞小拳头的许桃桃,说:“我在榨猪油渣儿呢,你能不恶心人吗?”
许桃桃:“可以哒。”
常喜夹出一块香喷喷的猪油渣儿,说:“张嘴。”
小桃子立刻张嘴,如同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家雀儿。
美食使人快乐,他们家很快就陷入一阵其乐融融的快乐里,这样的日子,真是太好啦!
而分过了猪肉,大家就更加飞快的进入了新年。
他们这边儿的习俗,就算是分了家,每年过年的三十儿中饭,还有初一的中午饭,那都是要跟老人一起吃的。如果谁家缺了席,那可真是妥妥的不孝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虽说大部分人家都是老人家比较强势。但是要说特别立不起来或者儿子格外不孝顺的,也是有的。可是就算是如此,大多也不会在这样新年的时候不懂事儿。
平日里再怎么样,都是关上门自家事儿,这新年不看望老人,那是会被全村鄙夷的。
就像是许二哥这样在公社工作的,虽然明面儿不说,但是相当于半入赘到媳妇儿家那边,三十儿和初一也都会回来。万万不会坏了规矩。
至于在村里的许老三,更是一大早就过去帮忙了。
虽然了,说是帮忙,其实真正在忙的只有常喜,但是常喜自己不觉得多忙,她就是很喜欢做饭的。而且,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管是什么手艺,都要练习的。
做菜更是如此。
因为是过年,常喜他们除了带了几个菜过来,还带了一桶酒,这是常喜酿的樱桃酒,新年喝一点酒,才是真正的喜气。一家子其乐融融,就算是有些孩子调皮这样的事儿,在过年都因为一句“新年要吉祥”而被放过。每一年的过年,真是小孩子们的天堂了。
大年初一,小家伙儿们一群群的走街串巷拜年,小桃子转了几圈,满满当当的赚了好几兜零食回来,都掏出来放在了炕上。许多孩子每年唯一的零嘴儿,也就是由此而来了。
小桃子平日里倒是不缺,但是不缺归不缺,小孩子就是这样,还是会馋的呀。
小家伙儿得到零嘴儿,就没有不高兴的,她开开心心的先是数了一遍压岁钱,爷奶给了一分,爸妈一人给了一分,小桃子将三分钱放在了自己的小钱包里,她的小兔子钱包,可好看了。
小桃子这半年呀,已经攒了八分钱啦,她觉得自己好能干呀。
别的小孩儿,都不像她这么会攒钱。
哦,小贺嘉除外。
许桃桃又开心的把糖扒拉在一起,炒花生瓜子儿扒拉在一起,分的很清楚,许柔柔拜年回来就看到妹妹认认真真忙碌的样子,她酱紫兜里的零嘴儿都掏了出来,说:“给!”
小桃子睁大眼,问:“为什么给我?”
许柔柔:“我不爱吃。”
许桃桃一下子就看穿了姐姐疼她才给她的事实,脆生生的:“我知道姐姐骗人,姐姐没有不爱吃,姐姐就是最疼我。”
她剥开一块糖,塞到了许柔柔的嘴里,说:“我们一起吃。”
刚说完,就看到雪林进来了,三兄妹相视一笑,把彼此的零嘴儿都放在了一起。
许桃桃惊讶的看到,她哥哥的零嘴儿好好哦。
这,跟他们的完全不一样。
许桃桃指着透明的包装纸,里面清晰可见软糯的大枣子,许桃桃震惊了:“为什么你有这个?”
她认真的凑上前看了看,说:“这个枣和我们吃的枣不一样。”
他们只吃过刚摘下来的枣,再然后,就是晒干的,这种偶尔过年节蒸馒头会镶一个,可是这个枣,完全不是哪两种,看起来还有些黏腻的样子。
许雪林:“这是蜜枣,上面应该是沾了糖的。”
其实他拿到的时候也挺吃惊的,他以为这种东西总是还有个十来年才会有,但原来,其实已经有了的。不过这也说明,他们北方这个时候的经济真是相当不错的。
不过也不意外,现在是七十年代,正是国企盛行,而他们这个省国企十分多,经济自然也就很好。
他说:“你们两个分了吃。”
许桃桃睁大眼:“哥哥不吃吗?”
许雪林:“我吃了一颗,很甜,我觉得有点腻歪。”
小桃子恍然大悟:“大人说不喜欢吃,都是骗人,就是为了把东西省给小孩子。可是我今年都七岁啦,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她开开心心:“一起吃。”
小桃子从不吃独食,雪林揉揉她的头,说:“你就算是长大了,也是我的小妹妹呀。”
小桃子笑嘻嘻:“哥哥,谁给你的呀,我和姐姐都没有。”
“建义婶。”
许桃桃吼了一声,说:“我也有去拜年呀,就只有糖和花生。”
雪林笑了出来,说:“因为我是一个人啊,你们都是一群人过去,如果每个人都给,他们也分不过来吧?毕竟这个也不便宜,你说对不对?“
小桃子点头:“对。”
她若有所思:“那明年,我也要一个人去拜年。”
人少的时候就能得到好东西了。
许雪林和许柔柔姐弟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说:“好,明年你自己走。”
许桃桃攥起了小拳头:“这样我就有蜜枣了。”
她又好奇的低头,说:“我想吃一个。”
许雪林:“吃吧。”
小桃子:“我们一人一颗。”
姐弟俩都点头说好。
以前的时候,雪林是真的很不喜欢吃甜食,就觉得很甜腻,可是等过上苦日子,他才发现,有时候大家喜欢甜食还是有原因的。日子过得苦的时候,吃一口甜,真的可以甜到心里,心情舒畅。
原本觉得什么腻歪,什么齁咸,这些都不存在了。
这一口甜,就是格外的让人愉悦。
三人一人吃了一颗,小桃子还是第一次吃蜜枣,她惊讶的飞快点头,小辫子像是都晃成小扫帚了,“好吃,真的特别特别好吃,怎么这么好吃啊。”
许柔柔也喜欢,她觉得这个蜜枣就跟他们古代吃的蜜饯差不多。
雪林看她们两个愉悦的表情,说:“等过一段儿爸去省城,我让他给你们带。”
小桃子:“呀!!!”
许柔柔都是迟疑:“可是这个不便宜吧?”
雪林含笑:“其实也还好吧,再说,还有辆自行车呢。”
自行车,他们还一直没有出手。
许柔柔懂了,也放下心来,她说:“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
小桃子赶紧点头:“对呀对呀。”
姐弟笑:“你个小孩儿,懂什么呀。”
许桃桃:“我什么都懂,最机灵就是我了。”
小家伙骄傲的扬着下巴,心中默默念,她什么都知道哦!
但是,她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