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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当空为住l蟪烈鳌
她信佛。听到日月二字,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日月星辰,而是双足跏趺于莲花宝座的药师佛。药师佛琉璃光如来,其左为日光菩萨,其右为月光菩萨。渍撸赵陆钥眨岛狭轿黄腥
“此字甚好,以后念作照。赏。”太后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候在下面的宫官将红绸包着的银钱一盘盘捧到李隆基面前。
石榴听到赏字,看到银子,乐不可支。裙摆微动,云头鞋尖碰了碰李隆基的靴后跟,悄悄地把那一脚又踢回去。瞧,太后一定会喜欢吧?如果说男人像太阳,女人像月亮,太后要跟男人一样当皇帝,那么月亮就得和太阳一样并排出现在天空上。
李隆基谢了赏,回瞪石榴一眼,叫她肃正仪容。
“霍王进贺礼——”
“淳王进贺礼——”
“尚书令进贺礼——”
司仪公公拿着礼单一张一张唱下去。直到所有的礼单都结束了,仍没有太子李宪的名字。女官扶着太后从珠帘后走出来,她头上戴的还是旧凤冠。石榴只敢偷偷看,可是太后站得太高,除了能感受到其积威已久的强势气场,根本连鞋底都看不见。
司仪公公退立一旁,上官婉儿缓缓展开手中龙纹黄帛,宣读拟好了的圣意,很简短地告诉诸位大臣,太后给自己起了个新称号,叫做圣神皇帝。
而受封受赏和守贬受罚的单子就冗长多了。上官婉儿头也不抬,挨字念下去。
“……李旦封皇嗣,为相王,赐姓武。李宪封皇孙,为宁王,李隆基为临淄郡王,李隆范为巴陵郡王,李业为中山郡王,李隆悌为汝南郡王。武承嗣为文昌左相,岑长倩为文昌右相,武攸宁为纳言,邢文伟为内史……”
圣神皇帝望望阶下形形□□的臣子:跪着的,立着的,惊愕的,得意的,山呼万岁的,不知所措的,听话的,忤逆的,可以收留的,必须除去的……在他们复杂目光的注视中,她拈起鬃炙直挥锊环砣肽凇5陨群希顺
朝中乱成一团。李隆基要暴走了!皇奶奶她竟然真称帝!
没等殿内诸多怀着暴走心情的大臣们反应过来,神策军已经像潮水一样围住了含元殿,礼貌地“请离”他们。各部大臣被请到左偏殿喝茶,皇亲国戚被请到右偏殿赏字画。闲杂人等,如石榴,则无法享受特殊招待的福利,被就地轰走。
李隆基紧攥着拳头,眼中开始充血。在神策军把他请去右偏殿前,快速解下他的信物,递给石榴:“你到百福殿找太子,他昨夜在宫中,恐已遭不测。此物可调鹤翔殿侍卫。”
石榴忙推回去,叫他别激动:“我金盆洗手了,不干这事。平安口信一定替您带到,信物可不敢乱拿。郡王您放心,那些日月当空之饼,不仅仅是我师傅祭拜灶神做出来的神饼,也是英格兰德国玛丽亚加持过的圣饼,非常灵验。您要保谁,就给他饼叫他献给女皇,可保出入平安。”
“你!如此紧要关头!”李隆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想要强行将信物交付石榴时,还没拽住她的胳膊,石榴就已经被神策军拎起来归到“闲杂人等”队伍里了。
“郡王,冲动是魔鬼,不要冲动啊——”石榴在人群中还没忘再喊一嗓子。此人刚输了军令状,岂能叫他轻易被查抄财产,押进大牢,没钱还债。
石榴被轰出含元殿后,第一时间去找小槐子。但院子里只有罗公公,他说小槐子昨天去长生殿值夜了,未归。大概还得一个时辰才能轮到换班。
“等他下差回来一定要告诉他,别乱跑,不太平。”石榴托罗公公将鬃直住!芭实腔耍】ね醣涣粼诤睢u庑┍退凳窍嗤跛墙咨侠吹摹;蛘吣グ俑5钫沂俅嚎ね酰桓醋挪侔彀伞k挡欢琢苏庑┒鳎苌偈芤恍┛唷! 罗公公尚不清楚前庭发生了何事。听石榴这样一说,老泪纵横出门寻觅老伙计们一起接应。
院中竹竿上搭着洗得泛了黄的褥单。石榴坐在院中小凳上歇了一会儿,不由感慨,别人都是夏天拆褥子,冬天晒被子,他们父子俩不但夏天拆,冬天也拆。隔三岔五地还要连被子也拆了洗上一回,太监们果然比宫女勤快。
尽人事、知天命。鬃忠严祝偻拢氩迨指缮妫擦Σ淮有牧恕
反正认识的皇族成员只有李宪李隆基他们一家子,相王命大,死不了。石榴这样想着,替罗公公关好院门,回司膳坊帮师傅干活去。这两天会很乱吧?最好待在司膳坊不出门,以免被误伤。
大明宫外乱内不乱。太极宫正好相反,宫墙下兵精马肥营盘齐整,大殿里拿主意的正主却很乱,窦德妃正哭得伤心。
皇后也跪在地上恳求李旦:“出兵吧皇上,太后日夜盼着您能够成为一个英明的天子,她给了我们这么多兵马,只要您肯出面,李姓皇族一定会响应您!”
“母爱权,子不爱。以子之不爱,换母之所爱,妥极。女皇帝便女皇帝吧,这跟我坐在龙椅上不说话,而她坐在帘子后发号施令,有何差异。”李旦仍然不肯带着兵马去捍卫他的皇位。
从早上宣布太后成为圣神皇帝,一直到深夜,武皇都在不断地派人往来传话。李旦迟迟没有发兵,武皇焉能放松。一条又一条新消息飞抵太极宫。
“圣神皇帝封李宪为宁王,但昨夜宁王擅自离开百福殿,受笞二十。帝问,汝惜宪儿否?”
“帝诏中山郡王李业诵玄奘法师《显扬圣教论》,将使西,以迎佛舍利。帝问,汝惜业儿否?”
“帝开冰人筵,欲为寿昌、华婉、金仙、玄玄四公主择婿。帝问,汝惜公主否?”
“帝封李隆范为巴陵郡王,赏银十两钱十串,令即日出阁至属地。帝问,汝惜范儿否?”
“帝封李隆基为临淄郡王,朝散与众臣同禁,赐剑右偏殿。帝问,汝惜基儿否?”
信使递上一缕乌发,又重复了一遍他所要传达的话:“帝问,汝惜基儿否?”
窦德妃见到那缕头发,她的隆基啊!隆基二字尚未呜咽出口,眼前一黑,晕过去了。皇后抱着窦德妃,将虎符狠狠掼在李旦面前,怒目相对:“臣妾只恨不是男儿身!皇上,请发兵!”
李旦颓然跌倒,无力地抬手,攥住虎符,仍然没答应用这个东西去推翻他的母亲。信使照旧静静等了半个时辰,见李旦没有发话,便回宫复命。不多会儿,又带来了新的圣旨。
“探子报,越王已经起兵造反。皇上,刚才圣神皇帝说,如果您这次还不当机立断,那所有先机都会被越王占去,支持您的民心亦会受到影响。圣神皇帝还叫奴才告诉皇上,先帝曾有一后一妃,您也有一后一妃,她们……唉,皇上,您都知道,就是宫里头那些没法儿说的下场。圣神皇帝嘱奴才最迟在这里能等到丑时二刻,否则……”
“否则什么?”李旦揪着心,凄声相问。
“等到丑时二刻,若您还不发兵,传帝口谕:帝问,汝惜窦妃否。”信使公公跪在了窦德妃面前。她还昏迷着,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他不惜,公公何必浪费口舌。”皇后嗤道。
皇后随即解开发髻,褪下首饰,揽着窦德妃,对李旦拜了一拜:“皇上,您有您的难处,妾身亦有妾身的难处。我们姐妹两人,曾商议过,若遇难,保丈夫还是保儿子。妹妹爱子已失,宪儿亦遭笞刑。既然儿子保不住,惟有保丈夫。结发十余载,老夫老妻了,要是您对我们还有一丝半点夫妻情份,请出兵吧。”
没等李旦回答,她招来两个太监,把窦德妃抬到辇上,再拜了一次李旦:“皇上不出兵也没什么,臣妾福薄。还请照看些我们的娘家人和同族人,九泉之下不怨你。”
说罢,起身登辇,含着泪,往大明宫中寻太后请罪受死。
皇后去了,窦德妃去了,偌大的宫殿,帷幔重重,烛残灯尽,只剩下李旦一人,死死攥着虎符。反,还是不反?反了吧!妻子儿女全都去了,官逼民反,母逼子反,为何不反?为何不反?!
李旦仰天长啸,为何不反!
他在太极宫中煎心泣血时,罗公公正为他积极奔走。罗公公先去了百福宫,但那里禁卫森严,只能进不能出,被暂时封宫了。他又去了长生殿,想叫槐儿回院里躲一躲。长生殿同样禁卫森严,不但进不去,连远远望一眼都要被盘问。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家槐儿也跟别的殿前太监一样被困在长生殿了。
无奈,罗公公只好往含元殿,希望能伺机混进去找找李隆基。可是含元殿人去楼空,重金贿赂了神策军里的一个小头目,才打听到,里头散的散,进去议事的议事,抓的抓,放还的放还。罗公公脚不着地赶回鹤翔殿,鹤翔殿同样被封宫。
一连奔走数处,不光鹤翔殿封了,皇上其余的几个儿女全都被请去承香殿抄写佛经,而承香殿自然也被神策军围得严严实实。
没奈何,罗公公只好再翻箱底,揣着五根金条,想出宫直接去找李旦。谁知往日走惯了的几个角门到处都是巡逻禁卫,拿着大刀晃来晃去的,宫门上贿赂人也出不去。
“唉,太后的犀利手段不减当年啊……她一出手,大明宫连滴水也泼不出去了。”罗公公揣着金条送不出去,焦急得要命,最后把心一横,直接奔紫紫宸殿找太后。好歹那里的老宫人们都相熟,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也许会行个方便。
罗公公成功进入紫宸殿的时辰,正是太后沐浴礼佛的时辰。天塌下来都不能打扰啊。他在外头耐着性子等到太后烧完香拜完佛,又等太后用晚膳,继续等太后消食赏歌舞。接着,几位股肱大臣有军报要奏,他们先进去了。罗公公的老朋友荣公公安慰他说:“待会儿一定给你通报,那些大臣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议完事情离开。”
“多费心,多费心,这个不成敬意。”罗公公忙塞给他第二根金条。
等啊等,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伸手都看不见五指了。罗公公终于跪在了太后面前,把石榴给他的酥饼盒子呈上去,结结实实叩头说道:“奴才是相王幼时由您指派去伺候相王的,今日犯了错,特来请您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