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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防盗章, 订阅比例达到一半即可正常阅读】省里的领导指了指郁夏手里那张薄薄的通知书,“就这个,是投递到我省的第一份录取通知书, 别的都还在等消息。”
社员们就爱听这些,平常总弯下干农活的背脊挺得笔直笔直,郁家二妹真是给全生产队长脸了。
这年头,农村学生要谋出路不容易。就说高考, 假如说同省份同录取线两个考生同分了, 优先录取城里的。再说城里还有各种技校,培养专业技术人才,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蓝领, 这种学校因为录取分数很低,根本不招收农村学生,要报考就得是非农业户口……因为类似种种限制,农村孩子要走出去就一条路,参加高考,考过录取分数线, 能过录取线哪怕上不去大学本科, 总能上个大专之类,也比耗在乡下地里刨食来得强。
“领导我就想问问,咱们夏夏去京市上学一年要花多少钱?学费多少?书本费多少?生活费要准备多少?”
不用去看,这是郁妈问的, 自家穷, 她心里最记挂的就是开销。偏这事就连公社高中的老师也只知道个大概, 太具体的说不清楚,只知道国家重视人才,你能考上就能让你读完四年,哪怕家里穷也有补助措施。
不能怪人家,在公社上教书的想也知道不可能上过大学。头年冬季高考又太仓促,他们全公社一个大学本科都没录上,统共就走了两个大专两个中专。
大专生的待遇和大学生能一样啊?
郁妈这个问题特别现实,也是大家伙儿都关心的,领导听了不嫌烦,耐着性子给说明了一通——
“咱们国家正面临人才断层,各行各业急需要人才,大学生显得尤为珍贵,不仅毕业以后包分配岗位,上学期间也有诸多照顾。首先呢,大学生是不用交学费的,也不交书本费,只需要准备生活开销。假如农村学子家庭贫困,就连日常生活都有困难,可以申请困难补助,特困生每个月能领十八块钱,一般贫困也能领十三,这个钱是国家资助你的,不需要还,你只要好好读书毕业之后为咱们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这样就对得起国家对你的帮扶了!”
一段话下来,全场哗然。
不交任何费用国家还反过来给发钱?有这种好事卧槽啊!!!
先前放任家里孩子由着他们荒废学业的悔得肠子都青了,说痛心疾首也不为过,这种事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以后简直缓不过劲儿来,脾气暴躁的真忍不住想冲回去揍人!
那死孩子,还说什么没考上才好,没考上能给家里省钱,考出去一个多大开销?
结果呢,听听人家领导说的!
只要考上大学就等于走上康庄大道了,什么开销?啥费用不交每个月给十几块还不够你花用?这要是不够你还能是去读书的?
啥都不说了,明年复习一年,这之前先揍他一顿!
要说全场震惊也不对,郁夏是挺意外的,她知道这年头人才稀缺,但没想到国家给的福利这么好,好得超乎想象了。
至于郁春就很淡定,这些事她知道,上辈子她上的大学很一般,不是什么重点,福利还是享受到了,国家对大学生一视同仁,最多不过拨给重点大学的奖金和补助多一些。
要说真是命运的巧合,上辈子郁夏是优秀,也没优秀到各大院校抢着要的地步。公社高中教育水平有限,她在这一片分数高,放去市里兴许都排不上。就算这样,在很难才能考出去一个的农村,她属于顶顶争气了。
当时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郁夏想去读,但是家里条件差,郁爸断着腿得有好长时间不能下地,郁妈就是抹眼泪一个人顶不起家,郁毛毛人还小……在郁春不让步的情况下,郁夏上后山哭了一场,回身就把通知书撕了,撕了也是怕自己回头又后悔,不想留余地。
那时候没有领导来发奖金,对上大学这回事他们也抓瞎,当时郁春倒是说了两句好听的,大概是说连她那份一起努力,读出名堂来一定拉拔妹子,然后就收拾包袱带着钱出了门。
郁春上了四年大学,开销不少,一来她好脸面,心里有点小虚荣,二来是入学没多久就喜欢上同校一个男同学,对方是城里的,家里条件不错,郁春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也用了很多精力在收拾打扮上。
当时为了省一张火车票,郁春是独身一人去的学校,家里没陪。本来,在她了解到大学的真实情况之后可以写信回来告诉妹子,让郁夏复习一年,来年再考,不用担心开销。那会儿郁夏还没同高猛谈恋爱,也没结婚,无需考虑家庭……
她的确犹豫过,犹豫过要不要说,后来想到说了要在从家里拿钱就不容易,郁夏要是学习好年年拿奖学金她更尴尬,所以就黑了心。
得有四年时间,大队上只考出郁春那么一个本科,直到第五年才考出第二个,这时候,事情就兜不住了。人家老娘找上郁妈,问她国家政策这么好,当初咋不让郁夏去读?郁夏那孩子最聪明,她真是被耽误了。
郁妈气病了一场,回头逼问郁春,郁春还说政策年年都在变,之前高考总分四百,现在都改六百分了!还让她妈少听点挑拨,人家是没事找事扎她心来的。
这个情况郁夏也知道,乍一听说肯定气愤,气过了就释然了。那时她已经有家庭,刚结婚的时候同婆婆有些摩擦,后来互相包容嘛,也就融洽了。她生活挺好,不管还能不能考都没想过丢下丈夫去进修。
八十年代政策放开之后,高家投入了一笔钱,包下生产队上的大池塘养起鱼来。当时做这个的不多,鱼养成之后拉进县里很好卖,他们在两三年间又发了一笔。
这点子其实是高猛瞎琢磨的,怎么操作是郁夏看着农业书籍一点点摸索的,做成之后,高猛觉得两兄弟全扑在这上头多余了,就从赚的钱里头抽出一笔作为启动资金,养鱼这个活直接让给他哥,跟着就带郁夏进城去做起别的生意。
从农村进城里打拼,哪怕手里捏着一笔钱,总也要吃苦头吃教训,那会儿大小事是高猛出面,账目之类是郁夏盯着,生活也是郁夏在张罗。高猛在外头受了气 ,好几回都不想干了,干啥搁外头装孙子活受罪?回家看到老婆忙里忙外又忍下来,他这辈子好运都用在娶媳妇上,娶回这么个好老婆,咋能叫她吃苦受罪呢?
说是机遇遍地的年代,发家之路也是有很多坎坷的,受过委屈,吃过苦头,经受过诱惑,之后才有城里的厂房城里的别墅。
要说上辈子的郁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可以说是老天爷总心疼这种踏实勤勉的好孩子,哪怕在这里受了挫折,转身也有机遇。
郁春呢,后来不顺意的生活也算是为她浮躁虚荣黑心肝买了单。她上大学的时候挂过好几科,好在补考通过了,这才拿到学位证。哪怕有学位证,因为教授不喜欢她,后来给分配工作的时候她那个岗位就不咋的好。
看着那些学习好讨教授喜欢的去了好岗位,她能甘心?
她当然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做事难免带上怨气,当时是没有随便开除的说法,只不过就这个工作态度和效率,升职加薪没你份,干十年还是个小职员……后来越来越多的大学生步入社会,各行各业就不缺人了,又赶上郁春工作没做好,犯了不小的错,她跟着就被开除了。
……
这些故事是小电影里没讲的,毕竟在那里头女八号没多少戏份,不多的几个镜头都锁定在八十年代末,当时郁夏已经过上好日子了,她作为久别重逢的高中同学帮助了遇到困难的女主角,也是从女主角的口中,观众才认识了她,这个认识也就是简单的人生概括,并没有细节。
郁夏什么也不知道,她伸手扶着喜极而泣的郁妈,郁妈还在说呢:“国家好啊!社会主义好啊!”
这种镜头就是报社记者需要的,他们赶紧抓拍了两张,省里领导想起来又提醒了说:“你们回头算算郁夏同学一学期要多少口粮,把口粮装上,拿去县里,凭录取通知书兑换全国粮票,拿粮票上京,到学校之后,再用粮票换饭票,拿饭票上食堂吃饭。”
郁家人听得仔细,他们原先以为带上衣物就行了,顶多多备点钱,结果还有这些门道。
领导还提醒说,咱们祖国首都样样都好,就是冬天冷得很,别的都能省,御寒衣物不能省,你以为咬咬牙就撑过去了,反过来想,冻僵了影响学习效率,得不偿失。建议有条件的最好备件羽绒服,不然也弄个厚棉衣。
老太太抢着问:“那羽绒服上哪儿买?”
“咱们南方冬天不咋的冷,落雪天都不多,羽绒服少见,你买到的拿去首都也顶不住,这个要去当地的百货商场,羽绒服比较贵,得要六七十一件。”
能不贵吗?
羽绒制品也就是最近这些年才有的,量少啊,原本他也不该同农村学生说这个,还是因为郁夏是省状元,手上捏着一笔奖金,对她来说负担得起。
既然负担得起,买一件就有必要,羽绒服穿着是真暖和,穿上身不受冻才能更好的学习嘛。
那衣服领导也见过,分里外两层,保暖的是里子,里子不用洗可以穿一冬,外衣脏了只需要把外衣剥下来洗干净。又因为做工好结实耐穿,买来能穿很多年,真的合算。
都是郁夏够优秀,上头领导把能想到的全提醒了一遍,还好心告诉他们早点去买火车票,否则当心没座。再有就是火车上挤,什么人都有,千万注意行李和财物。
郁夏都记住了,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和领导们拍了一张合照,又回答了报社记者的问题,送这一行人出去的时候还特别感谢了领导的关心,要不是他们提醒,自家啥也不知道,真是抓瞎。
郁爸郁妈心里压的大石头已经挪开了,把人送走之后回去的脚步都轻快不少,老爷子老太太也高兴,本来还想着读书费钱,办酒席只要过得去,能省还是要省。
现在好了,夏夏手里捏着奖金,那个是她凭本事得来的,就让她带去首都买什么羽绒服。家里办席靠她养猪攒那笔钱就够了,绰绰有余。
“既然录取通知书到了,就明天办席,高家的你看能打上鱼不?”
陈素芳拍拍胸脯:“我这就让高奎跟他爸下网去,郁老太你只管放心!”
“那行,就麻烦你当家的。”
“说啥呢?乡里乡亲有什么麻不麻烦?”她们家红红明年高考,还要指望郁夏的复习资料,这点忙咋能不帮?
本来,高家条件好,陈素芳也没想着一定要高红红考出去,管她读成啥样以后总归差不了。还是刚才让领导洗了脑,大学生那可是国家养的,这待遇实在太好,哪里是厂里的女工能比的?这么看还是要考大学!
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全生产队包括其他生产队来凑热闹的都一样。家里条件好的不用说,条件差点咬咬牙也拼一把,万一考上了呢?
老太太喊住几个手艺好的妇女,请她们明天来帮忙,就怕自家这么几个人张罗不过来,又说可能还要借点碗盆桌椅。
“说了就中!多大点儿事?”
“就是嘛,这可是办状元席,你不开口咱也要来帮忙的!”
“状元席啊,还真没吃过!”
老太太牙豁子都笑出来了,方方面面都说到了她就拉着郁夏回屋,想仔细看看录取通知书长啥样。乡亲们有眼力劲儿,没跟进屋,倒是自家几个亲戚跟了,还催着郁夏开信封看看,上头领导奖励她啥。
“是钱吧?不知道装了多少。”
这种事也没必要瞒,你瞒着给人瞎猜反而要传出夸张的谣言,这么一想,她就当着几个亲戚面把信封拆了,将里头的票子取出来点了点,四个信封加一块儿统共六百五十块钱。
那几个亲戚瞪成了牛眼:“咋这么多?”
还有人咽了咽口水,真羡慕坏了。
郁夏又把多的装回去,取了二百递给老太太,老太太跟着就要推回去:“这钱你自己拿着,到京市还要买那什么羽绒服,要添置的不少,给我干啥?我一个农村老太婆有几个花钱的时候?”
郁夏坚持:“没地方使就存起来,想吃口啥就拿去买。我想着自己带二百五十块上京,奶拿二百,这里头有一百是给爷的;妈拿二百,拿着供家里周转。”
“那你咋够?”
“人家没这笔奖金都能读,我咋不够?我非但够,还能有剩呢!您没听省里的领导说大学生是国家养的?读书不花钱!”
郁夏这么说,老太太才收了,跟着她妈也收了二百。边上几个亲戚真是羡慕。别人家闺女出息不说,良心好孝心也好,从不叫人担心,还变着法给家里挣脸面。
回头看看自家的,心里想的是啥时候能添件新衣裳吃口肉,多大的人还不懂事,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眼看着女生楼快到了,瘦高个师兄才想起来推销自己:“咱们学校不算大,有些地方找起来还是费劲,回头抽个时间我带师妹你转一圈,给你介绍介绍,以后有什么困难也都可以找我,我毕竟早来半年,京市这一片都踩熟了。”
看他紧张得脖子都红了,郁夏扑哧就笑出来:“那以后还要麻烦师兄,师兄你是哪栋宿舍楼的?叫什么名?”
瘦高个才想起来,从火车站出来到现在,他竟然都没认真介绍过自己!
“我是g省人,叫许东升。”
矮个子也趁机插了句嘴:“还有我,我叫罗勇,我俩是一个地方的人,上学期来报道在火车上认识的。”
郁夏颔首,问说:“罗师兄上的什么学校?”
“我上人民大学,法学系的。”
“离我们京医大远不?”
许东升耿直,正想说是没那么远,但也不近。半年前他和罗勇在火车上认识,互相都觉得对胃口,就留了联系方式也走动过。反正乘车也要点时间,走路还没试过。
结果他才要张嘴,就挨了罗勇一胳膊肘,那矮矬子上回还抱怨大老远过来就逛了遍和尚庙,这会儿竟然改口了!
听听他说的——
“这点距离算啥?我隔三岔五就过来找老许,下回叫上师妹咱一道儿下馆子!”
郁夏想了想,应说:“师兄们帮我不少忙,该由我请,今儿个恐怕忙不过来,回头咱们约个时间,不过怕是只能吃食堂,我没票。”
两个男同志还要推辞,就已经到女生宿舍楼下了,郁夏接过罗勇抢过去背的帆布大包,再次冲他俩道谢,挥了挥手迈开步子往楼里去。许、罗二人盯着郁夏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转身走人。
走了两步,许东升想起来自己帮矮矬子提了一路的行李,他气啊!一把将包塞回罗勇怀里:“兄弟你行啊!苦力让我干了,殷勤让你献了!你对得起我?”
罗勇一拳头锤在他胸口:“咱俩谁跟谁,干啥分那么清楚?看看,我这不还把你送到学校了?”
许东升半点没被安慰到,他更气了:“你那是送我?你还能不是讨好郁师妹来的?这回就算了,姓罗的你回去勾搭自个儿学校的女同学去,别把手往我们医大伸!我告诉你,别说美女,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女同学在我校那也是稀缺资源,是大熊猫,能让你们外校的狼染指了?”
罗勇还是笑眯眯的:“好说好说,那我回学校去了,下回师妹请吃食堂你别忘了通知我!姓许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咱俩会搭这班列车返校是不是我的功劳?”
是啊,还真是。
是你他娘的磨磨蹭蹭才拖到今天,否则还能提前两日。只因闲在家里也没事做,许东升早想返校来泡图书馆,趁开学前多看点书来着。
……
他们哥俩你一言我一语怼得热闹,郁夏呢,进女生楼之后她一眼就看到旁边的管理员办公室,里头有个着深蓝色工装的中年妇女拿着扫帚在扫地,郁夏走到半人高的窗台前,喊了声:“阿姨你好。”
中年妇女直起身一看,跟着就放下扫帚迎上前来。
“看你挺面生的,带这么多行李是新生报到?”
“我是临床一班的郁夏,s省来的,麻烦阿姨您看看给分的哪间宿舍?”
别人或许记不住,郁夏她知道啊!舍管阿姨顺手取了名册,翻到临床一班,在郁夏的名字后头打一个勾,接着开抽屉找了两把钥匙从窗口递出来。
“来我给你说,你分的二零五,最里头靠窗的铺位。这两把钥匙呢,大的开宿舍门,小的开你那柜子。”说到柜子,阿姨还看了一眼郁夏随身携带的行李,就这个分量,估计真让上头领导说中了,她没带被褥这类不好拿的。
“郁夏同学你是第一名录进来的,上头领导准备了一整套床上用品做奖励,东西就锁在柜子里。还有床底那两个盆,床头那个大红色牡丹花的开水瓶,都是学校发给你的,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边。生活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女生楼这边是由我和另外一位同志交换值班。”
郁夏是真没想到学校这么贴心,床单被褥开水瓶放在后世不值当什么,学生们只要带上钱随便到超市都能买,现在不同,现在是七八年夏天,国内政策还没放开,影响未来发展方向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都还在准备当中,那是年底的事了。
基本上除了农民自家产出的东西,其他都需要票,郁夏出门之前,郁妈帮着她收拾行李,真恨不得把一切能用的都带上……可她一个人搬不走啊。还是郁小叔见识广,就说这些票证一般都有限制使用期限,过期作废,所以说,那些空有票没有钱的人家会拿自家的票出去卖,价钱也不高,这个只要跟当地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上哪儿买去。
还不止,郁学兵还偷偷把郁夏拉到一边告诉她,大学生拿录取通知书换的是全国粮票,全国粮票比地方粮票珍贵很多,因为拿到哪儿都能用,发行的数量也少。
到京市之后,可以拿全国粮票跟人换地方粮票,换的比例大,如果换1:1那对方就得另外补钱,这么过一遍再拿地方粮票去学校换饭票,能赚一点。
这种事郁夏当真是头一回听说,她压根没想到换个票还有这么多门道。
郁小叔就说,这是他从厂里听来的,派去外地出公差的干事员就这么搞,赚那一点对他们来说不多,到穷学生手里能添好几样小件了。她小叔知道郁夏带了不少钱在身上,提这么两句也就是让她注意一下,有机会就换,这是白赚的。
郁夏都记住了,心想要是碰巧能撞上换全国粮票的就换,没撞上就别费那劲,初来乍到麻烦不少,不能为这事把其他搞得一团乱。
听舍管阿姨交代清楚,郁夏挺感动的,这个时代可能是有很多不便,人情味儿却比后世浓郁很多。
“这真是好消息,因为路途实在遥远,我又是独身一人上京,能带的东西有限。这下太棒了,学校完全解决了我的难题,谢谢领导,也谢谢阿姨关心。”
舍管阿姨就和在校园里打扫清洁卫生的一样,属于员工之中最基层的那种,也就是后勤人员,他们在学校里是被漠视的一群人。
教授们地位尊崇,学生们是天之骄子,他们后勤人员虽然也有编制,不过呢要是做得不好,后头多的是人排队等着顶替你的位置。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在调节矛盾处理各种问题的时候她们是小心再小心,反而同学们不怎么把舍管阿姨看在眼里,进出大门或者在楼道里遇上会打招呼的都不多。
真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客气的学生,人家还是全校第一名考进来。
平时吧,舍管阿姨是有问必答,你不问她也不会多嘴。同郁夏说话这个心里一舒坦,同她讲了不少事。
比如说二零五宿舍斜对面就是盥洗室,洗脸洗衣裳都在那儿,厕所要到走廊另一边,从郁夏她们宿舍过去得多走几步路,“不过也有好处,这厕所吧,哪怕打扫的勤也难免会有味儿,隔远点夏天好过些。”
郁夏边听边点头:“是这个理。”
看她背着个大包站这儿听,舍管阿姨还心疼起来,她打开门让郁夏进来坐着,将包卸在脚边,还递了个水杯过去:“你听我讲,你待会儿上楼去先把东西放好,也不急着收拾,跟着把饭票换了。这会儿还早,排不了多长的队,去晚了难说。”
说着还给指了指食堂的位置,就在食堂里头,专门开了一个窗口给换票的,“粮票换成饭票要补点钱,不过也不多,你别忘了带。”
“开水房在我们女生楼后面,早中晚都会开放一段时间,到时候阿姨把时间贴在公告板上,到点儿排队打。”
“学校后门那边有一个小卖部,里面卖一些小型日用品,这是专门开设来给学生们提供方便的,不需要票,像肥皂、牙膏这类消耗品就去那头买。”
“还有洗澡呢,得上公共澡堂……”
阿姨真是超额在完成舍管员的任务,她方方面面都关照到了,让千里迢迢北上读书的郁小夏感受到了首都人民的热情和温暖。
等说够了,阿姨还挺不好意思:“你才来报道我就说这么多,怕是把你说晕了,那这样,你先上楼去收拾收拾,也歇口气。对了,闺女你带水壶没有?我给你满一壶热水,这还没到点儿你打不上。”
郁夏就从挂在胳膊肘上的布口袋里取出铝制水壶,阿姨接过去还给涮了涮,提起开水瓶给她倒了一壶。
“阿姨我们啥时候领书?学生证上哪儿办啊?”
舍管阿姨替她拧上壶盖,递还过去,跟着回答说:“书是班上统一发,到时候有人通知你。学生证也是一样的,过几天应该有人带你们去拍照。那个办下来之前都是用录取通知证明身份,你要出校或者办什么事别忘了带上。”
……
这么一通聊下来,开学要注意的方方面面郁夏心里都有数了,眼看着又有女同学进宿舍楼,她同王阿姨打了个招呼就背起大包上二楼去,过去二零五一看,门关着,还没人来呢。
郁夏拿钥匙将门打开,走到最里头那张床前,她顺手把口袋放在桌上,把包袱搁地上,歇了口气,顺便打量起这间要住好几年的宿舍来。
这条件比起后世相当简陋,和同时代的农村相较却已经很好了。屋里摆着四张床,宽大概一米,桌子是四人共用一张,长条状的,带四个能挂锁的抽屉。每个铺位又各自配了个柜子,郁夏将略小那把钥匙取出来,打开柜子一看,里头塞得满满当当,具体是些什么一眼看去真没瞧明白,只能看出有棉被有毛毯有床单,最顶上是个枕头。
床单被套什么一水儿的全是天蓝色,没有印花,郁夏将床单铺在棕垫上,四面压好,放上枕头,棉被和毛毯就由它放在柜子里,她把毛巾被取出来放在枕头上。
这样叠过之后,柜子里就剩下了一点空间,这点空间可以用来放冬天的衣服,她把柜子里头压了又压,将暂时用不到的全锁进去,降温之前都不用动它。这阵子要穿的就留在背包里头,先凑合着放在床下。
带来那两条毛巾搁她那抽屉里,还有个塑料口袋里装着牙膏牙刷肥皂之类的,也规整好一并放进去。
她先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之后从门后面找到一把崭新的扫帚,将宿舍清扫一遍,再拿抹布将桌面窗台这些地方擦上一遍。这些活过去这半年郁夏都做惯了,动作麻利得很。
同宿舍另外三个人来得晚一些,有一个是当天傍晚,还有第二天第三天来的。
四人之中走得最远就是s市来的郁夏,其他三个全是北方人,甚至第三天那个还是本市的,也因为是本市的,她比别人有多几分优越感,来的时候有爸妈陪着,本人就坐在床上吃水果,送她来那几个忙进忙出还不忘记询问同宿舍其他人的情况。
“我们娟子是学护理的,你们三位同学都是哪个系啊?”
因为知道她是本地人,哪怕看着不好相处,另外两个也压下心里那点排斥,端起笑脸迎人。
“那可巧了,阿姨我也是学护理的。”
“我是药剂。”
另两人都搭了腔,一屋子人就齐刷刷朝郁夏看来,郁夏本来在给家里写信,这时也搁下笔,侧过身来笑道:“我是临床一班的。”
对方显然没想到,诧异地说:“小姑娘很不怕吃苦嘛,这科怕是没几个女同学会报。”
郁夏就笑笑。
结果她妈又问:“你高考多少分?我闺女考了三百二。”
宿舍里其他两个都没听懂,郁夏听懂了。
这个李文娟是京市本地人,上本地的大学就很占便宜,她的录取线和外地学生不一样的。本来,护理专业划的线就比基础医学临床医学之类的矮一些,她这个分数在录取进护理专业的本地考生里头可能不低。李文娟她妈看着和善,骨子里挺傲的,尤其在面对郁夏的时候。
这也是郁夏没想明白的一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明明刚才认识,也就才打了个招呼而已。
想不明白她也懒得想,既然问到了,郁夏就笑眯眯回说:“阿姨你问我啊,我考了三百八十九。”
天儿就是这么被聊死的,李文娟她妈后来夸了郁夏两句,面子做到了,心里咋想就得是自己才知道。
既然没人再拖着她说话,郁夏就闷头接着写信去,她直接忽略掉可能不太好相处的室友,重点和家里人提到首都人民的亲切和善,无论是同校师兄或者楼下的舍管阿姨都是好人,帮她很多。
郁夏闷头写了好几张纸,没注意到李文娟她妈走之前还和闺女说,让闺女小心着点,学临床那个不简单。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闺女谈了对象千万别介绍给室友,低调一点,免得让乡下来的狐狸精勾去了。
李文娟她妈是有故事的人,不过呢,她也太小看乡下来的狐狸精了。
人家郁夏同学也是很挑的,不是谁都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