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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洛书眼眸低垂,将视线落在那碗澄澈的参汤中,沉默了片刻,却笑了一声:“君御岚,我该荣幸成为你的软肋么?”
君御岚摇头,渊色沉沉的眼认真而执拗地看着她:“你不是我的软肋,你是我的死穴和逆鳞。”
你要我死,我便死,谁敢碰你,我便杀谁。
容洛书只是笑着,不置可否。她低头轻慢地搅动着手里的玉勺,将参汤喂给君御岚。一桌饭菜样式精巧,味道爽口,原本是为她准备的。自君御岚对自己避而不见,她还真是食欲不振没什么胃口了。
君御岚喝汤的样子极优雅,如同所有家世教养极好的贵族公子那般。容洛书喂着喂着,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总算将那一小碗参汤喂完,容洛书将碗搁在一旁的桌子上,有点口干舌燥的不自在:“好喝么?”
“吊命的东西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滋味?”君御岚唇瓣上还沾着一层晶莹的水色,微微一弯,就诱惑得本来便心志不坚的容洛书难以自持。
略一低头,便覆上对方凉软的唇,容洛书一边唾弃自己意志不坚一边吻得忘乎所以情难自禁。
自从君御岚在她面前示弱,她便格外经不起对方这种欲擒故纵的撩拨。
结束了一个浅浅的吻,分开交缠的唇舌之后,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容洛书看着君御岚被自己□□过的唇瓣嫣红,素来清冷的眉眼春意盈盈,不由得更想欺负他,便痞痞地一笑,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我尝着,甜得很呐!”
容洛书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简直就像调戏美貌小娘子的地痞流氓。
而被她调戏完的君御岚,不但没有丝毫恼怒,还十分配合。
容洛书轻挑了他的下巴,凝视着他片刻:“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
君御岚一下僵了脸色。
“你还是忘不了他?”他一双凤眸垂下来,漆黑的羽睫覆住了湿润的眼睛,声音干涩。
容洛书好似没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自顾自恍然了一声:“唔,有人跟你说过的,睿仁四年六月初六晚上,那天下了一场大雨,我喝了很多酒……你还记不记得?”
容洛书凑近,在他耳边说:“我知道那个人是你,一直都知道。”
靖寒也好,叶岚也罢,她一直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他罢了。
君御岚霍然抬眼,怔怔地看她。
容洛书笑了笑:“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我喝酒,从来不会醉的。我记得你那天穿了一身白衣,撑着伞,从烟雨里走向我,像是画里的神仙一样。”
偏了偏头,容洛书问:“为什么要学着变成另一个人呢?”
半晌,君御岚的声音才轻轻响起来:“因为,你喜欢他啊。”变成他的话,也会喜欢我一点吧?
容洛书却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耳朵:“你总说我是个骗子,可我容洛书发誓,从未对你说过半句假话,如今,你倒对我说起假话来了?”
“那你现在把我当成谁?那个男倌忘川?”君御岚侧头躲开容洛书的碰触,幽深的眸光暗了暗。
“嗯?”容洛书不明所以,“什么忘川?”她早将那个妖媚的男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君御岚却依旧记得:“你说他喜欢你吻他的耳朵!”
“哈?我什么时候吻过别人……”容洛书总算想起来了,她被君御岚锁起来的时候,为了气他,故意拿话嘲讽他来着,“那晚都是气话,我逗你的,怎么能当真呢……”
“你还说你从来没对我说过半句假话,你这个骗子。”君御岚抓住她的话柄,不动声色反击道。
容洛书:“……”得,让他给绕进去了。被堵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的容洛书只好拿君御岚使小性子这事儿调戏他:“我就喜欢你醋劲儿大发跟我闹脾气的样儿,跟别人家的小娘子抱怨相公不忠似的。来,叫声相公听听。”她笑眯眯地去挑君御岚的下巴,玩笑的心思又活泛起来,连君御岚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都没觉察。
君御岚扭开脸,冷冷地说:“你那么多男人,紫鸢铃兰花花草草,爱找哪个找哪个,他们想必很乐意叫你一声相公。君某不是让你生厌得连碰都没兴趣碰么?你又何必来玩弄我?”
容洛书见他被自己欺负得生了气,又巴巴地来哄:“你这便是冤枉我!我什么时候有其他男人了?我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
这番剖白,却只换来君御岚冷冷的两个字:“骗子。”
容洛书:“……”敢情自黑得太厉害,现在还洗不白了?
容洛书也犟起来了,她使劲扳过君御岚的脸,表情认真严肃:“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对,就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君御岚,我容洛书要是对你说过半句假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着容洛书那双眸子里涌动的明烈,倏地,君御岚一笑,如梨花初绽般优雅清丽。
容洛书面上一喜,哎,有戏!
然后就见对方修长如苍玉的指一点一点地解开月白色的上衣,一点一点露出精致的锁骨,瘦薄得让人心疼的胸膛,胸前两点浅粉色如雪上的樱蕾……
容洛书在心里很流氓地吹了声口哨,嘿,感动得想献身了吧?不过她还是要矜持地欲拒还迎一下的嘛,但是趁他重病想这种事情是不是太禽兽了?
容洛书正纠结要不要当一只衣冠禽兽的时候,君御岚已经牵了她的手,往自己腹部拉去。
哎哟不是我心怀不轨哟,是他主动献身的哟,不能怪我哟。
入手是一片狰狞的疤痕。
“……”低下头,看着指尖那片不算很大的淡粉色剑伤疤痕,在君御岚温腻如白玉般的肌肤上格外刺眼,容洛书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还记得么?那时你说喜欢我,可转头就差点要了我的命。”君御岚凝视着垂目的女子,低低地笑出声,“而今你又说喜欢我,不会骗我,我真的很高兴,自己还有被你再骗一次的价值。要骗的话,这次就彻底一点吧,我已经没有几日可活,骗我到死如何?”
“你还是不相信我?”那个有四寸三毫深的伤口已经长好,容洛书慢慢地摩挲着那片不同于周围柔软肌肤的疤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办法解释,那个伤口每一寸的走向,她都比君御岚更加了然于胸,避开了所有要害,有惊无险。
“是我的错。”容洛书眉目虔诚地在那里烙下一个吻,“我会负责的。”
她说着,将衣衫半褪的君御岚扶回已经收拾妥当的里间,重新把他锁在床上,整个人跪在他上方。
君御岚任凭她摆弄,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或许很久之前,我确实有杀了你的念头……”
君御岚轻轻地笑了一下。
“但是事到临头,我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容洛书也朝着他笑了一下,可是那笑容苦得发涩。
“那时候我便舍不得你死,现在更舍不得了。”她吻过他的眉心,“记住,我不骗你,也不让你死。”
血色刹那间漫过君御岚的眉眼,将一切席卷入黑暗,迎接他的,是熟悉的血腥味和眩晕感。
寂静中,只有血液顺着插入心脏的窄刃短剑滴滴答答落下来,溶进身下温腻如白玉的胸膛。
容洛书看了看身下安静昏睡的君御岚,又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利剑,弯起因疼痛而发白的唇角,无声地笑笑。
蛰伏在心脏里的蛊虫挣扎游动起来,却依旧无法阻止鲜血流走,血液溅落的地方,另一只同命蛊仿佛嗅到了血的甜香,游曳上来,将皮肤上的血尽数吸食后,又悄然潜回心脏的地方。
心头之血,涤三月,再无分彼此,生死不断。
拔出沾了血的剑,容洛书在心口做了个古怪的手势,随着轻微一声似兽语禽鸣的奇特调子,那道伤口便不见了。
容洛书微微拧眉,冷冷笑了一声。鬼沧的把戏,终究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它能让所有人都看不到那个伤口,可是那个伤口,却依然真正存在着。
君御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被包裹在一团火焰中,温暖如斯,明媚如斯,好像能驱尽所有阴霾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