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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锋手下劲力丝毫不松,眼见着叶向晚已经脸色发青,眼睛上翻,呼吸困难。此时地上跪着的欧阳克忽地低咳了几声,也用手抚住了脖颈,虽然并没人碰他,他却似乎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一般。随着叶向晚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他的侄子也一步步走向那里。
欧阳锋这才相信侄子所言不虚,两人的确同食了“情人蛇胆”,他再看叶向晚的脸,虽然已然变得青紫,却仍旧眼含怒意,丝毫没有示弱之意。虽然她外表与自己的嫂子长相颇有些相似,但这种表情却又是嫂子从未有过的。他的嫂子,一向温柔婉约,对什么人都亲热和气,何时曾这样倔强又这般盛怒过?
欧阳锋忽觉心中寂寥,只觉得逝者已矣,再不可追。他长叹一声,松开了手。
欧阳克虽然不停地咳着,却仍旧勉强抱住叶向晚滑倒的身子。她因为被扼得太久,已然晕了过去,若欧阳锋再迟些松手,两人定然会同赴黄泉。
欧阳锋低声道:“克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罢。以后有什么需要叔父做的事,飞鸽传书就是。儿大不由爷,哎……,你居然帮着外人……”说着望空跃去,身形倏忽即没。
欧阳克叫了几声“叔父”,却都没有看到欧阳锋回转。他有心随后追去,他的叔父一向意气风华,他哪见过叔父有过这般神色?但再看看怀中佳人,欧阳克犹豫了一下仍旧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叶向晚才悠悠醒转。
“欧阳锋呢?”她一睁开眼就四处看,却发现除了自己和欧阳克外,再不见其它人的踪影。
“我叔父已经离开了,我想,大概他是去追黄姑娘了吧?”欧阳克低声道,“我知道你若是想报仇,杀了我便可让我叔父一世伤心。可是你却突然出手袭击他,其实是为了多拖延一段时间给黄姑娘逃跑吧?”
“欧阳克,想不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叶向晚咳了一会儿,调匀了呼吸,才道,“我死就死了,反正我也不再在乎我自己这条命。但是,黄师姐总要安全离开才是。”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想着别人?”欧阳克叹道。
“黄师姐怎么能算是别人?她是我师父的女儿。我一共只得八位师父,可是到现在已经死了六个……。”说到后来,语音又开始哽咽起来,忍不住便伏地大哭。
欧阳克慢慢抚着她的后背,不劝阻,也无力安慰。
夜风里,她的哭声传了很远很远。
“晚儿,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欧阳克等她哭声止歇后,才开口问道。
“我们?你觉得我会和你一起走么?”叶向晚刚刚哭过,两只美目已经红肿成了桃子。
“好罢。你不会和我走。……可是,我总可以跟着你走吧?”欧阳克道。
“欧阳克,这笑话不好笑,你我现在是生死仇敌,你叔父杀了我师父!虽然现在欧阳锋离开了,但我早晚会找到他。要么杀了他,要么他杀了我。”叶向晚道。
欧阳克苦笑道:“晚儿,你是觉得我叔父因为碍着我的关系,没法下手杀你,所以你才有机会一次次挑战于他罢?”
叶向晚毫不避讳,道:“你说的对,欧阳克。要么他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命而亲手杀了他自己的侄子,要么他就等着早晚有一天死到我手里。虽然我功夫不如他,但我年纪尚轻,早晚会有机会,何况我还用毒,他防不胜防。倒是你,欧阳克,我们走到这个地步,一切都是天意。你回你的白驼山当少主罢,不要再说什么两人一起走,这笑话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可以不跟着我走,但却管不了我去哪里。从今天开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活着,我就活着;你若看人不顺眼想打他们一顿,我帮你……若是你活够了,想死了,我照样陪着你。”欧阳克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很轻,“你现在觉得生无可恋,可是我们既然不能在一起,你觉得我还会有什么留恋?我叔父做的事,既然做了,我就不会当他不存在。但你也不能否认,我一直对你真心,也可以一直对你真心下去。除了你杀我叔父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外,别的我都不在意。总之,你可以不带着我,不过你也管不了我的腿走到哪里。”
叶向晚心乱如麻,情绪低落,抱腿望天不语。
此后欧阳克果如所说过的那样,无论叶向晚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叶向晚路见不平,他拔刀相助。叶向晚被人调戏,还未发作时他已经先给对方下了□□之后再洒下不举之药。叶向晚对欧阳克先是怒目相向,之后无可奈何,最后时间长了,干脆对他视而不见。就当干脆没见到他,没见过他,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叶向晚也一路打听欧阳锋的踪迹,对他的追杀之心一直不变。而关于《八部毒经》的钻研,她因为有了要杀欧阳锋为目标,因此对毒的使用也愈加用心,到最后,终于达到了从“有色有味到无色无味”的境界,再加上她的功夫和蕴毒的内力,就连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都不敢与之对敌。
而欧阳锋的踪迹她却一直寻访不到,这样一找就是几个月,眼看着春节将至,叶向晚找遍原著中中原所有提及过的地方,问遍了丐帮全真教以及别的武林同道,甚至连华山她都早早寻访,但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虽然数月时间已过,但一想到江南几怪对她的情谊以及欧阳锋的反复无情心狠手辣,她就下定决心就算走遍开涯海角,也一定要让他尝尝心痛若死的滋味。在这种坚定目标的指引下,叶向晚终于想起,原著中欧阳克追击黄蓉之时,曾与她一同跑到了塞外的蒙古寒苦之地。
一想到此,叶向晚立刻拨马向北,一路向塞外驰去。数日之后她过了襄阳,眼见城内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再想到十数年后郭师兄与黄师姐率子女亲守襄阳,在宋朝积弱之时却能让襄阳在兵精马壮的蒙古铁蹄下保全了数十年,不由得悠然神往。
这样再走过几日,眼见新年已过,欧阳克仍然如影随形。叶向晚虽然复仇之心不变,但看到他一脸风霜,精神比之从前显得有些委顿,再想想两人之前一同经历的那些事情,也不由心中感叹天意弄人。她原以为到得此地之后会孤独一生,却没想到随便抓到一条蛇就惹到了原著里有名的一位风流大少;待得两人情意渐明之际,她以为此生有伴,却又没想到就是这位对自己看似情深意笃的情郎的亲叔父杀了自己视作亲人的几位师父。
这一天,她随意策马走至旷野之中。行行走走,欧阳克仍跟在她身边。叶向晚已经数月不再与他讲话,而他却如同变成了话痨一般,不管她对他冷如冰霜,不停有意无意地和她说着与两人感情及仇恨无关的话题。
叶向晚皱着眉头,扬鞭策马,将欧阳克的唠叨远远地跟在身后。两人情浓之时,他的这些话如微风细雨般慢慢滋润着她干枯的心田;而此时两人已经变成仇人,他的话,对她来说便是一种折磨。不听时,是挂念,听到了,却又痛苦。
索性,便将一切抛在身后罢。
他的话,他的声音,他的……情。
只要知道自己还活着,他就还活着,这也就够了。
叶向晚见溪水不深,便纵马涉溪而行。欧阳克见她没有下来之意,急忙也驱马随后跟上。那溪流走向曲折,两人先后转了几个弯,叶向晚眼见再无去路,正要下马过溪继续行走时,欧阳克却在她身后“咦”了一声,道:“晚儿,这里有路。”
叶向晚随着他的指向望去,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的溪边树丛之中居然尚有小溪支流,而且稀奇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溪洞,那溪洞离水面极浅,不过三尺,根本无法行走。
叶向晚本是无意中到此,见再行走不得,便想拨马头离开。这时忽地在溪洞中驶出了一条船,船在出洞之后,船中便缓缓坐起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的年轻男子,面目英俊,举止潇洒,只这一坐之间便透出一种轩轩高举的气度。他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娉婷女子,娟秀中透着一股温柔之色,身着奴婢服饰。
那男子抬头看到叶向晚及欧阳克策马站在溪中,不由心中惊讶。深谷因为入口隐秘,向来极少外人到访。而叶向晚容色清丽,欧阳克也看似如富贵王孙一般,两人看似并非普通之人,却偏偏未带任何仆从,独立于此,不知是敌是友。
那男子立即从舟中站起身来,婢女随后也跟着站起。
“在下居于谷中,向来深居简出,倒不知有贵客来此,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可否入谷中容在下奉清茶一杯,聊表心意?”
叶向晚心中有事,不耐烦与他周旋,正要拒绝,欧阳克却催马走到她身边,笑道:“小可正口渴欲烧,得公子相邀,敢不相从?尚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此谷名为何处?”
那男子尚未答得话,他身后的婢女已经轻笑道:“此谷中景色独美,乃普天之下独有,两位如想知道,不若先到谷中一行如何?”
欧阳克自诩走遍中原西域各处,任何美景都曾看过,听到这婢女的话,不由好奇心顿起,便道:“既然佳人如此说,小可恭敬不如从命。”
叶向晚眉头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