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玄门小教 一

采薇娘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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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的很快,春夏秋冬在山门前的大银杏树的枯荣上一一走了一圈,对入门弟子三年一次的小教便近在眼前了,玄门中各弟子都十分看重这注定不寻常的一年。各个师父对手底下徒弟的武学修为要求的更加精进,三年一次的小教,是对入门弟子的一次空前起底,检验着玄门新一代弟子的武学进展,亦是对各位师父们的教学上的考核。徒弟也好,师父也好都十分紧张。

    距离小教还有三天,执掌武宗的南宫仁觉得是时候一显自己如今代理掌教的睿智了,便持着拂尘在大殿之上对着私下早已较劲了许久的各个弟子们,一派仙风道骨训话起来。大殿之上,人声熙攘,南宫仁的狮子吼以强大的内力将声音扩散开来,响彻在每个弟子的头顶上空,只听他语重心长地开解道:“小教无非是对新入门的弟子们一次学业总结,并没有太多实质上的意义,大家无需在第一第二的名头上争得头破血流,这只能代表各自近期的修为而已。小教的真正含义是在切磋武学的同时,增进各个弟子间的团结互助之心,各取所长,各补所短!如此,我玄门才可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番话说的十分合情合理,将师门的情谊放在了首位,不偏不左,好似输了也没什么可气馁的。底下那些早已咬紧了牙关,暗自较劲的弟子们,一下子全耳提面命地受教了。

    历来小教试炼都是各自弟子根据平日里所操练的实际情况,进行武功优劣的排名,以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葵降序为等级。各弟子在各自所分得的组内进行抽签,抽到相同签数的弟子便是对手。如此一来,避免了强弱悬殊过大的尴尬局面,十分公允。

    一些武功得意的弟子不必说自是甲组,乙组,丙组这三个拔尖的组内,一些弟子不奢求自己能进这三个组,但也不要落到最末的组内,否则比都不要比了,已经够丢脸了。曲文昌与宋子贤二人这几日也为小教忙的不可开交,倒不是武学上的计较,而是打赌各个弟子会被分在哪个组内。他们押了秦苏肯定是甲组无疑,然后在押孟梨这注宝时,有些犹豫,猜想她不是最末的葵组,也是稍微强一点的壬组。

    “亏的孟梨与你们平日里的私交还不错,你们对她这么没有信心么?”吴与争趴在赌桌上,有些为孟梨叫屈道。

    “就是因为私交不错,才会有这么深入了解嘛。”曲文昌并不以为意道。

    正吵着,突然一吊钱“啪嗒”一声重重掉在赌桌上,众人回头,只见孟梨扛着一把木剑,嘴里叼着草叶根子,十分爽气道:“把我押在葵组,一赔十!”

    “不是吧,连自己都这么瞧不起自己么?”吴与争颇为意外道。

    “你懂什么呀,我巴不得他们把我分在葵组,以我上等马对下等马的实力,杀出来简直易如反掌,还十分得好拿名次呢。”孟梨敲着他小脑袋瓜子道。

    “你倒是很有信心啊。”曲文昌爽快地收了孟梨的银子。

    “你们等着瞧好了,此番小教就是我孟梨扬名立万的好时候!”孟梨得意洋洋道。

    “看来,我得私下多押些银子在你这匹上等马身上了。”宋子贤乐呵笑道。

    “算你有眼光。”孟梨笑道,接着她顺手拧着吴与争的小耳朵道:“这是你个小娃娃能来的地方么,不用练武参加小教了?”

    吴与争十分不服气从孟梨手里挣脱开来,捂着疼的通红的耳朵,气鼓鼓道:“我才不用参加你们的小教呢,师父说了,我早已不是入门的初级水准所能比的,要参加也是参加四年之后的大武教!”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人都有些吃惊和羡慕,有一种人一出现就已高冷的姿态俯瞰着下面的芸芸众生,这已经不是差距的问题了,这是云泥之别!

    “那你也不能跟他们厮混在一起,当心被教坏!”孟梨一声令下,拧着吴与争的小耳朵走了出去,吴与争连连喊着疼一边极不情愿地胡乱踢打一通道:“你又不是我娘,也不是师父,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师姐!”孟梨干脆松开他的小耳朵,直接横腰把他抱了出去。

    “我说了,你除非在小教上取了名次,否则我不会认你这个笨师姐的!”吴与争一双小脚在孟梨后背上乱踢乱蹬得好似拨浪鼓。

    “那你这一声师姐可是要叫定了!”孟梨拍着他的小脑袋瓜子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孟梨悄悄出了寝屋,见四下无人后,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拿了一些吃食直奔禁林。到了禁林,她的师父灵禅子正襟危坐地于草丛中若有所思,见她来了有些吃惊和愠怒。

    “明日就是小教了,我早就叮嘱你不要来,留着时间养精蓄锐,好在比武场上能有好的发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灵禅子对着孟梨劈头就是一通责骂道。

    “师父!”孟梨并不生气,反而挤出一张笑脸,死缠烂打道:“小教是要比的,而且一定要比的好,但是师父的饭也是要吃的,而且也必须要吃得好!”说完她调皮地将食篮子递上去。

    “我一顿不吃饿不死,你这一来一去多耽误功夫呀!”灵禅子望着香气扑鼻的饭菜,有些不忍道,但是好歹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的一片孝心,不好拂逆,他只好伸手接了过来。

    “师父多吃点,等小教结束我得了空,就给你老人家做一回肉夹馍!”孟梨上前道。

    灵禅子一听,满脸的皱纹立即像花一样绽开了,这个徒弟的厨艺要比她的武艺高出许多来。别的不说,单单那一碗红烧肉就做的油光水滑,肥而不腻,软糯可口!还有那香气扑鼻的红烧豆腐,天知道她是怎么烧出鱼香味道来的,一进嘴里嫩得能把舌头咬掉!得了这个徒弟后,灵禅子除了多了不少的乐趣,也多了不少的口服。

    “你这厨艺倒是好得很,是你娘教你的吧?”灵禅子问道。

    一提到自己娘的厨艺,孟梨差点没笑晕过去,道:“我娘的厨艺充其量只能烧个开水吧,你要让她做个饭好比让一只公鸡憋出一个蛋出来!”

    “这世上还有女的不会做饭?那你又是跟谁学的?”灵禅子不禁好奇道。

    “君子远离庖厨,我爹就没舍得让她下过厨。我这手艺是跟我奶奶学的,我奶奶说,我再不会的话,保不准她哪天不在了,他们二人一吵一闹的全家人非得饿死不可!我也不想学来着的,可我奶奶还说,女人只要学会做饭这一门手艺就能拴住男人的胃,一旦拴住了男人的胃就能彻底玩转一个男人,如此这一辈子就没什么可愁的了!”孟梨眉飞色舞道。

    灵禅子听得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咳嗽了几声道:“你奶奶也是个奇女子,你爷爷一定被栓得很有口福,只是我至今都不知道你家人的姓名,想来十分和乐。”

    “我爷爷叫孟朗,我奶奶叫楚乔,我爹上头有个伯伯,不知道为什么不姓孟,爹娘很少提起,我也很少见过他,只知道江湖中人都叫他公子秋。至于我爹,叫孟尝,我娘叫名少双,我上还有俩哥哥,一个叫孟柏,一个叫孟松。”孟梨用手撑着下巴,将自家姓名一一不耐烦地数了出来。

    灵禅子听罢立时激动不已,孟梨嘴里一一数过去的姓名前里头有两个在他仗剑江湖时,就已经名动天下。曾几何时武林中由一个看不见的家族所牵制,他们资金雄厚,武力惊人,江湖上无论是谁都有一本不为人知的秘密卷宗在他们手里攥着,他们由此暗中称霸了武林数十年之久,谁若不从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一夜之间绝迹江湖!而君子剑孟朗侠骨柔肠,一手便将其覆灭剿杀得干干净净!经此一战孟朗名动江湖,受各方追捧,他却在风头鼎盛之时拒了武林盟主的权位,携了楚家千金归隐山东老家,再不过问世事。

    “你奶奶,是不是双腿瘫痪,常年以轮椅为脚力?”灵禅子当下问道。

    “咦?师父你是如何知道的?我打记事起,我奶奶就坐在一张轮椅之上,但是来去自如,什么事情都做得来!我娘虽然跋扈,却从不敢在我奶奶面前大声说话。”孟梨惊奇道。

    “我不仅知道你奶奶瘫痪,我还知道你那所谓的大伯并非你爷爷奶奶的亲生子,故而姓不得孟,秋才是他的真姓,你爷爷奶奶只是他的养父母,而之所以收养他是因为欠了他生父一个天大的情分。”灵禅子将自己知道的过往一一道来:“当年若非公子秋的生父,忍辱负重,潜藏尹家八年,你爷爷岂是那么容易将其连根拔起的?”

    “啊?”孟梨一时间听了有关自己家族这么曲折的过往来,有些惊诧。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平生收的最后一个徒弟竟是孟朗的后人!”灵禅子叹息道,转而对着孟梨道:“你还到玄门来学什么武艺,单单你孟家的君子剑就是一门绝学!”

    “真的么?我娘向来瞧不起我孟家的剑法,只说名家的神剑如何厉害,还说君子剑刀不成刀,剑不成剑的,难成大器!”孟梨摇头叹道。

    “哼,妇人之见!”灵禅子斥道,“君子剑精髓便是剑走刀形,将刀法的厚重、杀伐注入,以剑的轻灵挥洒自如,以其快打狠打,气吞山河的霸气逼得对方不战而败!它的招式千变万化,斗转星移之间叫人不寒而栗,却不取人性命,因此富有仁者之剑的美名。此剑法又具有灵性,若出了杀招必是替天行道,若是杀了不该杀的人反而为剑气反噬所伤,因此江湖人称君子剑!”灵禅子娓娓道来,“但是,孟子就曾说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何以刀入剑,以剑化刀,两者合二为一,实在难呐,练此剑法者心胸定然海纳百川,虚怀若谷!此剑法与玄门无相神剑并驾齐驱,仁者无敌,道者无相!”

    孟梨这般听完,胸中情怀激荡不已,顿时为自家的剑法感到无比自豪,可惜转念想到如今已经没落到只剩下被自己母亲数落的份上,不免扼腕叹息起来。

    “你也不必叹息,剑法无论多么千变万化,道理都是一样的。你现如今已经有了无相神剑的底子,而君子剑法又是你家传的,只要日后多多领悟也可成事。”灵禅子瞧着她所有所思的模样,便点拨道。

    “多谢师父,日后我也需得在自家的剑法上用心些,练好了我爹也不必整日为此垂头丧气了!”孟梨道。

    说话间,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许久,灵禅子想到她明日的比武当下便下了逐客令,赶她走,孟梨只好遵从师命提着空空的食篮子回寝屋去。

    到了寝屋,正要蹑手蹑脚地进去时,孟梨刚扒开一条门缝门却被人从内猛地打开了,孟梨当下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呆住了,开门的却是楚茗烟,她见着孟梨不仅没有问她大半夜去了哪儿,反而十分松了一口气道:“小孟,我可算找到你了,这下可好了,我不用担心通知不到你了!”

    “通知我什么?”孟梨从门外走了进来道。

    “你可不知道,刚才入睡之前师父把我们全都叫到了禅房,连夜告诉我们明日小教与往常不同!我起的急,没有顾得上叫你,等回来后你又不知道去了哪里,都问了宋子贤他们了,没个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可担心了,万一你没听到变动的消息,使得明日比武吃了亏,可怎么办?”楚茗烟文弱道。

    “我去了一趟茅房,不想回来时候迷了路,让你担心了。”孟梨当下胡编乱造起来,这般浅显的谎言,却没有叫心思单纯的楚茗烟怀疑,也是奇了,她细声细语道:“师父说,这次的小教再不像往年那般,先排好名次,按照每个人的优劣来抽签了,师公们说那样太繁琐,今年干脆直接抽签,这样更加公平公允些!”

    “什么?”孟梨好似凭空炸了一声闷雷,惊诧不已,这样一层层地打下去天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厉害难缠的对手!万一没够着秦苏的毛,就已经被人打得半死抬下去可就倒霉透了!这样还公平?公允?孟梨欲哭无泪地转过身,猛拍着身后的门板!

    “你别急了,师公们也担心我们当中有弟子实力相差得悬殊,所以,此次小教点到为止,只要倒下七声内爬不起来就是输了!”楚茗烟接着道。

    “都爬不起来了,能不输么?”孟梨感觉这句话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