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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无常咳嗽一声道:“玄门掌教言之差矣!这帮蛊俑为了保卫家园而自愿献出宝贵的人身,乃是精忠之举,既是精忠自然无愧天地君亲,反而掌教您的话语倒是一叶障目,迂腐得很呐!”
“你!”纯阳子被激地无话可说,此时静逸大踏步上前,当着众人正气凛然道:“倘若是为了护卫家园,这批蛊俑的牺牲的确值得人敬佩!可我玄门与贵宗,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只为听信他人谗言挑拨而大动干戈的话,阁下的手段非但不光明,反而阴毒得很!”
那毒宗的女教主随之目光一凌,怒而相向道:“说的好像你们一直都光明正大的很!”接着阴阴一笑道:“既然被你们称为蛮夷,我便叫你们尝尝我们蛮夷的厉害!”说完,那女子从舌头下卷出一个细薄的叶片,崩在唇间仅靠唇齿的张弛进出的气流鼓吹起来。
众人从未听过这样的曲调,那声音不似笛声悠扬清脆,也毫无任何音律美感可言,只沉闷迂回似山野的野风一般呼啸而来,萧瑟肃杀。
在那蛊俑的身后各有一口小陶罐,一开始没有人猜得出这件死物是何用场,此刻随着那女教主口中的叶片阴阳顿挫下,各从里面爬出一条细长花白的物事出来。那细长的东西蜿蜒向前,说是蛇却没有口鼻眼睛等东西,说是蚯蚓周身却都布满了细密的鳞片,在场诸多从未涉足过苗疆的中原人士们都当个稀罕东西瞧着。
“这是什么东西?”静岸远远观之不禁奇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葎绳。”静逸试着猜测道。
“这苗疆的东西你怎会知道的?”静岸不禁更加好奇起来。
“平日里没什么事情就只能看书,看着看着便什么都看了个遍,其中有些怪志见闻里就会记载一些苗疆的蛊虫之术。里面专门讲过葎绳,是介于虫与蛇之间的一种东西,此物长年蛰伏于土质肥沃的地底下,没有眼睛所以没有视力,但对声音特别敏感。苗疆人偏爱追踪它们的行踪,因为它们出现在哪里就代表那里的水土非常好。同时,它们又十分可怕。葎绳太弱小,无法捕捉太多猎物来养育自己的后代,因此它们会将卵产在体型巨大的牲畜身上,把它们当成宿主,幼虫孵化后便会潜入宿主的皮肤下的血管中四处游蹿,靠吸食宿主的血肉来完成发育。这个过程及其残忍和痛苦,大多牲畜会因疼痛难忍而自杀,葎绳为了让宿主听话,心无旁骛地喂养自己的幼虫,便会事先潜入宿主的脑海之中,吃掉它们的脑髓液,控制它们的心智,让它们变成毫无知觉的行尸走肉,成为幼虫活的口粮,直至幼虫成年重新潜入地下,才会死去。”静逸娓娓道来,“苗疆中的巫医巫师们,看中葎绳可掌控人心智的特点,便专门对它们进行了训化,让它们悄无声息地潜入人的脑海之中,再以声音操控它们从而达到让对方完全为自己所用的目的。”
“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奇诡的事情?以虫子来控制人的心智,那对方岂不成了活生生的傀儡?”静岸惊道。
“这种旁门左道不仅骇人听闻,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静若闻言,一连言辞激烈地用了几个极端的成语来表达心中的厌恶跟恐惧。
“此人仅仅以声控虫,还算温和的了。书中记载,最厉害的巫师会事先将自己为宿主,把葎绳养在自己的脑海里,让其吞食自己的脑髓液,成为自己意识的一部分。然后等待时机成熟后,把它们放出去,种在别人脑海里,如此不管相隔多远,只要一个念头对方依旧可以对自己言听计从。因此,这位教主不算丧心病狂。”静逸淡淡道。
众人听罢吃了一惊,静岸更是生生咽了一口口水打着颤道:“不日前,我还和静善商量将来去哪里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修悟道,他说云南是个世外桃源,可以去。听你这么一说,打死我也不敢去了。”
那方从陶罐里爬出的几条白花花的葎绳,顺着蛊俑的身体似水蛇一样蜿蜒而上,瞬间没入了蛊俑的耳朵里消失不见。原本尸体一般的蛊俑,在高低不平的音律声中,周身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紧接着,他们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露出死鱼眼一样毫无光泽的瞳仁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帮蛊俑如同挺尸一般从地面上机械地爬起来,笔直地站在世人面前。
纯阳子眼角抖动不已,如此诡异、骇然的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立即扬声道:“如此妖物不除之而后快,难道还要留在世上继续危害人间不成?”继而朗声道:“我玄门可有弟子今日当着祖师爷的面,挺身而出,替天行道?”
纯阳子说的正义凛然,威严无比,静岸平日掌着执法堂,对法理纲常看得十分重,此刻颇受感染,立即站出一步,作揖当门不让道:“弟子愿意一试!”
纯阳子欣慰不已,静逸却略略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弟子道:“去我禅房将那把五弦琴取来吧。”那弟子一阵惊奇,如此大敌当前,师叔却还要抚琴么?但见她面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那个弟子便迅速恭敬地退下取去了。
毒宗教主立即急急吹奏,曲调变幻不已,那蛊俑撑着巨大的身躯在铺满青石板的路面上大踏步走着,被选作蛊俑的人身形魁梧,此刻脚步一动,巨大的重量倾轧下将那一块块青石板都踩得松动开来,发出“铛铛铛”的撞击声音。一旁的静若瞧着眼里,痛在心上,这一回少不得又要重新买新的青石板回来换了。
那蛊俑先前走得地动山摇,亦步亦趋,等脑中的葎绳完全掌控住这具躯体后,步子越发地灵活快速!
静岸习的是玄门的拳脚功夫,以刚猛见长,正好可与这魁拔蛊俑一战高下!
“玄门大金刚拳,特来讨教!”静岸随之抱拳威风凛凛道。
“中原武功废话太多了,拳法就是拳法,偏偏要取那么多拗口的名字好不痛快!前日,有个道人跟你一般模样,弄了个碧阳拳来,被我蛊俑打得惨不忍睹,不知道你今日的又是什么样!”毒宗教主停止吹奏,好不耐烦。
静岸随之一惊,碧阳拳是天虚派的看家功夫,亦是讲究迅捷阳刚,他们的弟子再不济也不至于被打得惨不忍睹吧?静岸念及此,再不敢掉以轻心。
毒宗教主重新含住叶片,嚯嚯吹将起来,声音大动,那蛊俑亦是呼啸而来。
静岸用的是拳,蛊俑在声音操控下先是一个拳眼扫将而来,静岸看清了蛊俑僵硬的拳路,立即伸手格挡,伸出手臂奋力一击后,好似打在了坚硬冰冷的花岗岩石一样生疼无比,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一批蛊俑是毫无知觉的死物,出手自然无所畏惧。静岸立即以巧劲化去其坚硬不催的攻势,双手扣住其手臂往后用力一拽,那蛊俑顺势往前猛地一倾,静岸立即闪到其侧面,一拳猛地砸在蛊俑的后背的脊椎骨上,这一击力大无比,就算是一棵大树也要地动山摇地倒下,何况是血肉之躯的蛊俑?果然,蛊俑受了这一道力后,整个身躯如同一棵大树一般轰然趴在地上!
紧接着另一个蛊俑挥舞着拳头僵硬而来,静岸故技重施轻而易举地将其扫将在地!那蛊俑虽源源不断,但是步法僵硬,手法死板,根本不是活人的对手,静岸身形如电,拳眼如风,转眼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四五个蛊俑。
但是蛊俑是没有知觉的,倒下后没有多久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需要喘息,甚至停都不要停一下,转眼又挥舞着拳头对着静岸砸了过来。静岸身法精妙,拳眼刚猛,可是这些个蛊俑是无可撼动的,静岸每一个拳都似乎打在了无知无觉的石头上,对方稍有倒下后便立即又没事一般爬了起来。如此反反复复,静岸是体力大损,气喘吁吁,对方却是一点事情也没有。
这样下去,他们根本就是打不倒的顽石,但是静岸是人,活生生的人,凭他武功再高却也不支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相信天虚派的碧阳拳就是被这样一点点给消耗殆尽,不得已才输的惨不忍睹!如此,再精妙的武功怕也是难以周转。
眼见着那些恼人的蛊俑又陆续从地上爬起来,静岸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只能硬着头皮重新抡起拳头,将大金刚拳的威力尽数使出去。
激战之中,一双纤纤素手覆上琴弦,十指转瞬在弦丝上,如乱云飞渡,错错杂杂,飞沙走石里,几声弦音铿然而至,一扫场上的阴霾,直压对方缓急不一的叶片吹奏之声!
被琴声所扰的蛊俑立即失了与主人声音的联系,不禁步伐颠倒,身形晃动。
叶无常立即朗声大笑道:“好一个名门正派,不欺于人,比武却原来是可以带帮凶的!”
纯阳子立即扶着自己花白的长须,颔首而笑道:“叶教主此言差矣,那方毒宗乃是以声控蛊,以六敌一,我玄门不过多加了一把琴和一个人,怎么也比不上毒宗的以多欺少啊。”
纯阳子说的没错,那方毒宗一个教主带着五个蛊俑的确是五个“人”,而玄门不过才区区两人而已,如此的确是以多欺少,叶无常当场被驳回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