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第二次告别

暗黑水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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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王都卢萨丽亚城中心,德鲁博科尔公园内的蝙蝠大剧场,历来都是伊瓦利斯帝国举办大型歌舞表演的最大舞台,是无数艺人向往的圣殿。在马克西所知道的那段历史中,曾有一位异国的公主对这儿的舞台神往无比,并成功的出现在大剧场的舞台上,以各种歌舞、戏剧女主角的身份,一干就是数十年,直到年迈病逝为止。

    “不知安卓美达那个疯婆子被捉回去后,有没有老实点儿?”马克西坐在大剧场最奢华的一间包厢里,看着剧场高高的天花板喃喃自语。

    加勒安在外面忙碌着,指挥着特辖司,将与霍姆兹有关的信息、资料一条条送进来。帝国皇帝多络塔第六,一脸怡然自得坐在座位上享受红茶。

    皇帝依照计划要出息今天下午的典礼,并欣赏歌舞表演,加勒安与马克西等人的意思,是霍姆兹极有可能就此发难,行不轨之举,皇帝陛下你就别他妈来添乱了,乖乖的滚回皇宫深处猫着就是。但皇帝不同意,他认为马克西是自己给帝国挑选的第四根支柱,武勇过人,艳遇非凡……最重要的一点是,虽然马克西奇遇不断,惊险的经历频频发生,但他和他身边的人,貌似是一个死伤的都没有。蹲在皇宫里,远不如跟在马克西身边要来得安全。

    马克西反驳不了,加勒安也说服不了皇帝,他们终究是做臣子的,面对不听话的皇帝,你总不能揍他一顿让他乖,听话!那是水桶老妈教育水桶的做法。

    于是皇帝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包厢里,马克西等人给他当护卫。

    宴会与典礼一类的集会,身份最高的人自然是最后开幕前才会到场,多络塔第六抵达剧场进入包厢时,马克西等人已经在剧场里瞪圆眼睛勘察了一上午,加勒安那边也忙活了半天,手下的特辖司把霍姆兹十岁还在尿床的童年记忆都刨了出来。

    “干干净净的个人简历,虽说霍姆兹贪玩、胡闹,但都是小毛病。”贝奥夫一份份的审视着老爸收集来的资料:“他工作认真,对教会虔诚而忠实,完全看不出会有造反、谋逆的可能。”

    马克西道:“我也希望是吴尽师傅解释谜语时错了,但霍姆兹老师负责排演的舞蹈叫做最后的豌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归根结底,马克西不相信,也不愿意接受那个不良中年会是什么坏人――虽然霍姆兹会去抢三岁小孩的零用钱,在加利拉德也可用声名狼藉来形容――而且他很清楚的知道,亚纪9974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霍姆兹在9976年还是在加利拉德做他穷困潦倒的代理校长,10027年以处男和伊瓦利斯大主教身份安然去世,死前还吃到了阔别五十多年的烤邪恶鲤鱼。

    “这次也不会有事吧。”马克西说:“不应该有什么事的,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啊?”

    贝奥夫的想法与他有很大出入,特务头子的儿子发现了一些线索,让特辖司搜集了几条信息后,得到了个比较奇妙的结论。霍姆兹的舞蹈最后的豌豆,参演演员全部都是加利拉德教会学校的在校学生。

    马克西一愣:“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和我们知道的那个世界,似乎有些地方不太一样。”贝奥夫解释道,当初他们四个前往加利拉德教会学校就学时,学校已经好几年没有新学员了,甚至于整个学校就剩下代理校长霍姆兹一个在守门。学校没有新生上门,是因为奇切纳湖湖里闹魔兽。而湖里的魔兽,是9971年塞伦河发大洪水,将上游的一些特有的魔兽给冲了下来,这些魔兽不知怎么想的,跑到了奇切纳湖里安家所致。

    贝奥夫道:“我刚才查了下记录,9971年塞伦河上游没发洪水。”

    现在的教会学校,可是人员鼎盛,有两千多名学生和数百名教师。

    “还有一点。”贝奥夫道:“维格拉夫教授刚刚抵达伊瓦利斯的,他将在接下来的一年中成为教会学校的客座教授,负责历史课。”

    比他们知道的,提前了两年?

    见马克西还在思索、还在沉默,贝奥夫道:“马克西,你还没反应过来吗?”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马克西低头,揉脸、揉太阳穴:“如果霍姆兹老师有问题,维格拉夫教授也就有问题,艾丝特尔与梅莉亚,肯定也有问题。”

    贝奥夫道:“既然你想得明白,脸上那又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顾虑到和他们相处几个月的感情,觉得接受不了?你要是受不了的话干脆躲远一点,不要在这儿蹲着碍眼。”马克西对他的用词与口气很不满:“你说什么受得了受不了的,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你的口吻就像是霍姆兹他们几个已经在造反,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砍死一样!”

    多络塔第六喝茶,贝奥夫低头翻阅特辖司递交的书面报告,抬眼看他,其他福雷斯等人在包厢里或站或坐,没人答话。

    “好,就是这个。”马克西道:“等事情查清楚再说,即便……即便是霍姆兹真的有事,艾丝特尔与梅莉亚和这又能有多大的关系,梅莉亚她今年才两岁,她、她……她……两岁?”

    马克西猛然一阵背脊发凉,他想起来了一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穿越回来后在德鲁博科尔公园门口与福雷斯重逢的那天,他见到过维格拉夫一家与霍姆兹进入公园游玩的。当时有什么东西让他大惑不解、感到非常疑惑却又不明所以的,现在,此刻,他猛然醒悟过来。当日他看到的艾丝特尔牵着四岁的梅莉亚的小手,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可是……

    “现在梅莉亚应该只有两岁的!”马克西捂住脸惊叫道:“可她怎么还是四岁的样子!”

    贝奥夫道:“什么四岁两岁?”

    “两岁与四岁,可不是二十二岁和二十四岁的差别!”马克西叫道:“资料!特辖司的资料上有没有说,梅莉亚是哪年出生的,是不是比我们知道的要提前了两年?”

    没有,没有详细的信息。关于霍姆兹、维格拉夫、艾丝特尔与梅莉亚的早年经历,特辖司全都没有。

    “霍姆兹是来自萨拉斯行省北部的难民,这点确切无疑。”贝奥夫道,霍姆兹八岁时被萨拉斯教区收养,之前是萨尔斯堡城内的流浪儿。亚纪9940年时,伊瓦利斯帝国向北方的欧路菲利亚发动战争,伊瓦利斯人称之为北征,一度占据了欧路菲利亚过半数的领土,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二十余万北征军覆灭,此后欧路菲利亚人更是反击侵入了伊瓦利斯西北的阿尔费行省。局势最危急时,过半个阿尔费行省沦陷,伊瓦利斯人直到9966年才将丢失的领土全部夺回。

    在阿尔费沦陷期间,产生了大批难逃的难民,霍姆兹被认为是其中一员。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贝奥夫道:“北征军在欧路菲利亚境内大肆劫掠……呃……”他扭头看看皇帝陛下,改变用词道:“……缴获了很多战利品,物资和人口都有,而且北征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

    马克西道:“也就是说,霍姆兹也有可能是欧路菲利亚人,被掳掠过来的?”

    “有这可能,但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当时又是战乱,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查得清楚。”

    维格拉夫的身世更加棘手,他是出生并成长在赛诺,其实应该算是赛诺人才对。只是据说先祖是伊瓦利斯人,加上他幼年时想要进入教会学校,在赛诺求学失败,而当时加利拉德的教会学校招生较为宽松,才改了国籍跑过来念书的。赛诺可不是伊瓦利斯的地盘,特辖司的手伸不了那么长,短时间内查不清他少年时的底细。至于艾丝特尔与梅莉亚,特辖司在今日之前,对她们几乎是一无所知。

    “负责整个帝国安全的特务机构,想来也不会有那份闲心,平白无故的去关注一个低级别冒险者,和她不知是两岁还是四岁的女儿吧。”马克西对此倒是很理解。

    舞蹈最后的豌豆,被安排为第十二个项目,时间大约在演出开始后的一个小时。眼看舞台上一个个节目演完,时间渐渐逼近,坐在包厢里的马克西心中忐忑起来。他想起在萨尔斯堡初次见到艾丝特尔与梅莉亚的情形,艾丝特尔飘舞的长发,摇拽的身姿,苹果,永远……永远的……

    “姐姐,让我做你的小狗狗吧。”

    “什么!?”包厢里的众人一起扭头,瞪视马克西,马克西容貌窘迫,说道:“这是唐古拉说的话,我记得,当时梅莉亚还只有三岁,我们在教会学校里给她过的四岁生日。

    “当时是南瓜做的蛋糕,上面插着蜡烛。”半天没说话的尼克走到马克西面前:“本来你要给梅莉亚买个蛋糕的,但被维格拉夫教授拒绝了。”

    马克西欣喜:“是啊,你还记得。”他当然不是为尼克的记忆力感到高兴,他是高兴尼克终于肯和他说话了。

    “马克西,这几天我过的好舒服啊。”尼克道:“惶恐,患得患失,担心、恐惧的感觉虽然依旧存在,但分了一半出去后,已经不象以前那样,让我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马克西发愣,不明白尼克在说什么。

    尼克道:“前几天,尤特娜女神来找我,她对我说,很抱歉让我喜欢上了你。我对她说,很感谢她让我喜欢上了你。但是,马克西,人总要拿得起、放得下才行,有些事情,不管你愿意与否、努力与否,不行就是不行,是强求不来的。这个道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但是一直不懂。其实我现在也不懂,只是比较能承受痛苦而已。或者说,是恰恰相反,因为耐心与承受能力同时也分了一半出去,所以已经无法忍受。”

    马克西越听越是不对,说道:“尼克,你在说什么?”

    “在自言自语。”尼克露出极尽灿烂的笑容,却让马克西看得不寒而栗,全身上下一阵冰凉,这样的笑脸他曾经见过,曾经让他彻底的后悔过。

    “我这是第二次,跟你告别了。”尼克道:“我……”

    她张着嘴,却没了下文,等待了片刻后,微笑,转身,从马克西面前走过。

    “尼克!”马克西大叫一声,伸手去抓她胳膊,这时剧场里突然一阵大哗,观众们大声惊叫起来。包厢中的众人吃了一惊,马克西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一分神间,双手抓了个空。扭回头来再看时,尼克已经轻轻巧巧的走出了包厢,背影消失在门外。

    “尼克!”

    马克西惊叫,外面剧场中,观众的惊呼声极具提高。品了半天红茶已经昏昏欲睡的多络塔六世也被吵醒,说道:“怎么了,是出什么剧目搞砸了?”

    “不是剧目,是艾丝特尔。”福雷斯道:“看起来,她杀了很多人。”

    站在舞台上的,是身着盛装的艾丝特尔,她露出兴奋的笑容,一身紫色的衣服上满是赤红的鲜血。她手中握着柄长剑,剑上也近乎都是鲜血。

    “怎么回事?”马克西跳起来,朝舞台上的艾丝特尔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包厢外跑,要去追尼克。两步跑到门口时,加勒安气急败坏的推门进来,叫道:“陛下,快离开这里!”多络塔六世也看到了舞台上的艾丝特尔,见到加勒安进来,皱眉道:“你的特辖司,不是早就控制住整个剧场了吗?”

    加勒安道:“人是早就盯住了,但那个维格拉夫,居然是个踏入圣域的强者!我手下的人根本不是对手,现在后台,就要上台跳舞的学生还有其他的演员,足有二、三百人全让他们三个给杀了!”

    多络塔六世道:“他们杀那些演员做什么?如果真是欧路菲利亚人为了9940年的北征复仇的话,首选刺杀目标应该是我才对。”

    福雷斯凝神看着舞台:“维格拉夫教授踏入了圣域?当年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菜鸟一个,看不出来也不奇怪,可我记得,在教会学校练武的时候,马克西曾用神知看过他,并没有……啊,难道说,他也反弹回来了?”

    贝奥夫道:“若是如此,在僻静之处五十年的苦修,进入圣域也并非没有可能。那么,时空反弹究竟是以什么为依据,哪些人会反弹,哪些人不会?还有,霍姆兹在哪儿?”

    维格拉夫与霍姆兹,同时出现在了艾丝特尔身后,他们也是浑身血红。霍姆兹微笑着,伸手虚引,指引着四岁的梅莉亚缓步走到舞台中央。霍姆兹轻声咏唱,一个简单的扩音魔法释放在梅莉亚身前。

    梅莉亚稚嫩清脆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蝙蝠大剧场:“请欣赏,伊瓦利斯的最后一场舞蹈,最后的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