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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当日,临云取了三朵樱花,各在花上滴了一滴血,樱花即化为三个会动会说话的人形“式灵”。
在临云的指挥下,式灵将紫竹院的正堂依古礼改为古制坐席,筹备婚仪所需的菜肴,并以仙法布置紫竹院。
临云忙得不亦乐乎,而我虽没福气登上九重天参观参观,但见紫竹院中采云争胜,光辉流漫陆离,便也觉得所谓天界许是这个模样了吧!
婚礼在黄昏时刻举行。
依古礼,“同牢合巹礼”为三饭三酳,新婚夫妇二人以爵盛酒,饮甜酒两回,而第三回,则是合卺而酳,以一葫芦状的瓜对剖成瓢,再以红线连其柄,夫妇二人各执一瓢,以瓢为酒器。
但当我正要饮下瓢中的甜酒时,行风却伸手挡住,并接过我手中的瓢代我将酒水全饮下。
婚仪简单轻快,没有亲迎,没有喜宴,没有锁碎的礼节,就在临云念完贺词后结束在夜色中。
临云开心得向行风道:“最后,说好的雷霆万钧要来了啊!”
行风急忙将我揽至胸前,捂了我双耳。
只见临云凝神聚气,随后一弹手,紫竹院的上空轰声雷动,电光在夜幕上如无数支金针,游花旋纹,将七彩雷电交织成一幅鸳鸯锦绣,最后当临云展臂一挥,绣图化为漫天星火,繁华烬落,萤雨纷飞。
不只我看傻了眼,行风也是面露惊叹,连在婚仪中一直铁青着脸的龙渊,望向临云的眸光也难得地带着暖意。
临云觑了行风一眼,叉着腰,得意得扬起下颚:“如何,想不到粗枝大叶如你亲妹我,竟如此心灵手巧,也会绣花是吧!告诉你,这招用来哄哄那些小妖精挺管用的。”说完她向我眨眨眼,笑得欢快。
我眼一花,似是见到龙渊拧了眉,眼中的怒火烧溶了脸上的冰,但我一晃眼后,他又是一副被欠债不还的冰山样。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临云在笑闹着念完这首,我听来甚为耳熟,说是用来闹新房的诗歌后,她抛下一句话。
“良宵苦短,佳期如梦,我和冰块脸会自个儿看着办,不用理会我们了,还有,无需事舅姑,所以你俩明日也不必早起了。”说完,她一挥袖便强硬得拽着龙渊走出紫竹院。
……
婚事一切从简,但倒也应有尽有,行风本来的房间再添上些镜匣香奁、喜帐、喜被什么的便成了新房。
我坐在新房内,静静得让行风解下我的发髻和发上的红缨绳。
此时我的脑子似是有些发晕,只道,临云备酒果然是依她自个儿的酒量来衡量的,不知是婚仪前临云偷偷让我喝的“雨露春”后劲生效,还是婚仪上喝的甜酒醺人,让我有点飘飘然。
“今日可还欢喜?”行风笑问,与我并肩坐于榻缘。
“我很欢喜。”我用力点头,也问:“行风,你今日欢喜吗?”
他浅浅笑答:“你欢喜,我便也欢喜了。”
“这样啊……”有些可惜,这回答并非是我最想听到的,那最简单干净的一句话。
行风帮我解下头上发饰,又道:“婚事从简,不能广开宴席,没有群仙祝贺,着实委屈你了。”
“尊贵如天庭太子,为我上宾,威武如三界武神,为我亲友,小女子忒荣幸了。”我笑笑。
在我飘忽的视线中,行风一身玄色婚服,这是我初次见到他身上的衣饰带有色彩。
“行风,你不穿白衣也好看。”深色服饰更衬得他玉貌绛唇,只是新房中的烛光太柔,让他的身影有些朦胧。
正解开我发上金饰的指尖似是颤了颤,牵扯了我的发丝,让我有些疼。
停顿了好一会儿,行风略沉的嗓音传来:“你说过你喜我穿白衣。”
“原来我说过了,可我想不起来了。”我委实喜爱穿白衣的他,但此刻酒力作祟,我脑子里一片混沌,我揉揉额角,又晃着头,想让脑袋清醒点。
行风捧着我的脸,止住我摇头晃脑的动作,指尖抚过我的额前和颊边的发丝。
他柔声道:“不打紧,是我错了,不勉强你想起来了,你不愿走的路就莫要走了,我记得就好。”
见他的身影晕了开,化作二重、三重,我笑道:“但你穿这件玄纁色深衣好看,不穿可惜,若以后有机会,不妨再穿吧。”但今日约莫是我见他穿这衣衫的唯一一次了,所以我揉揉眼,想将他的穿婚服的模样再看清楚点。
行风蹙了眉,揉着我涨疼的额角,轻叹:“傻丫头,你是醉了吗?生生世世,我只会穿这么一次,你可是听明白了?”
看着他,我愣了愣,似乎……每当行风唤我傻丫头时,他的目光总是很深沉,像是能穿透我的面容,一眼望进我的魂魄似得。
解下了所有饰品后,行风撮了一缕我披散于肩上的发,指尖轻搓着发丝。
“孟欣,结发之意你是否清楚?”
我的脑似有千斤重,便靠在他肩上,蹭了蹭,并道:
“结发为夫妻……永结同心?”只怪今夜夜色太美,让我笑得痴愚。
行风的面颊轻靠着我的发心,轻声道:“若真有永远,那就永远别再丢下我,好吗?”他再撮了一缕自个儿的发,将两绺发丝揉合后,一卷,打了个结。
“傻神仙,你也醉了吗?”
那就今宵同醉吧!
我倚在行风肩头,看着他以红缨绳络起那撮打结的发丝后,一并剪下,并连同那块雕镂了并蒂莲花和我名字的金锁片收入锦囊。
迷茫中,我似是见到那缕交揉在一块的青丝中,掺了些许白发,不禁在心中叹,真好!能这般半醉半醒真好,是不是这样便能假作白头相守了呢……
在我勾着他的颈子,贴上他的唇前,我向他道:“行风,你穿白衣好看,但我曾经告诉过你吗?其实不论什么颜色的衣衫,只要是你我都喜欢的。”因为,我喜爱的不是洁白无暇的神仙,而只是他,他的每个细微神情,每个不经意的动作,都会牵引着我魂魄最深处的悸动。
他静默,似是失神了片刻。
在我醺醺然的视线中金边墨瞳泛起的涟漪很美,而我在他唇畔上尝到的甜酒掺有苦味,不知为何,还带有泪水的咸涩。
……
天方破晓,晨光熹微,一睁眼。
这是仍在睡吧!还未醒吗?
那就别醒吧!
在舒心的木质香中,我蹭了蹭枕头,窃笑着再度交睫而眠。
梦境中,一幅玉莲春睡图,画的是旖旎曦光戏白莲。
晨曦偷偷得吻过他迤在凤枕上的长发、精雕细刻的眉眼和鼻尖,轻琢他微翘的唇角,又眷恋得顺着颈子,溜过厚实的肩臂、以及壁垒分明的胸腹线条,最后意犹未尽得停留在那床檀红的喜被上。
虽然精实的武将筋骨与那张脸相比之下略显过于阳刚,但一切美好,只除了肋上一道深长的陈年伤疤,可比和氏璧上让人痛心疾首的绺裂。
但……再细瞧,恼人的不只如此,还有那打乱了恬静氛围的绯红色斑痕,从肩颈延至胸腹间,深浅杂沓,断断续续,犹如情人留下的枕边细语,惦惦念念着昨夜的纵情之欢,也絮絮叨叨着余情未了。
等等!颈子上竟有一口仍渗着血丝的咬伤!
禽兽了!下手竟如此凶狠!
我心神一凛,霍然睁眼!
我……
好像……
酒醒了……
可是我的衣物呢?亵衣呢?昨晚我是把它扒去哪了?
幸好行风还睡着,免得一夜醉酒后,一大早“坦诚相见”的局面叫我这新嫁娘害羞。
悄悄得拉开他的手臂,从他怀中爬起,我揪着被角,慌张得张望了一下,没在床头,没在床尾,我的视线掠过行风,往他身侧的地上寻去。
那摊凌乱四散的布是什么?
虽不太记得,但由此看来,我昨晚不只粗鲁得扒光了自个儿。
我捂脸。
喔……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昨晚临云到底是让我喝了什么酒,她明明说是寻常酒的,还是说……这是我的本性!辣手摧花啊!
我揉着有点疼的额角,眼角余光扫到一块粉色布料就在床下的脚踏边。无论如何,还是先把亵衣捞起来再说吧。
为免吵醒行风,我小心翼翼得趴着横跨过他,撑着床缘伸长了手向床下捞去。
我眯眼咬牙,勉力伸展开了我的腰身和手臂。
一寸、一寸、再一寸,我的指尖就离那布料这么一寸。
快捞到了,我的指尖已经感受到那布料的细致触感……
安静。别吵。
我扭了扭屁股,避开在我身上摩挲,让我发痒的那只手。
!
! !
! ! !
一回头,见那双桃花大眼晶亮晶亮,打趣的目光在我光溜溜的身上左右溜了溜!
我心头一颤,手打滑,便如倒栽葱得一头往床下栽去。
所幸,在脑袋瓜着地前,被捞回了被窝中。
新婚首日呢!还能更蠢吗?还能更丢人吗?
但见我如此出丑,似是逗乐他了,行风无奈得揉着眉心,却畅快得笑出声。清朗笑声在红彤彤的新房中回荡,荡得让我想将刚捞起的亵衣往脸上蒙。
行风笑了好半晌,好不容易笑声渐歇,他又侧过身支着头,望着我揶揄道:“夫人,一清早何其好情趣,又是玉体横陈,又是倒悬之危,这是要调情还是逗趣啊?”
我窘迫得咕哝了几句,也不知说了何话,只管拉高被子,往被里缩。
而行风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沉了神色,抓了我的手诊脉,又对着只留下一双眼在外的我急切问道:“昨晚过后,你身子可有感到不适?”
昨晚?
虽醉得不记得发生了何事,但昨晚会发生、能发生、也应该发生的事就那么一件,我掩在被下的脸烧得更烫。
见他视线往下,伸手便似要拉开被子,我忙不迭紧攥着被角。
“没、我没事。”
行风停手,凝望闷在被窝中的我片刻后,所有趣味化为温柔一笑。
随后,行风像宽了心,支起身,迎向晨曦。
淡淡金辉如蝉翼般薄镶于身,柔和了无边艳色,他慵懒如猫般眯着眼,略微舒展肩颈,一声带着鼻音的嗯声逸出喉间,糯软略哑,好似滚了糖沙,又淋了蜜的糯米团子,引人生津。
他又仔细得顺了顺微翘的发丝,让长发往颈后一扬,胸口的春光便恣意倾泄。
此景太过诱人,挠得我心痒,我遂做了一直想做但没胆子实现的事。
我探出手,将手指深埋在他如丝缎般的发间,徐缓得揉捏着他的后脑勺。
当大猫陶然得闭了眼,温顺得偎了近……
再恶意得、狠狠得拨乱他发,得意得看着他如梦中惊醒般错愕,失去一贯的优雅和雍容。
然则,撩虎须的后果是,大猫的俊脸深拧,额角青筋狂跳,嘴角不悦得抽动。胆小如我,敢做不敢当,揪着亵衣和被子便急往床尾退。
但我的脚踝被握住,猛地一扯,便被拖回床板上躺平,随之,灼热的胸膛立即欺压了上来,我被牢牢困住,无处可逃,只有他的长发如纱帘般披落于我颊侧,稍稍幽暗了满室的春光。
出乎意料得,行风没动怒,只忧心得柔声问道。
“还疼吗?”
疼?我摇摇头。
行风意味深长得笑了笑,我的心神飘了飘。
待感觉到他的掌心探向我的腰身,并引起我一阵阵颤栗后,才后知后觉他问了什么。
我支吾着:“临云他们……该、该是在等着用早饭了。”
“小傻牛,他们是神仙,不吃也不会死,你还是先喂饱你夫婿我吧。”行风扯开我擒在胸前的布料,随手一扔,那好不容易捞回的布料便飘得比先前更远。
登时,我有种小牛被老虎处心积虑得养肥,就是等着大快朵颐的恍然大悟……
行风身上的木质香让我浑身发热,而我眼前那对墨瞳中紫蕴腾烧,烧得我胸口的墨勾玉也发烫,但此时不在夜色昏昧的山溪边,也没酒装疯壮胆,这气氛热得太清醒,我遂抵在行风肩上推了推,但他一攫便将我的双手制于头顶,并逗弄盘中飧似得轻舔我的下颚和脸颊。
唇舌游移,我的耳畔和颈子一阵湿热,勾起蚀骨的酥麻。
“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伴随着滚烫的气息,低哑的嗓声音在耳畔撩拨。
紧密得肌肤厮磨让全身肌理微微抽动,似有电光在血肉中闪烁般,这种咬入骨子的骚乱令人窒息,热汗直流。
但许是我的一脸茫然触怒了他,让他的笑容瞬间凝住。
行风眯眼瞪住我,一口白牙怨愤得磨了磨:“忘了?不打紧,我会……”复又勾起让我胆颤的笑,“让你想起来。”语毕,俯首而下,似在报复些什么般埋首吮咬。
狂雨落下,春水暴涨却不得渲泄,水满为患几近灭顶时,才施舍般得给予疏浚,但迎来的不是水势的舒缓,而是一波又一波的惊涛拍岸,最后只能溃堤,泛滥成灾。
洪水中,我只能像攀着浮木般紧抱着他,随着他的起伏,载浮载沉。
当固生在他血液中的猛兽终于餍足的低吟后,我已不想再去捡拾任何衣物,因为再次错把白虎当白猫的下场便是四肢酸软,浑身骨头像要散了。
虽仍不清楚昨晚我到底做了什么,但我明白昨晚他已是手下留情了。
我睡得像摊烂泥般得沉,待我再次睁眼时早已过了晌午,且枕畔已空,本想起身沐洗,却发觉我一身清爽,已是沐浴完、抹了油膏、并换上了全新的亵衣和中衣。
又见新房中已收拾妥当,薰笼也新添了香,我便缩回被窝,蹭了蹭,感觉新换的被褥似是加了厚,揉眼再瞧,竟赫然瞧见一小张黑白条纹的毛毯!
总之,新婚首日算是一切美好,只是有件令我不满的事,因为从此之后我的禁酒令被严格的制定下,一滴也不能碰,连甜酒酿圆子也不能吃,而我酿的樱花酒也一滴不剩得被拿去喂尘土了。
临云则因偷喂我酒被行风训了一顿,我问临云行风不让我喝酒的原因,她摇头答:“行风什么也没说。”
我疑惑,却也释怀得点头。
可是她又补了一句,“但我的听力也不错,况且紫竹院房间的隔音不太好。”最后豪气得向我一抱拳,似笑非笑,语焉不详得喊了声──
“嫂子威武!”
叫我一惊!一羞!一窘!不敢再问。
要知道,能得到这么一位威武姑娘的赞誉可不是件容易事啊!
但事实上我自始自终都不知我是如何得威武了,只因从那时起,洞房花烛夜这一词就成了个禁忌,不可说,不可问,不可谈。
有次我耐不住好奇得询问,行风的脸一下黑如锅底,然后当夜我就好生折腾了,如煎鱼般滚油热火地被翻过来翻过去,直到两面皆焦香酥脆,再连鱼骨一块啃了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