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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始真君轻晒一声“胡闹”,语气轻松亲昵,似乎爱徒心切,毫不介意徒弟尊卑不分,没规没距。他轻笑声中,已御风而至,因涵虚真君生辰,孚琛特地穿了一身崭新道袍,衬托整个俊美不凡,天之姿。这般信步闲庭踏空走来,其仙姿风仪已然令不敢正视。他若不来,似裴明一流一众相貌俊雅的年轻修士中已算佼佼者,然他一来,则将裴明等远远比了下去,众女子一见,只觉所谓神仙模样,以往不知何所指,可见了文始真君,却觉着这便是了。
众弟子纷纷与他见礼,口称真君,就连杜如风也恭恭敬敬,低头行礼。
孚琛风度翩翩,态度亲和,几乎每个跟他行礼的弟子,他都叫出对方姓名,亲自勉励两句,一时间,众弟子皆神情激动,大受鼓舞,就连裴明也微微涨红脸,看着孚琛露出崇敬之情。而女弟子们更不用说,一个个低垂头,羞红脸,却又忍不住想偷偷抬头瞥她一下。
但这些女弟子显然不包括曲陵南,曲陵南无奈地从6棠的飞剑上跳下,对他师傅不是很恭敬地问:“师傅,您不是不带飞么?来这又是作甚?”
孚琛微笑着道:“怕给诸位同门惹麻烦,故左思右想,还是亲自看着点好。”
曲陵南道:“何尝会给同门添麻烦?6棠都说了愿意用飞剑带。”
孚琛转头看6棠,口气和蔼地问6棠:“师侄友爱同门,其行可彰,只是这孽徒刚刚出关,腿脚无力,故需多行走行走,望体谅一二。”
6棠被他当众点名,头都不敢抬一下,说话声音都小了一倍有余,立即道:“不敢,弟子谨遵真君教导。”
曲陵南这下想跳回去飞剑上都不行了。她不死心,挨个把那些师兄妹们看了一遍,每个与她视线接触,皆爱慕能助地摇摇头。裴明有些不忍,开口道:“真君,此去主峰正殿路途遥远,若不御器飞行,恐难赶上掌教师尊寿诞佳时,不若弟子……”
孚琛眉毛一动,转头似笑非笑看他,只看得裴明说话声音越来越低,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后面几个字已然低不可闻,说不下去。杜如风心下暗叹,这琼华裴明虽天资卓著,然于情世故一窍不通。文始真君安排与他徒儿的功课,便是再苛刻无理,弟子也当恭谨遵从,旁多说一句皆不行。他对裴明有所惜惜相惜,当下拱手解围道:“真君教诲,字字金言,陵南师妹得入真君门下,当真福泽深厚,羡煞旁。然裴明道兄适才所言亦有理,贵派掌教大寿之日,本教弟子若迟来确有不恭嫌疑。这样吧,弟子斗胆呈上一折中法子,供真君斟酌。与这位陵南师妹也算有一面之缘,愚长几岁,这便托大赠师妹一个见面礼。”
他手一扬,一朵小小的琼华亮了出来,杜如风笑道:“真君且看,此乃清微门特有代步工具,名为飞玉琼芳,与紫云飞鹤一流相类,然却要比那个精致许多。师妹用之无需注入灵力……”
曲陵南听他唠叨了半日,词语艰涩,客套甚多,早已昏昏欲睡,突然瞥见他手中晶莹剔透一朵美丽的花,一时来了精神,跳出来笑问:“给的?”
杜如风瞳孔微敛,日光下,少女笑容璀璨如花,与这朵琼华并一块,当真比花娇,美不胜收。他便是见多识广,此时也未免有些许失神。然杜如风是名门正派子弟,恪守礼节,只瞧了一眼便不再多瞧,微微一笑,手一转动,琼华顷刻变得蒲团大小。
“只需以神识操控,与灵力无关,师妹能御之否?”
“可以可以。”曲陵南从没见过这么大朵的漂亮花儿,她高兴得眯了眼,凑过去戳戳花瓣,又闻闻味道,抬头说:“师傅,花不香。”
孚琛脸上的笑有些僵硬,道:“又不是真花。”
“可是长得像真的,真好看。”曲陵南转头对杜如风道,“谢啦,回头有新奇玩意,也送一个。”
杜如风笑道:“那就候着师妹的好东西了。”
“要像这个花这么好玩恐怕少有,但总有没有有的嘛。”曲陵南笑嘻嘻地道。
孚琛轻咳了一声,6棠先醒悟过来,忙躬身道:“文始真君,等还需赶往正殿,先行告退可否?”
“哦,还有的忙啊,去吧去吧,别耽误正事。”孚琛笑眯眯地道。
“是。”6棠祭出飞剑,招呼了另外三名女弟子先行飞走。他们一走,杜如风也拱手告辞,裴明看了看曲陵南,欲言又止,也只好低头跟孚琛鞠了躬要走。曲陵南转头见到他,忙抛下花儿过去道:“嗳,可记得答应的事。”
“什么?”
“打架啊。”曲陵南挥起拳头晃了晃,低声道,“咱们找个日子,师傅们都不,约个僻静地方打上一架。”
裴明忽而觉着自己又见着多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了。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点头道:“好。”
“不许让哦。”
裴明猛然记起她身上的丹田尚未修补好,神色一黯,心忖师妹秉性不变,然如何是对手,真要打起来,一根手指头就能让她趴地上。
可对上曲陵南亮晶晶的大眼睛,他却叹了口气,暗道,也罢,最多不用灵力,不用法诀,以肉体凡胎与她对阵便是,大家半斤八两,那可也算没让她。
他点了点头,曲陵南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
裴明又朝孚琛鞠了一躬,这才御剑飞走。
曲陵南背着手抬头看裴明飞远,嘴角噙着微笑,乐呵呵地转头看那朵大琼华,拨弄了两下花瓣,又爬了上去蹭了蹭屁股,惊喜地道:“嗳,师傅,它是软的。像有棉花垫着咧。”
她一转头,就见师傅脸上笑得越发温柔和煦,曲陵南心下一突,晓得自家师傅笑得越装模作样,心底便越是生气。她虽不知师傅气什么,然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当下见势不妙,即以神识一动,那朵大琼花整个飘起,曲陵南急急忙忙道:“师傅,那什么,还得去主峰帮忙,她们刚跟说了,不许仗着您偷懒,哎呦!”
她一句话没说完,那朵大琼花突然翻了个,于半空中将她摔了下去。曲陵南半空翻了个身,稳稳踩到地上,抬头生气道:“师傅干嘛?好端端地……”
她话音未落,只见那朵漂亮的大琼花整个落入文始真君手中,文始真君即带着足以倾倒仙界的美好笑容,双手一点点地将那琼花花瓣撕下来,不出一会,这个清微门的“飞玉琼芳”即碎成碎片,散落一地。
曲陵南嘴角抽动,拔腿就跑。没跑两步,后心就被一股大力提起,随后高高升到半空,即将要将她狠狠摔落。曲陵南大叫一声:“师傅且慢!”
孚琛居然给她一个回答:“为何?”
“,已然是大姑娘!”她愤怒地道,“不能摔屁股了!太难看!”
孚琛呵呵低笑,声音柔和动:“是么?那更要摔个看看。”
他手一挥,曲陵南便整个摔下,跌落时屁股着地,滚了一滚,果然仰八叉极为狼狈。她迅速爬了起来,呲牙咧嘴揉着臀部道:“有这样的吗?门规都说了,师长要倾囊相授,循循善诱,这是,这是……”
孚琛举起手问:“是什么?”
曲陵南立即道:“是严以律的好师傅。”
“嗯。”孚琛点点头,问,“知道为何罚么?”
“为何?”
“都没说可以接那朵花,为何接了?”孚琛问,“且与西那峰那小子相约何事?当为师是聋的么?”
“啊?”曲陵南奇怪地问,“事无不可对言,何况是师傅,跟裴明约架打,为什么当着的面不能说?”
孚琛一愣,随即道:“那与清微门那小子私相授受呢?”
曲陵南问:“收家东西时不吗?”
孚琛不答。
“明明都,怎么叫私相授受?”曲陵南无奈地摇摇头,“师傅啊,年纪越大,越像云埔童子了。”
孚琛晓得这接下去定然没有好话,故不接这个话茬,可曲陵南却自顾自说下去道:“太爱莫名其妙发脾气。”
孚琛忍不住喝道:“说什么呢,大逆不道!”
“嗐,又来了又来了。”曲陵南凑上去笑眯眯地柔声道,“师傅,给吃个糖丸?”
“去去。”
“要不给做个新鞋?”
“多余。”
“别生气了,最多去给偷个云埔私藏的丹药吧,他那好东西多,藏哪都知道!”
她整个儿跟蜜蜂似的围着孚琛转来转去,孚琛一把揪住她道:“站好。”
“嗯。”曲陵南笑嘻嘻地站好。
“,”孚琛训斥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忽而看着自家徒弟,神色渐渐复杂起来,叹息道,“有十八了?”
“十七。”
“还有一年。”孚琛喃喃的念了念,“还有一年。”
“还有一年就如何啊师傅?”曲陵南好奇地问。
“还有一年便是大姑娘了。”
“可已然是大姑娘了啊,”曲陵南转圈给她师傅看,“师傅瞧,早就长大咧。”
孚琛看着她默然不语。
“所以师傅有啥事要交代,趁早说罢,不用等十八岁,”曲陵南眼珠子一转,问,“或者有什么好东西给,也趁早拿出来,放那也是白放着。”
孚琛忍不住道:“没有没有。”
“师傅真抠门,瞧瞧裴明那小子,西那峰老祖出手多阔绰啊,他身上挂的小玉牌瞧见没,那上头有聚灵阵的,拿出去可换多少灵石啊,对呢?”曲陵南不满地道,“连这身衣裳都是可随身变大小的,连新衣裳都不用给。”
“那不好么,省灵石。”孚琛不为所动。
“好吧,”曲陵南想了想也同意,“这个就算了,可为啥连个飞行器都没,有飞剑啥的。”
“练的功法需要用剑吗?”
“不用。”
“那不就结了。”孚琛道,“好好靠腿走路。”
“师傅,为什么觉得就是为了省飞剑的钱?”
“哪里能理解为师的微言大义。”
“行行,”曲陵南忙摆手道,“师傅真走去主峰啊?走到明年吧。”
“一点毅力没有,”孚琛道,“此乃修炼,不得懈怠。”
“哦,那走吧,”曲陵南漫不经心地道,“这歇息一会,瞧哪个道友飞过,再出言求带一程,肯定要问师承何处,为何无飞行器,届时再原原本本把来龙去脉说上一说,师傅以为如何?”
孚琛脸黑道:“算了,上来吧,为师带。”
“好嘞。”曲陵南笑哈哈地跑过去,她忽而想起云晓梦还被他师傅使法术禁言呢,于是问,“那个女的咋办咧?”
孚琛不意道:“三日后法术自然解开,三日不说话而已,无甚大碍。”
“师傅说得对。”
“女孩儿还是文静点好。”
“师傅说得对。”
“今晚别吃饭了。”
“师傅说得,啊,不,师傅这句不对。”曲陵南正经地道,“一米一粟乃天地所赐,怎可怠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