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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别离》
part 5.
这个国家的冬天一向冷得吓人。
现在正是二月里最冷的几天。
阿离坐在落地窗前安安静静的织围巾，窗外飘纷的飞雪将整个院子染成银白色，她甚至有些庆幸现在宇智波的宿敌没有杀上门来，不然她可能连提起铁质刀柄的勇气都没有。
她最怕的就是寒冷。
阿离放下针线，扭了扭冻的僵硬的手指，裹紧了身上毛绒绒的披风，窗外的银杏树早已掉光了叶子，在冗冬显示出一蹶不振的凄冷萧瑟。
哪怕是华夏的国树，也照样是要对冬天低头的。
这时候就该红泥小火炉煮茶，焚香弄琴才对。
思及此，阿离自嘲的嗤笑一声，罢了，想什么呢，那种和平年代才会做的消遣可不适合这个战火纷飞的地狱。
“离，前厅集合，千手的那群混蛋又发来了约战的信函。”火核敲了敲阿离的房门，语气里都透出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阿离”，所以火核愤怒的程度真是可见一斑。
“什么？！现在要上战场？”阿离立刻就站起来打开了门，动作太猛烈以至于差点扭到了脚踝。
她颦着一双柳叶眉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期期艾艾的道：“外面...外面可是在下大雪诶！”
潜台词就是：是哪个想不开的偏偏挑在冬天打群架啊！哪怕宇智波是火神一族，也不意味着不惧严寒吧？
一个刀都握不紧的人该怎么上战场啊...
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先写好遗书再出门才对。
“没办法了，千手那些混蛋的挑衅我们绝对不可以坐视不理！”火核义愤填膺地拍了拍阿离的肩膀，英气的剑眉倒竖，难得的严肃，就连束在腰间的太刀也随着他的动作颇为义愤的抖了几下：“哪怕现在下冰雹，我们也要赴战！这是我们一族的骄傲！”
----哥哥你别这么耿直好吗？还有啊，族长他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人一挑衅就要誓死开战吗？真的不怕是陷阱吗？
阿离完美的笑容一瞬间有龟裂的迹象，似笑非笑一副“想说又不知咋表达”的复杂表情。
“好了，我和父亲先去了，你一定要在五分钟之内赶到。”火核根本没留给阿离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一个瞬身就不见了。
阿离呆立了几秒钟，直到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平静凝固下来，她才叹了口气，解下了厚厚的披风，换上了那件薄的足以冻死人的族袍。
----不好好听别人说话难道是家族传统吗……
----等等！你好像没有告诉我这次约战的地点......
----哦，我可能是有个假哥哥......
尽管阿离开门之前给自己做了很长的心理铺垫，可当她真的置身于院中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哆嗦了一会儿。
她呵出的白气消散在空气中，纷扬的雪模糊了所有的景物。
好像身上仅剩的热量在一瞬间就被暴风雪吞噬了，雪花融化在皮肤上更是湿冷刺骨。
她察觉到有人站在院门外。
阿离走出院子，不期然的看到了泉奈的身影。
“阿离，我们走吧。”泉奈见阿离出来，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落雪，语气平常的好像他就应该在这里等她。
“泉奈，等了很久吗？”
其实可以不必这样的.....
阿离的后半句没有说完，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别人的善意，虽然这和自己又没什么关系，她实在不必承他的人情，也实在搞不懂他的行为意义何在。
“啊...也没有很久，总之我们快去吧，只留哥哥一个人在战场上可不行啊。”泉奈又把自家大哥搬出来当挡箭牌了。他不再和阿离说话，而是在前面带起路来。
阿离敏锐的注意到，这个少年，在脸红。
真是奇怪，她有说什么让他觉得为难的话了吗？
阿离摇摇头，收起“果然我还是搞不懂人类这种生物的行为”的想法，专心地跟上泉奈的脚步。
如果让阿离来形容冬日战争的话，她大概会说“这是连那位著名的暴君伊万四世（注1）也要自愧弗如的好点子”。
因为整片山丘上，到处喷溅着大片的血迹，染红了皑皑白雪，白色和红色的鲜明对比，煞是刺目，配着血液特有的腥臭味，阿离皱着眉不想让自己的鞋子染上污渍。
“可恶的宇智波！今天就来决一死战吧！”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女孩，那女孩身量纤纤，黑色的长发梳了个三七分，笨重的盔甲上纹着千手的家徽，她握着长刀，眼神凶狠，但阿离还是注意到了她手臂上深深的伤口和哆嗦不停的手。
她看着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丝熟悉感来。
但是在战场上，可没人会留给她沉思的时间，她们不熟，更何况，还是宿敌。
----那就请你回归我父的怀抱吧，我会为你祈祷的，希望你不必留在这疾苦人间日日受累。
阿离怜悯的说了一声“阿门。”却是快速的握着刀朝她挥去，女孩咬着牙竖起刀锋，单薄的忍者服下一颗心早已保持不了冷静。
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看着阿离深邃如幽幽古井的黑眸像是被蟒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动弹不得。
女孩脚下的地面在颤动。阿离急忙向左侧闪去，却已经来不及了，自地下伸展出的青绿色树藤瞬间穿透了阿离的右腰。
太刀掉在地上，阿离表情有些扭曲，睁大的眼眸满是不可思议，鲜红的血液自她口中涌出，将她深蓝色的族袍前襟染成怪异的深紫色。
腰侧的血迹顺着树藤落进土地，很快消失不见。
她费力的扭过头，留着滑稽的蘑菇发型的少年双手合十的结印，站在她身后远远的地方，染血的脸颊在一片火海的映衬下显得冷酷无情，红色战甲上千手的家徽十分扎眼：“不管是谁，都不可以伤害樊音，我唯一的妹妹。”
四周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柱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深深刻在了阿离脑海里，像是古老的家具漆上了绚丽的颜色却在瞬间被揭露出本质的那种狰狞。
“柱间...”
真是好一个...千手柱间啊……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像太阳一样真挚灼热、让她羡慕不已的男孩是最有可能杀了她的人。
该说真不愧是森之千手吗......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这句话已经是第二次应验了，她跪倒在地上，捂住嘴唇，翻涌上来的鲜血却不停的从她的指缝中流出。
这次...大概真的有点糟糕了......
“阿离！”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泉奈一回头看见这样的场景，当即红了一双眼睛，也不管千手扉间还在旁边，急急忙忙就要往阿离那边跑去。
千手扉间却是挡在了他面前，有着霜色短发的少年身上的气息也像冰霜一样冷冽，他开口便是嘲讽，“怎么？想溜吗？宇智波泉奈？”
“你给我滚开！”泉奈不理他的激将，长刀狠狠的挥过去。
扉间一惊，堪堪挡住这一击，刀锋在空气里迸发出独属于金属物体碰撞的刺耳哀鸣，扉间才发现泉奈的眼眸里是一双旋转着的勾玉，两道血痕从他的眼角滑下。
扉间暗道不妙，一个愣神肩膀就已经重重的挨了一刀。
“说遗言吧。”名为千手樊音的少女握着刀慢慢的走到阿离面前，虽然脸上是故作自然的悲天悯人，眼眸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却是冰冷深沉的仇恨。
阿离跪在地上，呼吸里都是颤抖：“要是...你们...都能被一点点...硫化汞（注2）...骗到就好了……”
樊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然后惊讶的看着本该奄奄一息的阿离瞬间站起身，一只袖箭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锁骨。
----如果不是她躲得快，这一箭大概是要刺穿她的喉咙了。
柱间看到妹妹受伤，急忙结印，大地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少年不禁皱眉：“可恶！这是怎么回事！”
“...千手柱间，如果你刚才直接杀了我，大概就不会有这种事了，刚才那些“血液”，是掺了三氯醋酸（注3）的硫化汞。”她漫不经心的解释，一边从樊音的手中拿过太刀，然后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刺进了她的心脏。
阿离附耳樊音，还挂着鲜血的嘴唇吐出冰冷刻薄的字眼：“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啊，你的死完全是因为你哥哥不够卑鄙。”
“上帝保佑你，亲爱的小姐。”阿离哀伤的后退几步，看着倒在地上，口中涌出鲜血的樊音，轻声地祷告。
“樊音！”身后的柱间在悲愤的哭吼，阿离再次跪倒下去，口中滴落的鲜血融化了地上早已脏掉的雪，腰上的伤...自然不是假的，那根树藤的的确确是刺穿了她的身体，她只是在血液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好让樊音放心地靠近她罢了。
本来啊，她就是睚眦必报的人。能赚到千手樊音这条命，也算她宇智波离死的不亏。
“阿离！”泉奈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千手扉间的纠缠，一个瞬身就到她身边，一脸的不知所措，血液风干了挂在泉奈白皙的脸庞上，他紧张的甚至忘了收回写轮眼。
说起这个...自己，是他很重要的人吗？阿离望着泉奈绯红色的眼眸，一时间竟觉得有些荒谬，从来没有人认为她是重要的，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
就像无根的浮萍，抱着随波逐流的看戏心态。
而且泉奈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定义也还模糊的很，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她甚至不认为如果今天角色转换一下，要死的是泉奈，自己会落下泪来。
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么？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像火核那样照顾她的义务啊。
再说，死亡有什么可怕，害怕死亡的是庸人，这只不过是闭上眼睛回归圣父的怀抱而已。
阿离笑的非常平静，是那种“此生无憾，我终于可以回家了”的平静。
泉奈已经干脆地把刀收回刀鞘，然后将她抱了起来，阿离看到泉奈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平静，就像寒岚过后一片萧瑟的大地：“别担心，阿离，我们这就回家，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阿离不知道泉奈哪来的自信，她其实很想说没关系，这条命本来也就是捡来的，现在还回去也没什么所谓。可是一口血卡在喉咙让她收回了想要说话的想法。
算了，就按照泉奈说的去办吧，她已经有点累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关于某些部分的解释：
注1:伊万四世是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长大的第一任沙皇，有着“恐怖大帝”的称号，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折磨子民的血肉，曾发动立窝尼亚战争，并将劝谏他的导师活生生的抽出全身的骨头。
注2:硫化汞，就是朱砂，红色的。
注3:三氯醋酸，是一种强效除草剂的成分。